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元四兄弟还是有点机灵,发生攻击事件后的次日起,每天早晨来宫殿汇报工作安排,眼睛里有活儿,但凡扫地、擦桌子不用人吩咐。姜静流打发他们去田地里拔草,又觉得这样小的孩子不接受点教育不行,见樊落和林萧天天呆在实验室里不知忙些啥,便要求他们每天给四个小孩上点文化课,要求并不多高,至少以后出门能顺利交流。
姜静流目前的生活比较充斥,围棋、姜昊宇、符箓占据了她全部的时间,最让她头痛的还是围棋,围棋的规则简直违背了她的本性。姜静流这个人,客气点说,贪图安逸,有点懒惰,刻薄一点那就是有点贱性,不被人逼着不会向前走,见招拆招才是她所擅长的。而围棋,看起来不过一方棋盘,两色棋子,但在规则之内变化无穷,走一看三是基本,如果能算到七八步以后差不多入门,但是,和忘川这样的老鬼交手,不计算到几十步以后,没有招架之力。
姜静流每天被杀得片甲不留,从智商上被人鄙视的感觉萦绕不去;深受打击后,只有在鸠雀、林萧和樊落身上寻找成就感。研究所外壁过于坚硬,姜静流尝试了一番,即使使用符箓也很难在上面留下痕迹,于是很快乐地画下阵图,要求三人尽快按照阵图的要求在外壁各个角落布满符文。
这不仅仅是力气活儿,还是技术活儿,力气小了留不下痕迹,力气大了石头直接裂开,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林萧都忍不住抱怨,“其实她是在出从忘川那里来的气吧?”
流川更是倒霉,姜静流把烂摊子甩到忘川手上,忘川转手就交给流川,美其名曰,“成年了,也该做点正经事了!”
于是,流川满脸苦逼地拿着姜家的工资吃着姜家的饭,却干着忘川的事儿。当然,作为老师,忘川没忘记在精神上对流川进行指导,“你这次办事,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十山,所以一定要占据大义。”
流川满脸懵懂,“什么是大义?”
忘川第一次很好心的解释,举起拳头贴到流川鼻子上,“我会打你一下,但打之前我告诉你,是因为你是在太笨太蠢浪费老师的时间,所以才挨的打。”说完拳头发力,流川被冲出几十米远,心里一边暗骂死老头,还是乖乖滴跑回来。忘川早擦干净手上的血迹,慢吞吞道,“这就是大义,懂了吗?”
流川点点头,“饿狼抢女人,是因为十山一个也没有,这很不公平。”
忘川摆出孺子可教的表情,“有了大义,你还需要帮手。”
流川黑眼珠乱转,“山下的散民也没有女人,大家都很穷,但是女馆收费太高了,这也很不公平。女馆每天赚的钱那么多,都被收到城主府去了……”
一颗棋子落在流川额头,流川委屈道,“又怎么了?”
“城里的人都占到这个钱的便宜了,这一点暂且不提。”
“君山为北面的第一天险,抗拒野兽南下占据非常重要的地利,这么多年来,只有饿狼驻守后才没有被攻破过,他手下的那一帮野兽,只听从他的指挥。如果为了一个女人,自毁天险,万万千千人类的性命就成儿戏了。”流川越说越顺溜,“让板胡去城里闹,平原上的水田被毁了好多,严重影响秋收,黄泉粮食本来紧张……”
“对了!”流川拍手,“还可以说青侯夫人看上了君山的一块肥地要做别宫,老师你没有同意,夫人怕是生气了,如果城主出兵,肯定是要为夫人出气的。”
忘川笑眯眯,拍拍流川的肩膀,“去办吧,我等你好消息哦!”
无论男人们怎么做,姜静流是不管不顾把全部空闲时间都投入到研究中去,潜伏在罗非和游畅体内的黑丝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姚启泰更是几乎不吃不喝呆自己房间里用各种试剂检测反应数据。
姜静流把睡着了的姜昊宇放在姚启泰的大床上,撩开幔帐,仿佛进入医学实验室。各种架子上摆满各种玻璃瓶和标本,中央的检查椅上罗非正热烈地和游畅讨论自己老家的玩意,侧面的工作台上,白玫按姚启泰的要求配置各种溶液。
“你过来看一下!”姚启泰招呼姜静流,端出一个小小的烧杯,一汪碧绿的液体,里面浸泡了一点点黑丝,“这个没有继续生长了。”
姜静流嗅到了熟悉的灵液味道,看看姚启泰,果然在她指尖处发现小小的针刺伤口。
“这个我来办!”姜静流明白了。
白玫转身,口罩、医用手套装备齐全,他扯下口罩道,“我们最开始的设想是分两步,第一,制止黑丝生长;第二,取出。第一个还是比较好办,让她们饿着,身体活力下降,黑丝为保证自己的生存空间,会暂时陷入休眠。但是,第二条却非常难办。”
“为什么?”姚启泰不明白。
白玫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亮闪闪的手术刀,刀在指缝间跳跃,他走到游畅身边,抓起她****的胳膊。游畅警戒道,“你要做什么?”
