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两袖清风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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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成亲当日,菽园摆了不过十来桌,外面连流水席都没有。街坊邻里均议论纷纷,当朝右相何等小气,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儿居然连流水席都不给外人吃,留着钱打算压棺材么?一群人手揣袖子站在门口等着,说沈英总得出来接新娘子罢,看他怎么好意思看门口站这么多人不给吃的。

结果一群人等半天,也丝毫不见里头有人出来。宗亭的轿子到时,见门口黑压压站了一堆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轿夫过来一打探,听说这是街坊邻里在等着沈英出门接亲打算蹭一顿饭时,立时跑回去告诉了宗亭。

宗亭闻言笑了半天,摸摸袖袋中喜帖:“吃沈大人一顿酒不容易啊。”

旁边轿夫忙道:“给孟大人备的嫁妆快到了,大人可要先进去?”

宗亭先前想着外甥女出嫁,总得备份嫁妆,不管多少也算份心意,往后这舅舅也听着更顺口啊。

他刚走到门口,便见董肖佚到了。董肖佚不慌不忙下了马车,见门口这般热闹,走过来一问,宗亭与她讲了个大概,正邀她一道进去,董肖佚却与众人道:“各位莫等了,新娘子就在园子里呢,沈大人这个小气鬼恐是不会出来的。”

人群立时骚动起来,哟,沈大人这媳妇娶得不规矩啊,合着跟纳妾似的,先前还闹得满城风雨呢。

忽有人道:“哎呀,这园子本是孟家的,新娘子不出来,可不就说……右相是招赘女婿么?”

人群中啧啧声四起,右相有什么好威风的,说到底居然是个倒插门啊。

恰在这当口,白存林已是蹭蹭蹭地跑了来,本来是冷飕飕的天气,他给跑了一身汗出来,站在门口想往里瞧一瞧,却没人给他让道。

孟景春居然是个丫头!骗了他这么久,将他当傻子么?死丫头!想想气就不打一处来,一片好心都喂了狗似的。他正气呼呼地往里挤,却被董肖佚逮了个正着,董肖佚声音淡淡:“白大人。”

白存林动也不敢动,立在原地恭恭敬敬道了声:“董、董大人……。”

他随即又看到旁边站着的宗亭,又磕磕巴巴道了声:“宗、宗大人……。”

宗亭瞥也没瞥他一眼,偏头与董肖佚道:“是现在进去还是等嫁妆送到了再进去?”

董肖佚笑他:“你还当真预备了嫁妆?在菽园办哪里还用得着嫁妆,方才人都说了沈英这是入赘,入赘哪有让女方送嫁妆过来的道理。”

“董大人说的有理。”宗亭即刻转过身去,与那轿夫道:“嫁妆别送了,抬回去罢。”

宗亭一句话,一队嫁妆便这样原封不动地又给抬回去了。这送嫁妆的好歹也是披着红绸子热热闹闹的,严学中与沈时苓在来的路上见有人抬嫁妆还以为另有人家成亲,便没多问,两人到菽园时,外面依旧热闹得很,众人不死心,就等着沈英一顿饭。街坊邻里的,沾沾喜气怎么了?

此时宗亭与董肖佚已是进去了,白存林还只能窝在门口看能不能捉到熟人带他进去,结果等了半天,发现沈英请的这百十号人,不是三品以上的高官便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客没有一个是他能巴结得上的。

沈时苓见门口人多堵着有些碍观瞻,问过缘由后,一看旁边便是饭庄酒楼,便同严学中道:“你先进去罢,我去饭庄看看。”

沈时苓进饭庄找了掌柜,问过还有多少空桌后很是爽快地订了下来,让掌柜去与菽园门口的人说让他们进饭庄吃喜酒。掌柜一愣一愣的,沈时苓摸了一张银票:“这是定金,余钱等今日结束了再来结,左右菽园就在隔壁,直接找沈大人就是了。”

她说完便出去了,那掌柜愣了一刻,忙收过定金,跑后厨吩咐了,随即便往外去。菽园门口少说站了百十号人,那掌柜便道,沈大人请各位街坊邻里到本饭庄来吃喜酒。

外头本就冷,掌柜这话一说,百十来号人就这样蜂拥而入,掌柜一把年纪差点被挤得摔地上。

菽园门口总算是清净了些,唯独白存林还站在那儿吹冷风。徐正达姗姗来迟,瞥见白存林,忽道:“白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白存林见到徐正达眼都亮了:“徐大人可是来吃喜酒?”他一个五品的少卿居然也有资格来吃沈英的喜酒?

徐正达咳一声,自袖袋中摸出喜帖来,亮给白存林看了一眼:“那是自然的。白大人莫不是没有接到帖子?不应该的呀,白大人与孟探花好歹同科,怎会不请白大人呢?”

