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铜雀惊夜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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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困马山中困龙虎

灯火渐次熄灭,夜深弦月初上,这日间喧嚣闹腾的许昌城,也终于复归平静。

富贵坊中的热闹也复归平静,送走张辽后夜色夜深,曹植觉得很累,他原本就不喜欢这样虚情假意应酬的场合,更何况,今夜发生了刺杀这样的事。

按理说,今夜的宴请,他是花了许多心思来布置的,这样武功不高的刺客,是进不来这富贵坊中的,但这样扫兴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阴差阳错之下,出乎他意料的促成了张辽倒戈于他的阵营这样的好事,但他隐约猜到,这其中的巧合必与杨修有关,因为他看见张辽那句“无归堂“后杨修嘴角悄悄浮现出的一抹笑。

所以,酒宴散后,他特意将杨修留了下来。

“老师的手,不要紧吧?”曹植问道。

“不要紧,这点小伤,也算不得什么!”

曹植见杨修气色很好,有点神采飞扬的感觉,更加肯定了他的推断,他知道,杨修是个自命不凡的人了,他最大的优点是很聪明,最大的缺点也是太聪明,太聪明的人容易自作聪明!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往往会在自以为做了件聪明事的时候沾沾自喜,杨修就是个这样的人。

“学生有个问题想请教老师,请老师一定如实回答我!”曹植一本正经的看着杨修,看的杨修一愣一愣的。

杨修坐到曹植身边,笑着道:“好,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我们两个人也不算是外人了,我不会有什么瞒着你的!”

曹植眯着眼笑,看着杨修道:“哦,是么?那我想请问老师,今夜的那几名刺客,老师是从哪里找来的?”

两人四目相对,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忽然相视一笑。

杨修道:“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没错,那些刺客的确是我找来的!是我从死牢提出来的,给了银子买了他们本来就不属于他们自己的命!你是怎么知道的?”

曹植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今夜的酒喝多了,喝的胃很不舒服,他的心里其实也是忐忑的,他脸色恢复平静,安然道:“我既然和他们交过手,自然知道他们的武功到底怎么样,这样的功夫,想要悄无声息的躲开我布置在外的防范是几乎不可能的,除非,除非是自己人把他们放进来,有这个胆量和智谋的,出了老师,不会有第二个人!”

杨修望着曹植,一脸的惊讶。

曹植直视着杨修的眼睛,问道:“老师,你说是这样吗?”

杨修点点头道:“公子果然明察秋毫,观察入微啊,思维缜密,推断合理!”

曹植道:“真是难为老师了,为了替我造势,才想到这样一番苦肉计来拉拢张辽,累得老师受伤,真是过意不去!”

杨修呵呵大笑,捋了捋胡须,道:“公子这是哪里话,你的事,不是早就也是我的事吗?这次成功的拉拢了张辽,可谓是一石三鸟,收获很大啊!”

曹植也不禁点头表示赞同,没错,首先,这次密谋好的刺杀,将原本摇摆不定的张辽看似彻底的拉到了他曹植一营,这是其一,其二,沈沫在菏泽追讨被劫工程款的事情,必然会方便多了,其三,最后一批,也是最大的一批粮饷,今日便要从长安运来,长安这些年兵祸不断,却要从长安调集钱粮,其中必有猫腻,而透漏这个消息的,就是张辽!

但是,杨修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简单的刺杀,他既然能看出结果,张辽虽然是一时被迷惑了,难道,他就会看不穿?

可是话说回来,杨修一番好意,自责聪明的替他设了这个局,他又怎么好开口揭穿他的不足,尤其是,他还称杨修为老师。他心里这样想着,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这时他又想起了刚刚启程奔赴菏泽的沈沫,若是他在,心直口快的沈沫必然会好意思说出口,可是,他不行,面对朋友师长,他始终都是心太软,没想到的是,最后害了他的,偏偏就是他的心太软!

说不出伤人扫兴的话,他便只好点点头表示对杨修一番苦心的褒奖,窗外夜色已浓,他望着远方无尽的黑夜,朝杨修吩咐道:“老师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顺便飞鸽传书沈沫,告诉他,抓紧时间追回被劫的工程款,这段时间张辽会配合他,但是,要快,一定要快。”

菏泽还是阴雨连绵,沈沫连夜赶路,赶到菏泽不过用了一日一夜的时间,他并未带太多人去,一共不过几十人,除了他在军中训练出来的八名骑士“八骏”之外,也就是些他在江湖上收买的江湖豪客,一行人轻车简从,快马加鞭赶到菏泽,此时一行人歇在驿站,等待沈沫的下一步行动。

沈沫一个人在房间看地图,困马山离菏泽城并不是很远,一开始,他有些不明白菏泽的地方军为什么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后来他仔细推敲,又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菏泽是张辽在管辖,他算得上是一名猛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张辽是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猜到了这件事背后,自然是与曹植曹丕二人争宠有关,他是在坐山观虎斗,现在朝中像他这样坐山观虎斗的人,并不在少数。

