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下来，连我的兄弟们都有些动摇，以为这马祖师真的是仙人一流。
我却更加认定他是江湖骗子，而且骗人不走，不图钱财，反而聚众，必有大谋！
我于镰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物，街头巷尾的天桥把式也见得多了，我可不是那些民间的村夫愚妇。
更何况，在锦衣卫这么多年，由于缇帅陆大人对白莲教等邪教颇为重视，我也借助年轻时候在江湖打混时候的见识，了解过一些关于那些所谓的神仙术。
说到底，那不过是江湖骗术，杂耍幻术罢了。
这马祖师的手段，我虽然不能全部看透，但其中两个把戏我还是心知肚明的。
尤其是我第一次见他时候，他玩儿的那手仙卵救人，当时我就对他骗子的身份更认定了三分。
所谓的仙卵，不过是普通鸡蛋罢了。
若是吃鱼时候，喉咙卡刺，用老醋灌之，可以将刺变软，咽下。
鸡蛋也是同样的道理。
将鸡蛋泡进醋里三五天，其壳自软。
然后将壳变软的鸡蛋，放如方木匣子，内浸清水以去醋酸味儿。
待鸡蛋壳复硬，取出，便是四方的鸡蛋，所谓的仙卵。
那妇人晕倒，恐怕就是那个马祖师，或者他的同伙给使手段下了药。
然后马祖师再扮作神机妙算，适时赶到，用仙卵救人。
江湖上，下药的方式有很多，有下到食物和水里，有手帕捂住口鼻，也有洒在人面上。
最神奇的是江湖拐卖妇女孩童的拍花子，只要在肩膀或者头顶轻轻一拍就能将人迷倒，甚至是控制心智，让其听命行事。到那时候，别说骗财骗色，就是让被控制的人去杀人，都是轻而易举可行的。
拍花子多是将迷药洒在袖口，以此来传入人的口鼻，达到迷幻的作用。
而这些药的方子也各有不同，效果也有强有弱，最常用的叫法有蒙汗药，失魂散等等。
其主要成分，便是曼陀罗花，也叫山茄子、风匣子。
相传在三国时期，神医华佗研制的，用来刮骨切肉，开膛破肚的药麻沸散，便是此物调配而成。
那马祖师，怕是先让人用什么法子把那妇人迷倒，以便他来表演。
那仙卵，恐怕提前便被打了眼儿，注入解药。然后用特制的腻粉仔细糊住小眼儿，让人无法察觉。
这也是马祖师小心翼翼，将仙卵托在掌心的原因吧。
那画地为牢困蚊，和沸汤立冷，我虽然没不知道如何做的，但是那个让人放屁和让人浑身奇痒，无外乎也是药物的作用。
听说将江边沫儿、塘边沫儿并取阴干，放少许入酒，可让人放屁不止。
也有说用一些特别的有药材，同样可行此法的。
只要喝一些米甘汤，或者是茶，就能立刻止住。
而让人浑身奇痒无比，就更容易了。
我便知道一个方子，乃是从北镇抚司诏狱中传出来的审讯招数，虽然我没有用过，但是听说有奇效。
取班苗五钱、弥陀僧一两、水柱一两、铜绿五个、红树皮晒干研末一斤，混合拌匀。人如碰上此药，则奇痒难忍，诏狱中的犯人，甚至因为无法忍受这种奇痒的痛苦，把皮肉撕掉，以痛止痒。还有因为难以控制抓挠的欲望，把自己掏心挠肺，活活抓死的。
我虽然没见过，不过光听，再想象那种惨相，就觉得不寒而栗，浑身起鸡皮疙瘩。也不知道诏狱那帮同僚，怎么受的了这种阴暗。
此类药物皆有毒，切勿误食才是。
事后，若想解，可甘草，绿豆，银花各一两煎汤服下即解。
而那道士闪身躲避那恶徒的拳头之时，恐怕已经将此类药粉弹到那恶徒身上，所以才转身一指的时间，让那恶徒浑身奇痒。
而那止痒的丸子，无外乎甘草、绿豆、银花之类药物搓成的解药罢了。
至于那个看似神奇的空杯变酒，也无外乎是街头卖艺，变戏法的几种手段之一。
街头变戏法的，最常有的手段，无外乎“五鬼搬运”、“仙人摘豆”“空杯变酒”等等。
我确实不懂其中奥妙，毕竟这是人家吃饭的手艺，不会外传。
但至少我知道，这些并非仙术，而是骗术！
至于我不知道的几种，哼，有机会我会当面问问那个马祖师的。尤其是那千杯不醉，难道真的是他酒量好？这个倒是有兴趣学学，将来跟兄弟们拼酒用，哈哈！
这些邪教，愚弄百姓，蛊惑人心，经常是用这种手段。
