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一脸风尘仆仆的李光弼从东方走来。金盔金甲,映射着落日的余晖,显得金光灿灿,虽说奔波了一天,但冷峻的脸庞上找不出一丝倦容,伟岸的身材在夕阳的照射之下显得更加挺拔,从洒脱的一举一动中可以看出,他对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充满了自信。
“大帅,你回来了?没事吧?”白孝德支吾了半天,只冒出了这样一句最普通不过,但又满含关切之情的话语。
李光弼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这位在西域就结识了的战友(虽说在刚刚认识之时还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在这几年的同生共死的战斗中与自己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虽说平日里自己不苟言笑,让这位生性放达不羁的白孝德不得不对自己张扬的个性有所收敛,但是从刚才白孝德那股冲动劲来看,他还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
“没事!”李光弼微微一笑,耸了耸肩,“李光弼的命长着呢!临行前安先生替我算了一卦,说我今日命不该绝,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那顾希颢呢?”白孝德担忧地问道,但问完之后便觉得自己失言了,狠狠地扇了自己两耳光。
“我让他带了一千人在野水安营扎寨,替我招兵买马!”李光弼又是微微一笑。
“招兵买马?”此时就连平日里素以足智多谋的安思义都被弄得一头雾水。其余各人更是一脸茫然。
“不用问了!不出两日,我军又会增添两员虎将!”看着大家一脸疑惑,李光弼也懒得更大家多做解释,“都被折腾一天了,大家快回去休息吧,保不准明天史思明又会玩什么花样来折腾我们!”
原来,史思明料定河阳城中粮食不多,企图故技重使,派人前去骚扰李光弼的粮道,实施釜底抽薪,迫使李光弼放弃河阳,退守陕郡,乃至潼关。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光弼是一个善于总结经验教训的人,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上两次跟斗。军粮事关三军士气,战役的胜负,李光弼处理这等事情向来都是格外谨慎,有时甚至是亲自护送!
在黄河南岸的土丘上望见自己几百艘战船大部分被唐军用抛石机打得七零八落,史思明愤怒到了极点。如果说前几次诱使李光弼出城绝战的主意都是都是许叔冀等人想出来的歪点子,事情搞砸了还可以在他们身上发泄的话,此次的史思明就只能在自己身上发泄了。但是,作为一国之君的他怎么发泄呢?难道还能为了这件事情发布一道罪己诏不成?此时的他就像一只被猫玩得不可开交的老鼠一样,几乎到了抓狂的地步
不过还好,上午被他派出去劫粮的那队人马给他带来了一个让他兴奋的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的好消息:“李光弼亲自带领五千人马东渡野水护粮!”
史思明望了望那群北大的浑身是血的劫粮队,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李光弼亲自护粮,臣等并非他的对手啊!”一听到史思明那股恐怖的笑声,溃逃下来的那群人吓得瑟瑟发抖。
“你们平身吧!朕恕你们无罪!”史思明几乎笑出眼泪来了,“李光弼啊李光弼,朕盼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出来了,朕定要让你回不了河阳城!李日越将军听旨!”
“微臣在!”
“若论攻城守城,李光弼确实是无人可敌!若是要论野战,在我大燕健儿面前,他什么也不是!朕命你今晚率兵两千渡过黄河,前往野水,把李光弼给朕捉回来!若是没有抓到李光弼,你就提头来见!”在兴奋之后,史思明的脸色再度转为铁青,出于对李光弼刻骨铭心的痛恨,他恨不得把李光弼抓过来,好好地羞辱一番,好好的折磨一番,以泄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那股怨气!
“微臣领旨!”李日越从地上翻身而起,飞身上马,手持长枪,顺手一挥,两千骑兵尾随而至,掀起滚滚烟尘,向北方飞驰而去!
而此时的野水渡口,顾希颢正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指挥着部下的一千名将士安营扎寨。李光弼临走前那段话还在他耳边回荡:“叛军阵营中的高庭晖、李日越。喻文景三人都是力敌万人的骁将,今晚史思明必定会派其中一人前来劫营。若是他们来了,千万别与他们交战,就将这里的情况如实讲述给他们听。如果他们投降,你就带着他们一道回来!”
“李大帅的安排也实在是太蹊跷了,不要交战,难道他们会主动投降不成?”一个硕大的问号在他脑海中闪现,可是一想起老干部那副成竹在胸的摸样,他的心情又平静了许多。
“将军,我们要不要在营帐外面设置栅栏。鹿角等障碍?”帐篷建造好之后,一名负责巡哨的校卫向他问道。
“李大帅吩咐过,一切都不用!”顾希颢摆了摆手!