白存林黑了黑脸,尴尬得说不出话来,目送徐正达进去之后,再一看外头,人全挤到饭庄吃酒席去了,他吸了吸鼻子,将手揣进袖兜,便也进饭庄吃饭去了。

菽园内则已是拜完堂,沈英在外头应酬宾客,孟景春去后院换了衣裳。她今日身份是新娘子,不方便去前面吃饭,便径自去了伙房。沈英特意嘱咐厨工做了一桌子菜给她留着,孟景春坐下来,见满桌子的佳肴,吃得不亦乐乎。

比起先前在楚地时那场婚,今日倒是省事得多。孟景春夹了一块肉往嘴里塞,却觉得一阵腻味,便立时搁下转向旁的菜。

沈代悦怕嫂嫂在后院孤单,特意从前头带了些吃的过来,却见孟景春一个人吃一桌子菜,不禁哑口。孟景春招呼她过来一道吃,又问了一些近日里她读了些什么书去了些什么地方。沈代悦一一交代,末了却说快回楚地去了。孟景春见她言语中半天不提陈庭方,便也没敢多问。

前面坐着的均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故而也不会闹事,觥筹交错虚与委蛇,说话也是好听的。不像在楚地时,各色亲戚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说话也是没什么顾忌的。且席间诸人都清楚沈英不喜饮酒,故而也无人劝酒,这点沈英倒是觉着很受用。

宗亭喊了沈英过去,拿过一只空碗递过去,夹了两筷子菜:“沈英啊,在老丈人家里办喜事你还得出来应酬,连口菜都吃不上,真是辛苦啊。”

旁边的董肖佚笑着抿了一口酒,道:“宗大人这舅舅做得真是不容易,还得顾着外甥女婿吃没吃上饭,实在费心。”

宗亭淡笑:“董大人这姑姑做得亦是不容易啊,送侄女出嫁两回,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儿呢。”

沈英面上波澜不惊,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菜。宗亭瞥他一眼:“现今你面皮厚得够可以的啊。”

沈英吃完菜,眼都未抬,放下空碗:“彼此彼此。”

宗亭瞥了一眼后面那桌坐着的徐正达:“你是有多缺红包,连徐正达这种家伙也能来赴宴,真是不知怎么说你。”

沈英自然早注意到了,目光忽就移向了严学中,道:“听闻严大人舍不得单出一份红包,故而退了这帖子,想必是给徐大人顺手牵羊了。”

严学中闻言脸色不好,旁边坐着的沈时苓低头喝茶,清了清嗓子道:“还有这等事情啊。”

严学中端着脸:“诸事仅凭揣测不好罢。”

大家呵呵呵地笑了两声,不言而喻各位都懂得。一个个都想着严学中你还是自求多福罢,小心回家跪搓衣板。

一顿喜宴吃得虽然乐呵,却也绝对算不得热闹,所幸这些宾客图的也并不是咋咋呼呼的热闹,吃完又道了几句恭喜,到下午时候便陆陆续续都散了。

外面街坊邻里也都是吃饱喝足,各自散了。饭庄掌柜站在柜台上噼里啪啦算盘一打,这么仔细一盘算,减去定金,恩还差多少两银子算得清清楚楚,这便拎着账本往菽园去。

沈英有些倦了,正在书房小憩,现下天光极短暂,眼见着天就要黑下去。牛管事过来敲了门,说饭庄掌柜找过来了,说是要结账。

沈英一问,说这事谁提的主意找谁去,跟他没有干系,便让牛管事送客。那掌柜嚷嚷,沈大人怎么这般小气的,还没嚷几声,牛管事便将其拖至一旁,小声道:“我们府上有些特殊,沈大人呢,不管钱,先前那位去饭庄的夫人呢,是沈大人长姊,你呢,去沈宅找她结账便是了。”

那掌柜心想,左右那夫人爽气,应也不会赖账,驻足一想,果真走了。

夜幕降临,孟景春一早便去睡了,沈英洗漱完,换了身暖和的袍子看了会儿书,进房后,孟景春倒是坐了起来,揉了揉眼道:“相爷忙完了啊。”

“恩。”沈英坐在床边揉揉她头发,“接着睡罢,天也冷。”

孟景春却将脑袋凑过去,伸手搂过他胳膊,亲亲啄啄自己笑开了。沈英按住她脑袋:“睡饱了是不是?”

孟景春依旧笑着,声音略有些哑:“还好……。”

沈英隔着中衣逗她,孟景春却是搂着他亲亲啃啃不放手。两人皆是气喘吁吁时,沈英忽想起什么来倏地就放开了她。

“你这月月事是不是没有来?”

孟景春抬眼望着他,还微微喘着气:“是的……。”她陡然间明白了什么,搭在沈英身上的手放了下来。

沈英侧躺下来对着她,说:“明日告假罢,不必去衙门了,我让张之青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