镰刀弯
在我们乡下,留传着一个小故事:一个年幼的长工,收了一整天的麦,收工时感叹,好累呀,腰都直不起了。地主听到后取笑他,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腰?第二天,小长工別了一把镰刀在腰上,故意不按时出工,还在地主面前转来转去。地主呵斥他,为什么不出工?小长工说他在找镰刀。地主骂,镰刀不就在你腰上吗……
故事赞扬了劳动人民的聪明智慧,但承载或者说传导这样一种智慧的,却恰恰是最能代表劳动人民的镰刀,一柄小小的镰刀。
《诗经·周颂·臣工》里有,“明昭上帝,迄用康年。命我众人,庤乃钱镈,奄观铚艾。”这里的“艾”就是一种镰刀。镰刀从最初的石镰,商周时期的青铜镰,战国的铁镰,到与今天基本相同的汉代铁镰,作为一种劳动工具,距今已经有八千多年的历史了,足见其古老。
弯月一样细细长长的锯齿刀片,短木棒子的刀柄,这样简单的结构,就注定了镰刀所面对的工作对象--麦子和稻子。麦子和稻子成熟的时候,都是金黄金黄的,长在地里都是一大把一大把的,镰刀细长的刀口正好能将它们完完全全一次性快速地割下,而那泛着金属光芒的锋利刀口,在这一片片金黄金黄的辉映下,也发出金黄的成熟光芒。
一年四季,镰刀被使用的时间特别短,平时都被乡亲们放置于角落里,就像它在历史中的位置,毫不起眼,光亮的刀口蒙着厚厚的一层灰,没有一丁点劳动时的万丈光芒。到了收获的时节,镰刀才会被乡亲们想起,从旮旮角角里被乡亲们找将出来。洗尽铅尘,磨利刀口,镰刀就像一位身披盔甲、即将征战的将军,威风凛凛,满身金光。
稻子成熟的时节,一级一级梯状的稻田里,成熟的稻子承受不了大地的吸引,一穗穗都深埋着头,深情地凝望着脚下生育滋养它们的大地,有风吹过,山野里满是成熟的味道,吸引着镰刀来收获。
陆游在《山家暮春》里吟唱,“遶屋清阴合,缘堤绿草纤。起蚕初放食,新麦已磨镰。”迈着古老的步伐,这一柄从诗经里走来的镰刀,穿越历史的桎梏,带着先祖的手温,抵达乡亲们的手里。
乡亲们不知道诗经,也很少知道陆游,但镰刀在乡亲们的手里,仍然延续着它桓古不变的昂扬态势,被舞弄得虎虎生威、刀光剑影,刀锋所过之处,挺立的水稻,被迅速放倒在稻田里,然后,一粒粒的稻谷就被收进了粮仓。
完成收割后的镰刀,刀片被稻杆磨砺得愈加锃光瓦亮,被乡亲们高高的举在手里,在绚烂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照亮了乡亲们阳光一般灿烂的笑脸,照亮了乡亲们身上滚滚而出的汗珠,宣扬着收获的喜悦。
一旦完成了收割,镰刀又将被乡亲们置放于某个角落,重新被尘封、被遗忘。但这样的尘封与遗忘,都只是暂时,千万年都不曾被遗弃的镰刀,在来年收获的季节,又将闪耀在庄稼地里,演绎无与伦比的劳动美。
虽然每一柄镰刀,都像是一个问号,但是它却从不给乡亲们带来问题,面对收获的难题,它反倒能一一完美解答,多么朴素的情怀。我的乡亲们,紧紧握着信物一般的镰刀,信守着千百年来勤劳朴素的承诺,穿越历史,熠熠生辉。
清明,下着雨
凌晨醒来,我听到屋顶上有雨声,清晰悦耳,静心细听,恍然:又是一年清明节。
我不知道是否每年的清明都会下雨,但至少在一年多前的唐朝,当杜牧率兵经过杏花村时,那个清明节,是下着雨的,若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的千古绝唱: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纷纷细雨,穿越千年,今年的这个清明节,也下雨了,不知这雨是否来自唐朝,但思念先祖的心,却是相同的。清明,是下着雨的。
著名作家张一一在其微博上说:当冥纸冥币大行其道,当举国上下皆言祭扫,当封建迷信俨成思潮,这让我对童年“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纯真记忆不再清晰而美好,不由痛心疾首:作为封建文化糟粕的所谓“清明节”何时才会被取消?
