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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药船

那个武艺侍叫做滨野一真,三人又上吊篮,来到另一艘船上。这艘船比其他的船小得多了,甲板上面人也少了些,犬神看到除了药师之外,也有几个武艺侍、忍者。浅井考男走到甲板底端的一扇门前,对着一名武艺侍说道:“滨野队长,我带这位犬神先生来见门主,麻烦你通报一声!”

过了一会儿滨野一真上来,说道:“门主有请!”

犬神随着他们走下了甲板,通过了一个俑道,他看两旁舱房之中都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药师、僧人,也有一些小孩子,由老药师教他们读书识字。有个房间里面堆满了书册,几名僧人似乎在整理或抄写文件;另一间舱房堆满帐册簿籍,二个老药师一边记帐、一边手指拨弄着一个黑色的木盘,发着滴滴答答的声音,犬神见那木盘上面有着一排排的小珠子,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又过了一会儿,来到一个房间之中,一名少年药师坐在一张大桌子之后,跟另一名年老僧人商讨事情。(注:那是‘算盘’,这是中国的发明,当时的日本视之为南蛮产物)

少年药师看到犬神一行人,便站了起来,浅井考男说道:“启廪门主,这位是犬神先生!”

少年药师行了一礼,说道:“在下百年安,犬神先生的身体安好了吗?”

犬神见眼前这个药师,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眼神内却充满沧桑,与他年纪殊不相称,实是少年老成。而年纪轻轻,竟然是百药门的门主,虽然百药门这个流派他是第一次听到,可是这伙人船队庞大、人数众多,身为一派之主,必定也有过人之处。犬神当即回礼道:“是!我恢复的差不多了!感谢门主救命大恩!”

百年安点了点头,说道:“犬神先生不须客气,济世救人,本来就是药师的职责,只是……尊友的病况……”

犬神一直在担心神武天魁的伤势,情急见于颜色,说道:“神武……神武天魁……就是我那同伴,他……可有救吗?”

“命是保住了……可是他先前延误的太久了,在海水中浸的太久,不知到脑子是否受了伤……唉!天也晚了,不如我们边用饭边谈!”

百年安吩咐下来,他身旁出现一个女子,这女子身量极高,几乎和犬神一样高大。眼睛水蓝、高鼻深目,一瞧便知不是中土人士,穿着一件钢忍者铠,竟是一名忍者。

“拉米亚斯,你先去餐船,吩咐他们准备晚宴,我们今晚招待贵宾!”

“是的!”那女忍者回答的日本话竟然也颇字正腔圆。

百年安在前带路,犬神跟在他身后。一行人中还有松下奈丽、浅野考男,以及一个年老僧人。走上甲板之后来到船边,这时不再搭乘吊篮,而是由船舷处放下一只小船。众人登上小船之后,一名水手把船荡开,小船在船队之中穿梭,经过其中几艘似是担任捕鱼工作的船只时,有许多男女药师正在张网捕鱼。那是一张大网,两端分别绑在二船舷上。二艘船慢慢驶离,网子便向上拉出海面。上面都是活蹦乱跳的鲜鱼,几名男女药师半裸着身子,跳入海水中间的网子上检视鱼获。一个少女药师站在网上,手上拿着一只大贝壳对着船上的人挥舞,船上几名药师高声欢笑。那少女药师头上扎着一朵绒布作成的红花、****着上身,****圆挺、脸上笑容灿烂,丝毫不涉淫邪。这景象犬神不仅前所未见、简直是闻所未闻。

“好棒啊!今晚有海味吃了!相公,你喜欢吃螃蟹吗?”

松下奈丽笑着问犬神,倒让他一时答不出话来。百年安道:“蔽派门里男女老幼几乎都是药师,从小就要研习治伤救人的本事。对于人体结构、肌肉如何收缩、伸张;骨头如何弯曲、如何接骨、续骨……都必须精研;赤身裸体是司空见惯的事。况且中年生活于海上,对于礼教之防,原不若你们陆上之人。”

犬神这才明白,原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陆地上的人视赤身裸体为禁忌,而他们却坦呈相见,神态自然;又明白为何自己昏晕之时,松下奈丽会为自己宽衣解带、沐浴洗身。如此说来,陆地上的人们总总礼教,倒似是做作伪善,而百药门人男女杂处、衣不蔽体却又是自然天性了。他想了一想,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是不通的,似乎陆上之人的作为也并非做作虚礼,而只是习惯使然,大家都这么做,其馀人自然而然的也把这样当成正常了……。

他本非聪慧之人,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思考,心想:“若是二哥在这里,必定能够说个道理……”放眼欣赏海上风光,此时夕阳馀晖,海面上金光闪耀、碧波万状。数十只海鸥在船队上盘旋飞舞、呀呀乱叫,打鱼的那几名药师偶尔把补到的鱼往空中一丢、便惹得海鸥争食。只是他究竟不习惯,还是把眼光避开了那些****着身子的少男少女。过了一会儿,小船来到船队后面的一艘木板船上,百年安道:“到了!我们上去吧!”

