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天魁偕同松岗七宝与随风飘、英树律离开远江,渡过关卡,回到三河冈崎城,迳自往净宗神殿而来。其时犬神已经安葬,本来净宗神官以犬神非神职弟子,不得葬在神殿墓园,经由松下奈丽苦苦哀求、及本殿斋女从中劝说,方才破例允可,以了犬神遗愿。
松下奈丽以滨野一真伤势沉重,须得尽快送回百药门医治,犬神下葬当日,便与天王寺胜猛、****神农作别,顾了一辆大车,运送滨野一真往南而去。是以神武天魁等人回到神殿之时,未能见到松下奈丽。
随风飘和神武天魁等人来到墓园吊唁,看着两座新坟比邻而立,想起同门情谊,莫不悲伤嗟叹。神武天魁将自滨名湖洞穴得到的各式技能书拿给天王寺胜猛观看,天王寺胜猛被青龙火焰烧伤,双眼尚未复明,由神武天魁、松岗七宝和随风飘分别读给他听。天王寺胜猛一口气听完‘忍之道’、‘论述阴阳’、‘总武艺之书’后,沉吟半响,说道:“这些典籍不知是何人所着?内容博大精深,有许多我以前不懂的道理,在书中说的一清二楚……神武,你说这些都是松岗信秀留下来的吗?”
“嗯!”神武天魁点头称是。
“依我看,这些典籍应该不是信秀公所着,甚至也不是他任何手下所着,可惜……这个秘密是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写下这些典籍之人,必定不同凡响,这些武功技艺若是被人拿来为恶,那可要天下大乱。神武,这些典籍都必须好好保存!他日若有机缘,再传给有用之人……”
“是!师父!”神武天魁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那么,弟子想把这本‘神韵妙典’送给净宗神官,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天王寺胜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赞成道:“嗯!此举大妙,我们也打扰人家很多天了,该当告辞离去。我想回尾张密林去,你们都跟着我吗?”
随风飘、神武天魁和松岗七宝当然赞成。次日一早,众人拜别神殿,净宗神官和本殿斋女送至殿门之外。临行前,神武天魁恭恭敬敬的把那本‘神韵妙典’呈送给净宗神官,净宗神官打开书册,翻了几页,见里面内容论及各式乐器运用、气息调和、法术运使……等,变幻精妙,直是匪夷所思,净宗神官惊然道:“这……这是?”抬起头来欲问此书从何而得,只见诸人早已去得远了。
天王寺胜猛视力未复,双眼包着纱布,由****神农一旁照料。他以双目不便,途中诸事都交给了神武天魁,一路上雇车、过关、投店……诸事,神武天魁莫不安排的井井有条,便干脆把事情都交由他办理。亦庆幸弟子成材,待想起犬神若非早逝,武功已经胜过自己,亦不由得神伤,****神农知他心意,私底下总是多加安慰。
这一日来到尾张境内,众人在路旁一处茶店休息。那茶棚之旁插着一只丈许高的旗竿,上面挂着一面旗帜迎风飘扬,正是松岗家的黄木瓜花家徽。向店主探听之下,方知那古野城大火、城主尔冬又佐卫门旭辉忽然失踪、生死不名;而旗下的美浓众部队竟然像空气一般的消失不见。松岗信长流亡乡野,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各大名的一举一动,消息一传入松岗信长耳中,立即率领残存部下,进入那古野城,接掌尾张一地。
当时稻叶山城城主斋藤义龙率军征讨本愿寺,一时间无力南顾,竟给松岗信长复了国。斋藤义龙得悉消息,立刻火速命令美浓境内留守的残存兵力攻打尾张,都被松岗家以及三河的联军打退。大将道生利久战死,被囚居在稻叶山城的斋藤道三在亲信的拥护之下趁机复辟,重掌美浓势力,秘密派遣明智光秀(信长之妻浓姬的表兄,本能寺之变的主谋者)前往尾张帮助松岗信长,战国情势在数天之间有了重大变化,诸大名始料为及。
稍事休息,神武天魁一行人继续前行,忽见前面不远处一股浓烟向上窜起。脚下加快速度,经过一处农田,见到一具牛的尸体,那牛全身焦黑,四肢都已被割去。再向前行,来到一处农舍,农舍已经被烧得毁坏不堪,一名庄稼汉子扶在地上大声痛哭。只见地上两具尸首,一具女尸下身****,怀中抱着一个小孩,一柄长枪自女尸背后刺入,透身而过、又刺入童尸身体,英树律上前察看,只见二人都已气绝多时。
松岗七宝问道:“这位大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何以如此伤心?这二人……是你的亲人吗?”