见仁见智,我确实不敢苟同,清明节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是不能简简单单地将之视为糟粕而去之的。我宁愿相信,张作家的这番言词,只是为了再次博得众人的一些关注度罢了。
每年清明时节,国家、单位、集体都会组织一些祭祀活动,在这过程中,个人、家族、群体、民族、国家的重大往事,就得到了一次次的回顾和追忆,对于历史的记忆,就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得到了传承与保留,这也是中国的历史和传统没有中断的一个重要原因。
清明关注死,更加赞美生,近年来全球灾难频发,从印尼海啸到汶川特大地震,人们更是对于生或者死,有了更为清晰的看法。清明时节,生死并举,更能唤起更多地人去关注生活和生命,珍爱生活、珍爱生命。
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人们都以忙为借口减少与家人的团聚,人们都把心灵严实在坚强的外衣里,这样的一个清明节,就格外显得重要。人们纷纷从或远或近的地方,赶回出生之地,与活着的亲人一起祭祀逝去的亲人,表达思念的情感,获得内心的平静与安宁,逝者安息,生者共缅,细雨无论如何纷纷,这样的团聚,都值得湿润。
清明,是下着雨的。正是清明时节西湖边上的那场雨,许仙才能与白娘子同船共渡,才有了那样一段传世的动人爱情。清明时节,苏东坡又思念起亡妻王弗: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虽然那晚是明月夜,但彼时东坡先生的脸上,早已泪千行如雨下,东坡先生对王弗的爱,怎么不令人为之动容。
轻烟渺渺,细雨纷纷,清明,下着雨。
单,还是不单
曾经豪情万丈地写过一篇文章,名曰《孤星月不冷》,把自己享受幸福单身生活的日子好好愉悦了一番。可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不曾想,这一不留神,一脚就踏进了30岁的门槛,连最轻微的声音都没有。
单,还是不单,这是一个问题,不能简单地回答与解决。
我身边有一个同事,在某一个平常的工作日,突然告诉全单位的人,他要结婚了,请大家于周末参加他的婚礼,令全体同事大为惊讶。原因在于他一直在同事面前声称自己没有耍朋友(四川人管谈恋爱叫耍朋友),一直单身,就连婚礼前的半月,同事聚会聊天问及他是否耍朋友时,他也是三缄其口,坚定地作了否定回答。没想到,他以这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搞定了一个女朋友,并使之成为了他的未婚妻。后来,在大家的穷追猛问下,他才道出实情,从相识到决定结婚,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月时间,真是令我等单身人士惊为天人。
这位同事邀我当他的伴郎,我欣然同意。他婚礼那日,我认真履行着一名合格伴郎应该做的事,仿佛在参加自己的婚礼,笑颜如花,偷偷在想自己以后的婚礼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如此俗套?
多年来,我参加婚礼无数,身边的同事和朋友一个接一个地领着自己心爱的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自己也被他人多次问及,什么时候喝我的喜酒,我潇洒一笑,快了,就在不久的将来。
突然有一天静下心来,才发现身边的朋友都结婚了,最差的也耍了朋友,可是自己却仍然单着,而且持续地单着。仔细想来,这些年来,我也不是没有恋爱过,可是每一次恋爱,好象都是为了恋爱而恋爱,最终只有以分手告终。从未曾遇到过令自己真正心动的人,蓦然回首,只有自己的影子在夕阳西下处。
单,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犹如十五的月亮,自圆自光。
不单,总有很多诱惑。看到同事、朋友携家带口一起出行,其乐融融,自己心里也不免羡慕。一开始,小辈们都叫我叔叔,渐渐地,有的小辈们开始管我叫伯伯,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轻轻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该找一个女人结婚生孩子了?
不单,还有许多压力。当自己越接近30岁的时候,父母要求我结婚的唠叨就越频繁:隔壁的弟弟都结婚了,谁家小妹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哪个老表最近又看亲了……都快30岁的人了,还想挑个什么样的呀……我只能小心应承:正在找,会找到的。其实,老天都不晓得,我什么时候能找到一个如意女眷,我自己就更无从知晓了。
不单,更有些许无奈。现在的爱情和婚姻,大多建立在某些物质基础上,比如:房子、车子、票子……对于我这样一个在外面打拼得并不好的80后男青年来说,真的无法承受这N子之重。但我还是相信,并非所有的爱情和婚姻都是如此,我只有期待,再漫长的等待。
凡此种种,单,还是不单,真的由不得我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