刚踏上甲板,便传来一阵阵酱油混合着香料的味道,犬神不禁食指大动。原来百药门船队每一艘船各有所专用,有的是药品炼制、有的是技艺研习、有的负责捕鱼、采集药材,也有百药门的行政所在、簿册管理、医疗船……这艘船便是餐船了。虽然几乎每一艘船上都有各自的伙房食堂,但是这一艘船是百药门的酒肆欢宴之所,每有庆典或是婚礼、庆生……等等,往往便在这艘船上办理。百年安走在前头,不一会那名波斯女忍者来到他面前,说道:“门主,晚宴准备好了!”

众人走入甲板下的一个大舱房之中,里面一张大圆桌,各人依着职司、辈分座了下来。百年安请犬神坐在主位,自己坐在下首相陪,同桌的还有松下奈丽、浅井考男以及那名女忍者。百年安先帮犬神斟满了一杯酒,那酒作碧绿之色,原来是百药门的密制药酒,犬神把那酒一口喝干,发觉倒也没有刺鼻药味,清凉香甜十分入口。

各式菜肴送了上来,其中多半是鱼虾贝壳、章鱼螃蟹等等海味,菜肴竟是极为精致可口。酒席间百年安对犬神说起百药门的原由,原来百药门徒众本来在越后、信浓之间的原野上生活,门人采集药材、炼制药物、研习救人技艺等等……制药贩药、济世救人,与世无争。后来应仁之乱,各地诸侯并起、征战连年,百药门的上代徒众便退到了佐渡金山。后来更索性退到海上,长年居于大海。他们经年累月在海上,航海技术精湛,其航行的范围竟远致波斯、中亚、中东一带。那名女忍者本名玛琉拉米亚斯,便是他们在波斯附近解救的。当时玛琉拉米亚斯被人围攻,身受重伤,被他们救治后便在百药门里留了下来,百药门中近战技能的人士不多,除了她以外另外一个是武艺侍滨野一真了,其馀的武侍忍者散布各船,和另外几名刀锻担任各船的警戒工作。

他们在各地采集药材,炼制密药,经过海港时便上岸贩售药材,换取生活上的必需品。只是百药门门人上岸之时绝不会透露自己的出身来源,是以日本国土境内竟几乎没有人知道有百药门的存在,只是他们炼药因为药材用好,效果也显着,是以在市集上往往可以卖得高价。

百药门船队去年十一月从佐渡金山出发,要趁着冬天来临时赶上由北海南来避寒的鲸鱼群,去采补鲸须、鲸油、龙延香……等珍贵药材。之后一路南下,到九州上岸后利用南国的炎热天气晒药制药,途中将上岸把各式药物卖给堺港的商人,大约再过十来天便可到达摄津和泉了。

百年安又谈到神武天魁的伤势,只是说必当尽力救治,至于能否回覆如初,他并没有把握。犬神急着想见到随风舞,心想当船队抵达摄津和泉之时,如果神武天魁已经可以上岸旅行,便欲在摄津和泉上岸,由陆路回抵尾张。只是他也知道神武天魁伤势沉重,还是以留在药船上养伤为要,这句话便未说出口。

众人又吃酒菜,松下奈丽对犬神说起如何在海上遇见大海怪、大鲸鱼之事,都是犬神从未听过之事。忽然之间,船舱外传来阵阵海螺声,百年安脸色大变,玛琉拉米亚斯立刻奔出舱房,随即又回来,说道:“门主,是‘鬼鲨帮’!”

“什么?怎么会在这里?这儿离本洲不到一个月的航程,他们竟敢跟到这么近的地方……”

犬神看同桌众人脸上俱有惊慌之色,当下百年安迅速把原由对犬神说了。原来当时欧洲诸国如葡萄牙、不列颠等国均开始海洋探险,各国都有强大的水军舰队。‘鬼鲨帮’是西班牙海军舰队旗下的一部逃兵,专门在海上劫掠商船。十几年前百药门航行至印度洋一带时与其相遇,遭其劫掠,当时死伤惨重、几乎灭派。而鬼鲨帮发现这伙来自亚洲的船队不仅货运丰富、女人众多,更重要的是几乎毫不设防,船队防卫力量极微,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抢劫百药门一次。到得后来,百药门几乎不再往冲绳以西前行,想不到这次鬼鲨帮竟然追到日本海来了。

百年安命令马琉拉米亚斯道:“传我号令,老弱妇孺树律留在船舱里。各船把灯熄了、其馀人按照平常练习的阵势组队,务必每一队中至少有一名近战系或是锻冶师,大家小心、敌人手段凶残、不需要作无谓的牺牲!”

玛琉拉米亚斯立刻冲出船外传令,百年安拿起一根金碎棒,滨野一真在他身旁护卫,百年安回头道:“奈丽、考男,你们二个随我出去帮忙救治伤患……犬神先生,你是我们的客人,千万受不得伤,请你务必留在舱内!”

浅井考男和松下奈丽跟在百年安身后走出舱门,临出门前,犬神见到松下奈丽脸色苍白,握着短棒那白细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