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人做了非常严谨的合同,关于支付方式,关于取样品成败的不同赔偿,姜静流仔细看了后认认真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取了新做的朱砂印重重盖上去。说是朱砂印,其实是一个简单的符箓,盖有朱砂印的器具被保存良好水火不侵。两边的人各执两份,然后姜静流留下一百瓶灵液,带着十万斤一级米、一个伤员和九只鹤回去。
姚启泰远远在汇源镇的上空拦截,直接和姜静流办手续劫持了一半的粮食,姜静流安排了接下来半个月的工作,开始准备去边区的事情。姚启泰疑惑地接手姜静流安排下来的事情,又按她的要求拿出自己最后剩余的灵石,不安道,“你要做什么?”
姜静流一边看货车将新得的粮食入库,一边收拢船队往家的方向走,“赢家弄到一种新的武器样品,带回东昊和边区,暗鸦在那边的人能弄到一个,但是需要新面孔去运回来。我去,交换条件就是帮我们弄到足够十万人三个月的口粮。我只带几个人走,能量阵的控制方法已经交给你了,我还新设置了几样阵法,你先熟悉熟悉,有什么万一可以用一用。”
姚启泰双唇抿紧,“怎么去?”
“我们还有一艘战舰,没有登记在任何海盗团,可以以偷渡的身份潜入。”
姚启泰想了一下,“你回去先把事情安排好,我带船去找樊落调试一下,能量我会放在船里。”姜静流将船传入姚启泰开放的空间,放心地去整理各种杂务。
未明抵达能量阵,口中的惊叹声就没停过,下飞行器后见着琼枝更是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围着高大的玉树快乐地转圈圈,似乎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痛,他身边的那几只鹤更是势利,如箭一般射向琼枝的树梢,各找了一个好位置安顿下来,就以坚决的姿态窝下来了,没有丝毫下树的意思。鸠雀很是恼火,他在树上设置的孵化巢被九只巨大的鹤挤得乱七八糟,里面等待孵化的卵差点被损坏。
姜静流笑眯眯抬头看已经有二十米高的琼枝,九鹤环绕在树梢,她已经在期待玉树长成后的壮观情形,不同的鸟类将被这树吸引,由低至高将分布不同级别的禽类,而最顶端该是王者的位置,“你别着急,是王者,总有一席之地。”
“它们这是野蛮的强盗行径。”
“我们本来都是强盗!”未明快乐地回话,“没有什么是我们不可以掠夺的。”
姜静流坦然地看向未明,视线落在他依然青黑的颈项,未明完全不在意地耸肩,“这不过是一时间大意而已。”
姜静流准备回上一句,不远处却传来飞船启动的声音,姜静流面色一变,飞快奔向坡下,却只来得及看见忘川远远向战舰挥手的。
“怎么回事?”
忘川坦然道,“姚女认为她去更合适。”
姜静流怒火攻心,血冲到头顶,有点晕晕,忍耐了许久,涵养还是不够,“谁同意了?谁让你们自作主张了?她肚子里还有一条命,怎么”
“这样更安全,不是吗?谁会想得到一个怀孕的女人会来自流放星?”忘川眉眼舒展,“白玫和林萧会照顾好她,你太紧张了,这个事情并不复杂。”
“就如你们不信任我一般,我也并不信任你们。”姜静流冷脸,转身甩头,“这事没完”
“你不应该辜负姚女对你的信赖。”
姜静流目光如水沉下去,“她性子拧,倔起来不要命,白玫和林萧能救她?”
“你可以不相信白玫对姚女的感情,但一定要相信白玫对自己后代的在乎程度”忘川脾气格外好,耐心极了,“就算自己不要命,也绝对会保住姚女。”
姜静流长久无语,目前的状况靠语言已经无法改变,她的心脏微微抽痛,姚启泰比她更有觉悟更能舍,但如果得到是以失去作为代价,姜静流还不想失去这个陪自己逃亡一路走到现在的女人。她从空间掏出一个小木盒,装满了前段时间准备的各种符箓,递给忘川,“她们走得不远,请暗鸦的人追上去,把这个给阿姚。”
忘川露齿而笑,“没问题。”
鸠雀赶上来,看姜静流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
姜静流再忍不住,道,“你们男人,从来就不怕失去吗?”