“那万一叛军来袭,我们岂不是·····“
“如果叛军问起,你们就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回答!”顾希颢用一种命令的口吻答道。
“要是我们遇到叛军攻击,那又将如何?“
“若是遇到攻击,你们尽可放下武器投降!我绝不会追究责任,李大帅也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另外,传令各营将士,不要做任何战斗准备!若是遇到叛军,大家保持镇定就是了!”顾希颢将命令再次重申了一遍。
“搞不懂,就是空城计也没有这种唱法啊!”那名校尉摇头晃脑的走了下去。
第二天清晨,李日越连夜行军,赶到了野水渡,本以为要摆开阵势大打一场,可是眼前的情形却是让他大吃一惊,稀稀疏疏的几顶帐篷立在树林之中,君锅里冒出一丝丝白烟,一缕缕清香飘进了他的鼻孔,让他突然觉得,是吃早饭的时候了!除了几队例行巡逻的的哨兵以外,其余的人似乎都还在帐篷里睡大觉!这哪里是打仗的地方啊,分明就是一个度假村!
“李光弼治军素以严谨著称,今日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莫非其中有诈?”李日越眉头紧缩,一连串问号涌上了他的心头。
远远望去,只见远处仍是一片被战争破坏的痕迹,丝毫找不出一丝有伏兵的迹象。河阳城远在数百里之外,等到援军到来之时,恐怕这场屠杀早已结束了!
“不可能!不可能!李光弼根本不可能在这里!”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以李光弼的作战经验,他不可能选择这种无险可守的地方安营扎寨!以他严谨的治军风格,他绝不可能允许部下如此散漫;以他的作战风格,恐怕自己在数十里之外就被发现了,自己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就到达这个地方了!”
“李司空在吗?”李日越缓步前移,向一位正在巡逻的哨骑问道。
“不在,昨晚回河阳城去了!”那名哨骑好像知道他要问似的,非常平静地答道。
“那你们在这里驻扎有多少人呢?”
“一千步军!”
“谁是统军将领呢?”
“李将军的偏将顾希颢!”
“若是你不能将李光弼给朕带回来,你就提着头回来见朕!”史思明那道死命令又在耳边响起,那张狰狞的面孔若是真的没有见到李光弼被带回去不知又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要消灭这一千人,活捉顾希颢当然不是问题。但是这点东西能满足得了他的胃口吗?君无戏言,军中无戏言。即使回去,我也是难逃一死,不如在此投降唐军,还可以见回一条小命!”
“有劳这位兄弟通报一声,就说叛军渔阳太守李日越前来归顺,望将军开一个方便之门!”李日越沮丧到了极点,低沉地说道。
“什么,李日越投降?”那名哨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对强悍的敌人,他们倒是做好了投降的准备,可事情却恰恰相反,处于绝对优势的敌人反而投降了,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吧?
“李日越今天率部归顺朝廷,难道各位不欢迎不成?”李日越跳下战马,丢掉手中的长枪,取下头盔,摘下佩剑,双手奉上,缓步上前,朝着军营走去。他身后的两千骑兵也是纷纷放下手中武器,站好队形,等待着官军的受降!
“李将军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我们肯定是欢迎了!”还睡在床上的顾希颢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了,衣衫不整的跑出军营,接住了李日越:“顾某今日贪睡,有失远迎,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能得到顾将军如此相迎,李某大有当年许子远的感受啊!”李日越抱拳说道。
“李将军才堪比许子远,可是顾某不敢自比曹孟德啊!”看了看自己这副摸样,顾希颢不禁面带惭色,“李大帅早已在河阳城中备下了酒宴,恭迎将军的到来啊!走,我们一道前往河阳城!”
河阳城中,李光弼带着安思义、李安早就恭候在府衙门口,看着顾希颢一行人的归来,他大手一挥,军乐队便奏起了嘹亮的军歌,迎接李日越的到来。
一见到如此隆重的迎接仪式,李日越连忙翻身下马,跪在李光弼跟前,沉痛地说道:“日越一时失足,犯下弥天大罪,今日还劳将军劳师远迎,死罪!死罪!”
“将军迷途知反,弃暗投明,可喜可贺,又何罪之有?”李光弼连忙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李日越:“将军归来,足见天佑我大唐!从此你我齐心协力,为朝廷、为社稷效力,为苍生、为百姓谋福。光弼定当上奏朝廷,为将军讨个封号!”
“承蒙将军错爱!日越今后定当鞍前马后,执鞭随蹬,誓死效忠大人!即使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是万死不辞!”见李光弼如此深情,李日越再次跪伏在地,感激涕零。
叛军阵营中的高庭晖,得知李日越投降朝廷并且受到了李光弼重用的消息之后,几位羡慕,他有点后悔,为何当初前去劫营的人不是他自己,若是自己的话,自己就可以与这位被传得神乎其身的李光弼结识了。一睹天人风采,又可以摆脱这个喜怒无常、自以为是又刚愎自用的史思明,摆脱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那岂不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有一天,这种机会终于来了,在说什么率兵外出之时,他单枪匹马偷偷地溜到了河阳城下,投入到了李光弼的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