“这……这是我的妻儿啊!她们……她们死得好惨啊!”
“怎么回事?是哪个恶人干的?”
“我……我不知道,早上我把几十枚鸡蛋拿去城里卖了几十文钱,买了一块布想给妻子叫她给儿子缝件新衣服,哪知我一回家……就……”那庄稼汉子话未说完,又是泣不成声。
随风飘细细察看插在尸体上的那柄枪,说道:“这是松岗的部队……”
神武天魁上前一看,果然枪柄末端刻着一朵黄木瓜花,正是松岗家家徽。他摇头叹息,心想多半是军纪不彰,士兵来此骚扰百姓,烤了农民耕作的牛吃了,复以强奸民女,不知怎地却要杀人毁屋。松岗家军队本来军纪严明,想是松岗信长短期内招募部队,是以兵众良秀不齐。自己当日在松岗军中之时,纪律何等严明,而今却发生这种惨事,顿时觉得心灰意懒。
“你去帮他们报仇啊!我可以帮你!”随风飘道。
“报仇……我妻儿他们能活转的回来吗?”庄稼汉子抬起脸孔,看着随风飘,随风飘愣了一下,缓缓摇头道:“回转不来的……”
“我不要报仇!我只要我的妻儿活回来!我的妻啊……我的孩子啊……”
众人不发一语,忽然道上一队兵马浩浩荡荡的过来,部队前面二把大旗上面写着:‘厌离秽土、欣求净土’,另一面军旗显示是三河部队。当前一名大将满面虬髯、跨下一匹黑色骏马,手中握着一把鲜红色的朱枪,真是神武非凡。那大将当先开路,见到随风飘诸人神色特异,又不似寻常百姓见到官兵便行避让,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来人啊!把他们拿下来!”
几个兵士上前正要动手,随风飘见到军旗后面一个大将骑在马上。那大将穿着一件黑色的阵羽织、手拿琵琶扇、身边护卫数人,知道是这群人的头领。随风飘身形一晃,在兵士之间穿梭来去,向那武将欺了过去。那虬髯武将挥动朱枪向她刺去,随风飘左手在枪柄上一拨,右足在枪身上一点,身子向上拔起,如同大鸟般的飞了起来。她身在半空之时宛如缓缓滑翔,下坠之时却快如闪电,落在那穿着黑色阵羽织的武将马背上。随风飘跨坐在那武将身后,右手忍刀已经架住他的脖子。
“你……住手!你可知道这位是谁?”虬髯武将见首领被制,急忙喝令手下停手。
随风飘不理会他,那武将续道:“快……快快放下刀来,这一位便是人称‘北海道第一神射手’,三河的领主德川家康大人啊!”
原来这武将便是三河领主德川家康,那虬髯武将是他手下大将本多忠胜平八郎,手上握着的朱枪便是赫赫有名的‘蜻蜓切’。德川家康以松岗信长为兄,帮助其复国,几天前方才派出部队加入松岗阵营,今日亲自率军前来,本多忠胜平八郎见神武天魁一行人形貌特异,当下起了疑心,打算拿下慢慢盘问,想不到却被随风飘占了先机。
“忠胜,是我们不对,不可无理!”德川家康忽然开口,他不愧为一方霸主,虽命悬人手,语气间却毫无惊惧之意。
“是……主公!”