当今皇上崇道，相信能成仙得到，永生不死。
因此民间神仙术的传说也非常风行。
各种神仙传说，奇闻怪谈，引人向往。
尤其是一些生活中不得志的落魄人士，穷苦百姓等等，最是容易被吸引，甚至被控制，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比如——造反……
想到此处，我觉得有些不妙，决定深入马祖师的法坛，一探究竟。
这一日，马祖师开坛授法，我和当地锦衣卫官联络后，便带着自己的十七名弟兄，微服易容，跟着百姓混入法坛，只等逮住机会，便当面戳穿马祖师的真面目，以定民心。同时擒拿妖人，挖出背后真相……想必上面一定会重重有赏！哈哈！
我让十个兄弟，潜伏在周围，免得妖道逃跑，然后带着剩下七人，和百姓混在一块儿。
进了法坛，只见那个传说中改邪归正的恶徒，也穿着道袍，做小道士打扮，一脸祥和的，站在台上，而他身边的蒲团则空空如也。
听讲的百姓有数百人，都虔诚的跪坐在地上，等着马祖师出现。
我正偷偷大量四周，突然见台上一声雷响，浓雾滚滚而出。
那穿着道袍的恶徒小道士朗声道：“恭迎祖师驾临！”
百姓们皆伏身，我不愿意过早的暴露身份，只好用眼神示意那七位兄弟和我一起假意虔诚。
我偷偷往台上瞄去，只见马祖师的身影在浓雾中显现，倒真有几分仙家气象。
我却暗暗发笑，这和那日马祖师在集市中消失用的方法是一样的，不过是用火药做出的障眼法罢了，我锦衣卫可是有个老祖宗——黄飞儿黄杜贤在上的，这种小伎俩，实在是不入眼。
而百姓们却不知道，只是一脸信服的看着马祖师。
马祖师一本正经，道骨仙风。
只见马祖师面前放着数根红烛，那恶徒小道士捧着一个烛台，上面也有一根红烛，道：“请祖师赐仙火。”
马祖师微微一笑，用手指在哪烛台上的蜡烛芯上一捻，那蜡烛居然就着了！
那火的颜色燃烧起来时，并非平常的那种黄色火焰，百姓啧啧称奇，纷纷惊呼出口。
如此还没结束，只见小道士用烛台上的蜡烛，把马祖师身前的蜡烛点燃后，其火相连，五彩缤纷，马祖师竟然笼罩在一片彩虹般的光芒中。
百姓们更加激动，纷纷下拜。
我却不以为意，马祖师用手指捻着蜡烛，与平常道士们装神弄鬼，凭空点着黄纸大同小异。
无外乎马祖师的手上和蜡烛芯中有磷和硫磺、木炭粉、火石粉之类的东西，如此才能一捻就着。
而那彩虹光更没什么稀奇的，这是锦衣卫早就破解过的骗术之一。
平常的蜡烛放一起也会有光晕的，而用柏皮、硫磺、樟脑三样，共为末，贯在烛心内，先贯药末后做烛，于无风处点之，两烛相距数寸，火焰则自动相合在一起，如彩虹也。
但是这些百姓，已经信了马祖师的神奇，自然是丝毫没有怀疑。甚至有人已经惊呼出“三味真火”出来。
如此气氛，渐入佳境，马祖师开始讲道。
但是讲着讲着，我听出一些异样来。
马祖师在讲道的同时，居然是在宣扬世道糜烂，鬼怪横行，朝廷中多有恶鬼挡路，所以天子不振，号召百姓起来，投入道门，学习仙法，为时间除戾气，为天子诛妖邪！
这果然是要造反啊！
我正想着何时发难，只听那马祖师突然道：“上次讲道，贫道曾发出邀约，请诸位与我辈一起，在九月一起顺应天命，替天公行道，为天子清诸邪，还请诸位记在心中。若是有想随我仙家缘法，挣那一丝仙缘，求道成仙，挣脱凡尘苦海的，到时候请不约而同，随贫道一同入世，诛杀妖邪，积累功德，同登富贵荣华！”
都成仙了还富贵荣华？我嗤之以鼻，却记下了重要的一点，他们要在九月起兵！
如此情报，让我不敢妄动，不知道这马祖师又多少同谋，自己只有十几个人，若是打草惊蛇，恐怕不美。
我一直耐心等着马祖师讲法完毕，才不动声色的退去。
兄弟们奇怪，我细细讲了想法，他们都觉得有理。
这份功劳有点儿大，我们十几人恐怕吃不下，我决定和当地的锦衣卫联手。
多年锦衣卫的工作，让我习惯性的留一手，而我们出巡的锦衣卫，是有和京内单线联系的权利的。
我派了我的亲信二子，带着这份情报，秘密离开乌镇，快马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