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陈希烈与张均、张垍兄弟二人忽然大笑起来,“走了好,走了好,就让满朝文武自生自灭吧!”
“陈相爷,既然皇上已经西行,你就发句话吧!让文武百官追随皇上一起入蜀吧!”房琯焦急地说道。
“房大人,若是皇上希望我们追随他的话,他还会只带杨国忠等人独自前往西蜀吗?西川地僻民穷,还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吗?我看各位大人还是请回吧。该逃命的逃命,该谋生的去谋生,何必再一个大树上吊死呢?”陈希烈向殿中的文武百官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延英殿,向着东方走去。张均、张垍兄弟二人也紧跟随着他朝东方走去了。
“唉!时危见臣节,乱世识忠良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房琯仰天长叹一声,两行浊泪滚滚而下,,他也快步走出宫门,翻身上马,向西快马而去!
“房大人请留步!方大人请留步!”乱哄哄的人群中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呼唤声。房琯回头一看,只见王思礼满脸倦容,带着几百名灰头土面的从潼关前线撤下来的残卒,向房琯飞奔而来。
“王将军,你怎么回来了?西平郡王呢?”房琯吃惊地问道。
“潼关失守以后,西平郡王被逆贼······”王思礼悲戚的脸庞上划过两行热泪,在灰尘满面的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泪痕,“他要卑职转告皇上,杨国忠不除,天下难安!皇上呢?”
“王将军,你已经来晚了!”房琯摇着头说道,眼泪已经在眼眶了打转了,“皇上已经带着杨国忠一行人向西而行了!”
“大唐的百年基业都不顾了吗?”王思礼激动的问道:“是不是又是杨国忠的馊主意?”
“皇上要重振山河,必须要有一块栖身之地啊!剑南有蜀道之险,正好可以挡住叛军进攻的步伐!”房琯也是摇了摇头。
“西蜀是一个保险箱,但还是一个死胡同啊!进川不易,出川更难啊!杨国忠专权误国,让皇上丢失了中原大片土地,还要让皇上做偏安一隅的刘备吗?”王思礼痛心疾首地说道。
“王将军,等赶上皇上再说吧!若是等到叛军进入了长安城,到那时就是我们想走恐怕也走不成了!”房琯焦急地说道。
“那好,末将就追随房大人去面见皇上,为潼关的死难兄弟讨一个说法!”说罢,一行人掀起滚滚烟尘,朝着西方飞奔而去!
李隆基一行人从延秋门出城一路西行后,匆匆忙忙赶了几十里路,到了长安通向西蜀的必经之路——便桥。待大队人马通过便桥之后,杨国忠就站在桥头,对身边的几十名士兵吼道:“来人啊,放把火把这座桥给烧了!”
“你又在干什么啊,国忠!”李隆基在高力士的搀扶之下,来到了杨国忠的身后。,厉声呵斥道。
“皇上,叛贼铁骑行动如飞,若不烧掉此桥,恐怕我们一行很快就会被逆贼追上啊!”杨国忠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恐,战战兢兢地说道。
“此时关中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都在逃生,你若是烧掉此桥,那些无辜的百姓如何能够逃脱逆胡的魔爪?为人父母,怎能断绝子女的求生之路?”李隆基脸上露出一股愤怒的神色,对着杨国忠训斥道,“力士啊,你还是留下来,等扑灭了大火再走吧!王洛卿听旨,朕命你打前哨,传旨沿途州县,让他们准备膳食迎接圣驾!”
“奴才遵旨!”高力士、王洛卿应声而道,各行其是去了!
一行人奔波了半天,早已是灰头土面、饥肠辘辘了。可是当他们到达望贤宫,不说宫中,就连整个咸阳城空无一人,满城百姓、县衙官吏,就连打前哨的王洛卿也跑得无影无踪!
“该死!这群王八蛋!”杨国忠咬牙切齿地骂道。
“算了,国忠!”李隆基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哪里能比得上居家的日子。派人到附近村庄去找找,看看能否为这几千人的生计问题给解决了!记住,千万别惊扰了百姓!”
“为臣遵旨!”自从入朝为官以来,杨国忠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但是身为至尊的李隆基都能忍受,他也只能做一件事:忍!