“失去?我们从来都是不断地得到!”鸠雀将姜静流的身体用力拉到自己怀中,“得到你的身体,得到你的心,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付出的代价呢?”
“我敢要,就不怕代价,哪怕是要我的命。”鸠雀笑嘻嘻,“女人就是比男人多了感性,战场上多犹豫一秒便要损失更多,壮士断腕才能扼杀更坏的结果,不必要为断掉的手悲伤,它的价值已经实现了。”
姜静流低头往回走,半路遇到抱着姜昊宇玩的春元几兄弟,姜昊宇五官已经长开,五官带笑,又聪明又可爱,家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他爱黏人,又不认生,见了谁都是贴上去,如此纯洁的生命。
姜静流压下心中对姚启泰的担忧,将全副精力投入到教育挑选出来的那些少年身上,这些少年对她创造的这个心世界抱有万分的好奇和信任,几乎是一张白纸,她想要怎么涂抹都可以。盲目的崇拜,对未来无限的信心,天真而充满希望,很好地洗刷了姜静流的不安,同时也给她的肩头压上了担子她必须对这些毫无保留的信任负责。
鸠雀不在意姜静流的那些小纠结,依然固我地和忘川准备受降仪式,几次召了青候入阵商量各种程序,仪式的地点、高台的搭建、仪仗、卫队、礼台的朝向、高度,各种帐幔的材质、颜色。忘川将各样事务细分下去,每个部门负责了一项,每日按进度向姜静流汇报,姜静流更在意这些汇报工作后女人们的意见。
工作对那些女人而言是新鲜的事情,习惯了发号施令后接触这样一群对她们垂涎欲滴却绝对不会言听计从的男人是一项巨大的挑战,她们必须重新适应和男人们交谈的方式,也必须重新学习处理这些细务的方法,当然,被男人们无声地鄙视是常事,那种没有语言地,忍耐的目光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才是最大的打击。
显然,没有了男人的帮助,这些女人连确定一个帐幔的颜色和样式都手足无措也在姜静流的想象中,但是,把个人的情绪发泄在工作中却是她不太赞赏的行为。调节了几次男人和女性副官的矛盾,姜静流简直被这些鸡零狗碎的矛盾搞得头大,男人们认为自己是主官,自然是坚持自己的品味、做事方式,而女人们却不习惯被男人呼喝,更不习惯跑腿,和工匠们打交道反复确认样式材质也是很掉价的事情,诸如此类种种,姜静流差点心力交瘁。
总之,事情还是慢慢地开始朝预定的方向发展了,随着那个仪式日子的临近,各种不同的制服源源不断流入姜家。姜静流也日日被请出去看仪式地点的各种建筑是否符合她的要求,略微提了几个意见之后,姜家能量田里未被催熟的稻子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为了赶双喜临门,忘川邀请东罗城中各团体的管理者进入能量阵,观看这一场难得的收获,当成堆的金黄稻谷流入巨大的仓库,忘川相信这些具体的实物对他们的冲击更大。
忘川将受降日定为丰收节,将新收获的稻子制作了一部分新酒,作为仪式上的饮料,表示姜家愿意与人共享丰收。
受降日越是临近,姜静流越是焦躁,姚启泰一去半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抱着姜昊宇在房间里转了三个圈,姜静流坐到梳妆台前,看镜子里苍白的自己。
鸠雀捧着人高的盒子进门,“还发呆呢,赶紧准备,别误了时间。”
姜静流深吸一口气,起身看镜子里自己的身材,恢复得还不错,细腰也有几分窈窕的意思了。鸠雀取出白色长袍搭在榻上,走过去拎起姜昊宇丢在一边,一边解姜静流的扣子一边道,“已经把所有的程序交代给游女了,她会一直在你身边指导你怎么走路,怎么说。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了。”
“我并不是紧张。”
“是的,你不紧张,你只是身体在发抖而已。”鸠雀取消,用力揉搓姜静流的脸,直到皮肉艳红才放开,“你准备确立姜家的指导思想是什么?怎么说?”
“好几个念头在我脑袋里面打架,谁都想要占据主要位置,现在还没分出来胜负。”
“哦?说来听听!”
