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东西已经跟了我几十年了。最后，我竟然是栽在了它的身上。真是天意啊，天意啊！”老蔡看向了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那枚顶针。似是自嘲一般地，摇着头感叹道。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吗？”上官云看着与先前完全不一样了的老蔡，淡淡地说道。
“没有了，你说的都对。就像是你说的那样，老掌柜是我杀的。”老蔡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是又老了十几岁一般。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颓废之感。
“可我还是有一些事情弄不明白。”上官云轻轻地出声问道：“你明明是在仓促之下，对老掌柜下的杀手。可你是怎么对那小仓库的窗户动的手脚？你根本就没有时间去事先做这些事情的？”
“曾经有那么一次，老展柜不小心把自己反锁在了那小仓库之中。他在里面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才被听到了他的呼喊的伙计从那里面给救出来。所以，我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再次发生，便是在那在窗户外面的扣锁那里，抹了些许的麦芽糖。这样就使得窗户从外面看起来是被锁上了，但其实是可以从里面推开它的。”似是回忆一般地，老蔡抬起头来。语气平淡地说道。之后，他又是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看向了那小仓库，“我本打算是在老掌柜再次被不小心锁在那里面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的。不过，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它也一直没用上。没有想到啊，没想到啊！这个原本是我为了救他而特意准备的地方，在最后竟然是成为了我必须亲手杀死老掌柜的地方。这还真是讽刺啊。”
“你这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竟然还有脸说这些？！”白汉生终于是忍耐不住自己的满腔怒火了。他向着这边冲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老蔡的衣领。之后，便是将他提到了自己的面前，并且还质问他：“我父亲生前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他？为什么要杀他？！”
“我也没有想过要杀死老掌柜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死的那个人是我。可我不能，有人逼着我必须这么做的。”老蔡对于老掌柜的死这件事，也是十分的痛苦。
“你没有想过要杀我的父亲？”白汉生露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冷冷地说道：“可你最后还是动了手，不是吗？”
说完，白汉生一股怒火就涌上了他的心头。看着老蔡近在咫尺的脸，就是狠狠地打了他一拳。白汉生那可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再加上他此时还有些怒火中烧。那一拳的力度不可说是不大。这一拳打下去，本就有些佝偻的老人，立刻就是从人群之中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白汉生似乎是还没有发泄够，抬脚就冲着倒在地上的老蔡走了过去，想要再打他一拳。看他那副怒发冲冠的样子，明显是把这几天压在了心中的各种负面的情绪，全都释放了出来。这样的话，他不把对方活活打死，看来是不会轻易罢休了。
“汉生。住手吧。”上官云抬手拦下了此时犹如野兽一般，被愤怒气红了眼睛的白汉生，说道：“这应该也不是他的本意。我看他似乎也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暂时就先放过他吧。等事情都问清楚了，再惩罚他也不迟啊。”
听见了上官云那语气平和却犹如寒冰般的声音，白汉生那本来已经狂躁起来的心，立刻就冷静了几分。之后，他重重地呼出几口热气，算是勉强把自己的情绪给稳定了下来。这时，他两只眼睛之中的红色血丝，才是渐渐地退了下去。这样，也是让那有些为他担心的上官云，暗自松了一口气。
在白汉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之后，便是向着上官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了。之后，他向着老蔡躺着的方向质问道：“说！是谁让你下手杀我父亲的？！”
老蔡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之后，一道血迹便是缓缓地自他的嘴边留下来。看他这副模样，就可以知道他伤得不轻。可就算是被这般地对待了，他依然是没有半点的怨言。由此也可以知道，老蔡此时对老掌柜的死以及其他人是多么的愧疚。不过既便是如此，他却并没有回答白汉生的问题。而是在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之后，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就选择了沉默不语。也不知道他沉着脑袋，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老蔡，你听我说。”也许是可怜他，上官云这时用了一种语气十分平和的声音说道：“老掌柜他一直都是个大好人，他一生中帮助过很多的人。他也曾经帮过我的忙。我其实一直都很想用我自己的力量来报答他。可是现在的我却做不到，因为我无法找出真正要杀害他的幕后元凶。可是，你却不一样。因为你能，因为你知道。说出来吧，你就算是把它当作这是为了老掌柜，而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也好啊。”