“圣上!”高力士颤微微地从袖子中拿出几张胡饼,偷偷地塞给李隆基,“这是奴才在长安街上买的,万岁爷赶快把它吃了吧,虽说比不上宫中的山珍海味,但还是能够解一时之燃眉之急啊!”
“好!好!好!”李隆基连连点头,没想到自己这次仓皇出逃有这么狼狈,竟连口粮都没有备上,若不是自己身边这位贴心的奴才,自己恐怕就要遭受饥饿的煎熬了,“难为你了,力士!当初朕是临淄王之时,你就在朕的身边服侍朕,五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朕真不知应该如何感谢你才是?”
“有了皇上这段话,老奴就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值了!”听到李隆基这番话,高力士连忙跪在地上,泣声说道。
太阳沿着西边的山峰渐渐地落了下去,西边的天空中留下一道绚丽的彩霞,几千人静静地站在望贤宫面前的旷野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忽然,一阵喧闹声让众人的心陡然紧张起来。
“御林军注意警戒!六军将士准备战斗!”陈玄礼持刀跃马,一阵风似的冲在了最前面,向前冲出几步之后,眼前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宫外的广场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当地的百姓,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鸡蛋、胡饼等干粮。默默地注视着望贤宫!
“万岁爷!这······”陈玄礼翻身下马,对着身后的李隆基悄声问道。
“收下吧!分给六军将士,他们跟着朕跑了一天了,今天已经是一天滴水未进了!再从府库中拿出一些财物拿给百姓当作报酬吧!”李隆基连连点头,眼下的情境,让他双眼噙泪,双手不停地打颤,心中叹道:“人心不失,我大唐中兴有望了!”
“各位父老乡亲,朕谢谢你们了!朕代表大唐江山社稷谢谢你们!”李隆基拄着拐杖,颤微微地走到众人跟前,向前来送食物的百姓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草民等愧不敢当!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宫外的广场上,数千百姓一起跪在地上山呼万岁。“好好好!”李隆基连连点头,眼中的泪水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稀里哗啦地理了下来。
随从的皇子皇孙、大小官吏、六军将士见李隆基失声痛哭,也不禁抽蓄起来!
“皇上!皇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一根拐杖,颤微微地走到李隆基跟前,用一种十分低沉的语气说道:“草民郭从谨,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今朝有幸一睹天颜,也不枉此生了!但草民还是要将千千万万百姓的心声上达天听。安禄山谋反之事,亦非一朝一夕之事,也有不少人向皇上揭发逆贼的狼子野心。可是他们一个个都是被贬的被贬、被杀的被杀,才酿成了今日之祸啊!。皇上圣明,但不能将天下之事,事无巨细都包揽在个人身上啊!皇上应该察纳忠言,以增加自己的聪明啊!昔日宋璟做宰相之时,屡屡直言进谏;张九龄为相之时,事事据理力争。天下靠他们才得以太平啊!但是后来的朝廷大臣不敢直言,只知道阿谀奉承。致使陛下对宫外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们百姓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深宫如海,区区草野百姓的声音怎能上达天听呢?如今不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步,我们这些草民又怎么能够见到皇上,向你倾诉呢?早民自知冒犯天颜,特请死罪!”
一个普通百姓的一声声带着血泪的倾诉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扎在了李隆基的心尖上,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脏滴血的声音。闭上双眼,一桩桩、一件件往事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年轻时代的他曾流落民间,过着那种脱毛凤凰的生活,他深知民间百姓生活的疾苦,所以他立志要为天下百姓谋福利。君临天下以后,他励精图治、克勤克俭,本着那种宁愿瘦自己而肥天下的胸襟开创了一个事业的顶峰——开元盛世!事到如今,天下百姓对朝廷还是比较满意,至少没有什么敌意,可是晚年的自己呢?某些所作所为是不是伤害了天下百姓的心?
李隆基颤微微地走上前,将跪在地上的郭从谨轻轻地扶了起来,“自古忠言逆耳,朕晚年昏庸,不纳忠言,今日是后悔都来不及了。事到如今,朕还会杀一个敢于向自己进谏的忠良之士吗?你放心,众位父老乡亲请放心,只要朕不死,定当还你们一个太平天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场中百姓再次齐扑扑的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你们辛苦了,回去吧,回去吧!”李隆基朝他们挥了挥手!