曹操身体已经病入膏肓,归天是不远的事情了,那么他的位子谁来坐了,是曹植还是曹丕?看热闹观望的人还是有很多的,而他沈沫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看看,这位子,他的主人曹植,是坐定了的。

之所以这么有信心,是因为他刚刚到菏泽,曹植的飞鸽传书就赶到了,他已经知道,曹植收复了张辽,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办成这件事情,是够了的。

困马山中这几日正赶上梅雨之期,整日阴雨不断,所以他判断了那些马匪定然还藏在山中某处,日间他已经派出人前去山中勘察,虽然暂时还未得出消息,但他相信,这只是时间问题,浣沙溪的汛期还有几日,那些马匪断了后路,自然是插翅难飞的。

他本来担心人手不够,找到那些马匪的行踪会颇费工夫,没想到得了张辽这位地头蛇之助,加上天气地形之助,可以算的上是天时地利,找回被劫持的工程款,他已经是很有底气了。

来菏泽后,他便在第一时间迅速的找来当时劫案发生时幸存的看护兵士,向详细的了解了当时的情况。

几日前,押送工程款一共五万两白银的兵士刚刚在浣沙溪汛期来到的最后一刻抢着渡河成功,因为下着小雨,所以队伍走的并不快,他们刚走到困马山中一处峡谷时,忽然山崖间射出一丛箭雨,队伍防范还算严密,并没有伤亡太多人,继而山间冲出数十名骑士,冲散了队伍,骑士的身后跟着四五十名手拿兵器的马匪,这些人都武功高强,队伍马上抵挡不住了,骑马的那几人武功尤其厉害,一人使一根齐眉棍,一人使剑,还有一名女子,头戴斗笠,脸被面纱挡住,只露出额边垂下的两缕红发,护送的队伍被这三人一阵冲杀,迅速被杀散,那些人并不穷追不舍,只是迅速的赶着运送工程款的车马,消失在山中。

这三人一人棍法刚猛,倒是不知道是谁,一人剑法迅捷无影,应该就是无影剑,那额边生着红发下手歹毒的女子,应该就是血罗刹了。

看来,曹丕为了这批工程款,不惜派出无归堂的堂主和四大杀手中武功最高的无影剑,看来是下了大功夫预谋已久的。

驿站外仍然下着菲菲细雨,他从许昌出发的时候,许昌还是一片晴朗,惠风和畅,如今不过两日,他便已经身在千里外的菏泽了,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跟袁子卿道个别,此时想起,他心中仍然遗憾。

他家原本在洛阳开着一家酒楼,就在贵族居住的永和里和洛阳三市之一的金市相隔的街角,那时候他是孩子王,打了一场架后认识了袁子卿和冷紫陌,三人算起来也算是发小了,可是,他跟袁子卿很合得来,却始终和冷紫陌不能维持像袁子卿那样无话不讲的关系,兴许是因为冷紫陌是女人,兴许是他始终觉得冷紫陌心机太深。

这次去江南寻找袁子卿,是冷紫陌找来的消息,也是他出的主意才破了他的锁魂之封印术,可以说,没有她,凭他一己之力,是无法带回袁子卿的,所以,冷紫陌要带袁子卿走,曹植没有阻拦,他更是找不到理由。

他与冷紫陌原本约着,找回袁子卿后,他们要联手找曹丕报了乌桓一役之仇,再帮曹植做得曹操的位子,然后再跟走各路的,他心里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冷紫陌像是什么事情瞒着他一样,虽然并没有什么破绽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可是,他总是感觉不踏实,就像,这一次他们匆匆从许昌离去,沈沫因为要来这里,连和袁子卿道个别的机会都没有,这一路,他心中都有不祥之感。

他揉揉额头,将思绪拉回到眼前,想着,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将眼前的事情处理完,处理完了便速速赶回许昌,他总是隐隐感觉,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提笔将地图上的两处山划伤一个叉,今日已经搜索了这两座山,剩下的可疑的地方不多了,那么,剩下的这些地方,最可疑的一处,应该就是这一处了——蔷薇谷。

他思索片刻,便提笔写了封信,喊了随从,让速速送去太守府交给张辽,他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就是先找出那一批马匪的藏身之地吧。

可是,那些马匪藏在什么地方呢?蔷薇谷,明日这蔷薇谷之行,会有收获吗?

这困马山阴雨霏霏,想找出那些马匪,的确不易,果然是一个困字啊,沈沫不禁暗自感叹道,然而看了这山高谷深的困马山,他又不禁嘴角泛出一抹笑容。

是啊,我是暂时被困住思绪,可是,这困马山困住的,又何止困住了我沈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