听完上官云的话之后，老蔡便是在心中不断地做着抉择。最后那老蔡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就好像是放下了什么重负一样。上官云看到这一幕，在为他感到悲伤之际，同时心中也是感到了一小点的欢喜。看那老人的这幅模样，很明显地他是要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的实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给自己听。这样的话，上官云便是终于有了八角毒蜂一案的决定性的证据。而如此的话，自己便是离那幕后黑手，更加地接近了。
“好吧。我说就是了，我会全都说出来的。”老蔡抬起了头，对着上官云他们说道：“指使我的人就是……啊！！！”
就在老蔡即将说出真正的凶手是谁的时候。突然地，一道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黑线，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后背之中。老蔡立刻就仰天喷出了一口鲜血出来，之后便是软软地向前倒了下去，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之上。这时，在场所有人便是看到，在他的背后竟然插着一支黑漆漆的精铁短箭。
“可恶！这是从哪里射过来的？！”上官云一看这情况，立刻喊道。
“上官兄，那里有人！”唐六的眼力是何等的好。他左右地看了看，就立刻在上官云身后回答道。
上官云一听，立刻就顺着唐六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在一处屋顶之上，他便是看到了一个趴在了那里的黑袍人。那黑袍人看到上官云他们发现了自己，便是发出一声怪笑。之后，就是十分轻盈地翻出了墙外。上官云没有丝毫地迟疑，立刻就施展出轻功追了出去。
在上官云也翻出外墙之后，白汉生也是立刻冲到了老蔡的身边。他轻轻地托起了对方的后背，将箭身从洞隙处漏下去。这样，也让得老蔡的身体，能够较比之前略微地轻松一点。
“喂！你撑着点！你现在可还不能死！”白汉生抱着老蔡，吼道。
“没有用的。他们既然想要灭口，就不会再留给我活路。”老蔡说着，又是咳出一口血来，“咳！汉生，你是不是很恨我啊？”
“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白汉生有些含糊地说道。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老蔡自嘲地笑了笑，“但是，相信我好吗？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杀老掌柜的，真的。我没有说谎。”
“我知道了！你快别说了！”之后，白汉生抬起了头来，向着那些还在发愣的伙计们喊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呢？！快去找大夫来！”
“啊？！是！”二黑子率先反应了过来，立刻就跑了起来。
“汉生啊。我说过，我是被他们逼迫的。这是真的。”老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他们先是给了我五十两，让我杀了老掌柜。我不答应，他们就抓了我的妻儿。还说，如果我不动手，那五十两就是他们的送葬钱。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们了。我本想杀完人以后就离开这里的，没想到他们却把我死死地看住了。”
“那帮畜生！”白汉生狠狠地砸了一下地，又说道：“你一定要挺住啊！我原谅你了，但你要和我一起看到那帮畜生完蛋！”
“没机会了。”老蔡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五十两，被我藏在了灶坑里。求你了，照顾好我妻儿。他们是无辜的。”
“嗯。我答应你。”白汉生点了点头。
“谢谢你，少掌柜的。”突然，老蔡的脸上涌上了一抹红潮。这时他就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掌柜的！老蔡我来陪你了！等我！等我。等……”
说完这句话，老蔡身子一软，便是永远地合上了眼睛。白汉生扭过头去，轻轻地叹了一声。这样，对老蔡的恨意，也就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这时，上官云才从墙外面返回来。在他的手中，还抓着一个黑袍子。上官云默默地走到了唐六的身边，脸色不怎么好。
“抓到人没有？”唐六问道。
“那家伙把黑袍扔下，就混入了人群中。我找不到他了。”上官云沮丧地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们这里呢？老蔡有没有说出幕后元凶是谁？”
“没有。到死他也没有说出来。”唐六并没有看向上官云。
“也许，他是怕把火再引到白汉生的身上吧。”上官云也是看着老蔡，说道：“我还以为是我们正在接近真相呢。没想到对方的黑影，却是先接近了过来。”
“可恶！他们恐怕是一直都在盯着老蔡呢。只要他一有要承认的苗头，就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我们竟然又被这帮混蛋给摆了一道！”唐六说着，狠狠地对着空气挥了一下拳头。当时，还带起了破风之声。
上官云抬头看向了西方。那里，略微黯淡了一点的太阳，正逐渐地沉入山涧。那些云彩被它染得鲜红，红得就好像是人的血液。
“这事还没完。”上官云淡淡地说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