本多忠胜放下朱枪守在一旁。德川家康道:“这位姑娘高姓大名,不知能否先把刀放了下来?家康保证绝对不会为难你们。”
德川家康话声并不甚响,然这话语意诚恳、似乎并无恶意。见师父点了点头,随风飘遂将刀收起,跃下马来站在一旁,以这距离依然随时可以出手。德川家康也下了马,他一下马,手下众人无人敢骑在马背之上,只听的刷刷声响,数百名兵众都站在原地。
“我……我是随风飘,这位是敝业师天王寺胜猛师父、我师弟神武天魁……”随风飘把众人名字一一报上,神武天魁上前一步,说道:“原来你就是德川殿下,大名如雷贯耳,想不到今日在此见面。”
“诸位在此做什么?这位又是谁?”
德川家康指了指那庄稼汉子,神武天魁把事情经过约略对他说了,德川家康摇头道:“信长公急于招兵复国,募兵不辩精细、树律招收。听说他招了不少伊势海贼,这些人本就无恶不作,有了官府当靠山,又怎能期待他们吃苦耐劳、规规矩矩?”
德川家康又道:“随风姑娘身手不凡,这位天王寺师父及诸位想必也身负惊人艺业,家康求才若渴,弱不嫌弃,何不……”德川家康话未说完,只听得神武天魁道:“加入你阵容吗?我等昔年皆为松岗旧部,你倒是看看这庄稼汉子,他犯了什么错?惹得家破人亡!这是盗贼干的吗?还不是官府的军队?”
此时的德川家康虽然只是一个小城的城主,却也是一方的势力,神武天魁诸人对着他侃侃而谈,却也是毫无畏惧。德川家康手下诸人如本多忠胜者,平日对主恭敬若天神,此时手里都紧握兵刃,若非主公有令,早已群起而歼之。
只见德川家康双眼直视神武天魁,忽然拜倒在地,对神武天魁行了一个敬拜之礼,众人都是吓了一跳,不知该说什么。只见德川家康双眼柔和,缓缓说道:“家康梦想统一日本,建立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诸侯大名之间没有征战、人民不须为战争所苦,为人父母不须悼儿之亡、为人妻儿者不须伤夫之逝、人人安居乐业。家康在此代替天下黎民苍生,求恳诸位先生助家康一臂之力……”
德川家康这几句话缓缓说出,语气平合中正,充满悲天悯人胸怀,众人听了无不动容。本多忠胜握着蜻蜓切的手都不住颤抖,他跟随德川家康已久,素知主公抱负,此时听到这番话语,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佩。
神武天魁看了看诸人,又看到那庄稼汉子兀自抚尸痛哭,摇头道:“不了……多谢德川殿下盛意,我们已经失去了几个好朋友……禁不起更多的别离……”说罢自包袱中取出一本书来,那是在滨名湖得到的十二本典籍之一。双手拿着那本书,递到德川家康面前,说道:“这本‘野战之艺’是我们在一处神秘所在得到了,里面都是作战兵法应用,我们也看不懂,更何况即使看的懂了,手上也无兵可带。这便送给大人,希望能对你有所助益……”
德川家康接过了‘野战之艺’,他打开书本一看,里面都是行军布阵、演练兵卒的理论法门。德川家康本就是军事天才,终其一生发明许多军事部阵的发法,行军进攻的军种应用亦有其独到见解。他见书中许多理论,自己早已想过了的,亦有许多之前无法克服的,特殊地形的防守方式,书中一一陈述。德川家康知道这本书非同凡响,要待向神武天魁询问此书自何而得,抬起头来,只见一行人已经走得不知去向。德川家康沉默半响,吩咐手下帮助那农夫料理家人后事,便往小牧山城出发。
(后来太阁大人丰臣秀吉死后,德川家康与石田三成在关之原大合战,德川家康在野战场上大胜,是否曾从此‘野战之艺’中得到助益?已经无法可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