“男女平权,啊,这个太可怕了,但是战斗力上等;自由行星,这个也不错,但太散漫了;”姜静流苦恼极了,“尖锐的矛盾从来集中在上层,只有你们这些吃饱饭了的山主和战士才有闲心叫嚣各种权利,新近的学生们,比如春元,多么乖,给予便是什么。”
鸠雀脱下姜静流的家居服,姜静流只稍微不自在了一下,便放开了。“嗯,刚泡完澡的皮肤,滋润柔软,但还需要加强。”鸠雀从梳妆台上捞起一大瓶乳液,抠一大块在手心抹开,掌心按在姜静流的皮肤上,用力揉开,“听起来都很不错的样子,不过总是会有人不满意。”
姜静流跟随鸠雀的动作转动身体,他的掌心发烫,贴在皮肤上非常舒服。
“我无法让每一个人都爱我!”
“但是如果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反对者,就会形成一股你无法忽视的力量。这个力量虽然不会要了你的命,但会让你烦恼,从座上首座的那一天一直烦恼到你消亡为止。”
“听起来真是恐怖。”姜静流让开,从全身镜里看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过的光泽和好状态,被细心呵护的肉体让她稍微迷惑了一下。
鸠雀推开一步打量姜静流的身体,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翻出束身马甲,硬套在姜静流身上,用力收紧,勒出细细的腰肢来。姜静流收腹再收腹,抗议道,“我是尊者,为什么我还要穿上这个劳什子?讨好男人的眼睛吗?”
“你真狭隘,作为一个领导者,在这种正式场合,绝对有责任也有义务表现出最好的精神状态和肉体状态。”鸠雀将姜静流的身体掰到镜子前,“你的皮肤,你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你的五官,你的表情,你最细微的一个动作都会无限放大,被人仔细研究。他们可以从你的黑眼圈看出你被什么困扰,也可以从你松弛的肌肉推导出你的精神开始松懈,更可以从你不修边幅得知你对生活的热情降低,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你的警戒性下降,而他们准备充足,终于可以团团围过来,张开獠牙,一口或者几口,将你撕得粉身碎骨,吃下去,消化掉,连一块肉渣也不会剩。”
“群狼环视,原来我的生存环境如此恶劣。”
“你不是早有觉悟了吗?”鸠雀最后将满绣暗纹的白色长袍披到姜静流身上,流水一般的线条,精工细裁,每一条花纹都耗费了工匠巨大的时间,行走间若隐若现的图案华美高贵,姜静流看着镜子中的人,那是自己吗?她高高扬起下巴,视线下垂,凌然不可侵犯。
鸠雀手指微微抬起姜静流的下巴,“这个角度最好,既不会过分高傲,也不会过分平易近人,视线向下,要不经意地这样扫过,但绝对要死死记住你扫过的那些内容。微笑,有距离的微笑这种时候装B最好,下来了怎么邋遢都无所谓,只让我知道就好。”
鸠雀很满意,推开欣赏了片刻后,又打开剩余的盒子,为姜静流戴上项链、耳环、头冠、戒指、臂环,最后掏出一个艳红色的珊瑚磨出的胸针夹在衣襟处,“你已经全副武装了,非常好!”
姜静流缓慢转了一个圈,侧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笑。
鸠雀转身捞起在地上爬的姜昊宇,扒掉他的小衣服,换上和姜静流一个色系的新制服,塞入姜静流手中,“这是你繁育能力的证明,家族会因此而更加茂盛,抱着,别撒手。”
姜静流长呼一口气,低头看姜昊宇,腾蛇从小家伙的颈项爬出来,亲热地贴着姜静流的手腕。
“走吧,去迎接你新的家族!”鸠雀也换上一身黑色的制服,立领铜扣,笔挺的线条衬得他的身形修长,难得梳理整齐的头发高高束在脑后,光洁的额头露出来,眉眼修长,鼻梁挺直,双唇殷红。每走一步,皮靴打在地板上的声音仿佛撞入姜静流的心中。
姜静流慢慢将手放在鸠雀伸过来的胳膊上,慢慢将胸挺起,迈出这二十几年人手中最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