“哒哒哒·····”此时,从东北方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人马朝着望贤宫方向飞奔而来。
“六军将士听令!”陈玄礼右手将长矛一横,以命令的口吻吼道:“组成战斗队形,准备迎战叛军!”
“各位父老乡亲,迅速组成人墙,保护皇上!”郭从谨右手一挥,只见数千百姓手拉手,在李隆基身边围成了一个圈。
“皇上,不必惊慌,是自己人!”房琯在马背上气喘吁吁的说道。
“是房大人!”高力士惊呼道。
“是房琯!力士啊,朕当初没有说错吧!”李隆基面带微笑,对高力士说道。
“皇上英明,老奴自愧不如!”高力士面带惭色地说道:“恐怕张驸马兄弟二人和陈相爷也在此行吧!”
“不会的!”李隆基摇着头说道,“说不定此时他们正在长安城中等待着安禄山的册封呢!”
原来当初离开长安之时,就就曾经问过高力士,何人会跟随而来。高力士认为陈希烈贵为宰相,应该前来;张均、张垍兄弟二人为前宰相张说之子,名臣之后,又是驸马,贵为皇亲国戚,应该追随。而房琯本身就和杨国忠政见不合,又是安禄山所推荐,此次前去杨国忠的老巢,房琯前来的可能性非常小。李隆基却摇着头叹道:“朕看未必!房琯肯定会来的,至于那三人,恐怕跟随朕的可能性非常小了!”
果然不出李隆基所料,潼关一破,安禄山的叛军沿途没有遇到丝毫有效的抵抗,就从东门进入了长安城。
立马在朱雀大街上,安禄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半年的心口,几个月的煎熬,今天终于将大唐的首都——长安城踩在了自己的脚下。
“走!到大明宫去,朕要去拜会拜会昔日的大唐皇帝李隆基!”此时的安禄山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将手潇洒地一挥,他的龙辇便顺着朱雀大街向北进发,驰向大明宫!
“启禀皇上!”孙哲孝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说道:“大明宫中早已不见李隆基、李亨、杨玉环等人的踪影!杨国忠、杨玉瑛府邸也是人去楼空。只是前朝的满朝文武、宫外的的皇子皇孙已经被羁押在大明宫外,听候皇上圣裁!”
“看看去!”安禄山脸上的肌肉已经将那两个小眼珠子挤在了一条线之中!
“罪臣前朝同平章事、门下侍郎陈希烈恭迎圣驾!”未等安禄山的车驾停稳,陈希烈就连忙挣脱几个叛军士兵的束缚,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向安禄山的车驾迎了上去!
“罪臣前朝扬州都督张均、罪臣前朝吏部侍郎张垍恭迎圣驾!”见陈希烈如此,张均、张垍兄弟二人也依葫芦画瓢,向安禄山迎了上去。
“这不是天宝年间的宰相陈希烈和李隆基的两个宝贝女婿吗?”看见眼前这三个人,安禄山瞪大小眼睛,对一旁的严庄问道。
“皇上英明!”
“哈哈哈······”安禄山突然发出了一阵开怀大笑,“李隆基啊李隆基,不能不说你做皇帝做的真失败,就连你自己钦定的宰相和你心爱的女婿都会背叛你,更何况其他人呢?好,陈希烈听封,朕封你为我大燕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均听封,朕封你为尚书省左仆射,同平章事!张垍听封,朕封你为大燕黄门侍郎,中书门下同三品!望你三人以后尽心竭力,为我大燕开创万世基业!”
“臣等谢主隆恩!”陈希烈、张均、张垍三人受从若惊,跪在地上重重的扣了一个头!
安禄山把目光转向那群跪伏在地上直打哆嗦的皇子皇孙们身上,“我儿庆宗究竟所犯何罪,竟被李隆基那个老头子给杀了?今天我要挖你们的心,掏你们的肺来祭奠我儿的亡灵!”安禄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发出了一阵阵凄烈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