罗非对姜静流和姚启泰道,“我们刚来的时候都是白玫主持检查身体的,是在太过粗暴,好多人都心理适应不了。”
白玫瞪一眼罗非,软绵绵没什么力度,“不要紧张,我的动作很快,你不会感觉到痛。”流光轻飘飘在游畅肱二头肌处划过,避开血管、神经,直接划开皮肤和肌肉层,刀锋上没沾染一点血迹,甚至伤口处都仿佛只被虫咬一般而已,白玫低头,扒开伤口,露出切面整齐的肌肉层展示给姜静流和姚启泰看,他语气温柔,“我说过,一点都不痛,是不是?”
两人围过去,良好的视力让她们不敢置信,又凑近了一部,粉红色的肌肉断面上,似乎有星星点点的黑色丝线。
“不对啊,检查身体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种东西?难道设备坏了?”
罗非好奇凑过来看了一下,“难道我身体里也是这个样子?”
“你还早着呢,不同人的体质对这个东西的抗性不同,看看青侯夫人,和刚来的时候,丝毫没有变化哦!”白玫从台面上取了手术针,将针尖对在肌肉处,“比较一下大小,怎么挑出来?”用针尖扎住一个黑头,纤细的手指向上挑,扯出一段短短的黑色,大部分断裂在肌肉中,“无法拔出来,即使只残留了一点,也会缓慢生长。”
几人都摇头,肌肉层里布满了这种东西,怎么都处理不干净的。
“所以了,后来就只有每年给你们检查身体,恢复生育能力之类的事情,就搁置了。”白玫笑眯眯,双手轻柔合拢,小心将伤口对整齐,开始用手术针缝合,一边拉扯肌肉和皮肤,一边对姚启泰道,“我喜欢手工操作,比光子愈合器让人兴奋多了。”
“死BT!”姚启泰暗骂。
“我觉得方法不对。”姜静流道,“为什么有的人发作快,有的人发作慢?罗非和游畅的体质有什么不同吗?青侯夫人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姚启泰调出两人的身体数据,罗非和游畅非常有默契地看向白玫,戏谑道,“青侯夫人是你老相好,我肯定你非常了解她的身体。”
白玫风骚一笑,“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旧事啦,况且,她更喜欢鸠雀。”说完还是在屏幕上流利地输入一长串数据,四个女人有点惊骇,别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体,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姜静流将各项数据一一对照,伸手按在罗非的手腕处,片刻后又按在游畅的手腕处。
“怎么样?”白玫道,“我承认把她们弄好了留下来生孩子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但是,我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是算了吧。”
“从到黄泉开始,我解决的问题随便哪一样拿到内域去都是变革,我不相信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姜静流大概知道发作时间不同的原理,也没想着隐瞒白玫,道,“人类的身体结构大致相同,但因遗传、孕育环境、生长环境的不同,身体会呈现出不同的属性。比如罗非,皮肤紧密柔软但是却非常有弹性,不容易衰老;但是游畅即使健康的时候,面色恐怕也是黄白色。”
“按照监察会的解释,这是女性血脉遗传的表现,不同的家族有不同的性征。”白玫挑挑线头,用尖锐的指甲隔断,飞快收拾针线,最后在伤口上处理一番,轻轻道,“一个月后就完全没有任何疤痕了哦!”
“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姜静流看那个缝合得非常漂亮的伤口,“游畅,我想用你来做一个实验,怎么样?”
游畅苦笑,“都已经这样了,也无所谓了,只是,别太痛就行。”
姜静流不客气,马上开始动手,她自己空间内材料全没了,只好让姚启泰提供了集中能量作物的枝干出来准备好,陆续使用各种符箓,将枝干中蕴含的各样能量融合起来集成一小管淡绿色的液体,芳香逼人,房间中充满让人神清气爽的自然香味。
姜静流摸出银针,封闭游畅右手穴位,“还不确定,先只使用你的右手。”她避开伤口,密密麻麻在胳膊上扎了一整圈,血脉不畅通,整只手很快乌青起来,有几个神经密布之处黑色尤其明显。姜静流在那几处摩挲一下,看向白玫,“把这里挑破!”
刀光嗖嗖,几个浅浅的伤口划破皮肤,似有黑色丝线探出来。
姜静流缓缓将液体点在伤口处,几乎是立即,伤口处冒出一束束黑色,在空气中游荡着追寻能量的气息。
游畅额头冒汗,姚启泰看一下屏幕上的数据变化,吃惊道,“她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哪里痛?”姜静流忙道。
“胳膊,心脏,还有腰椎!”游畅说话艰难。
白玫发出“咦”的声音,手指摸上游畅的胳膊,“皮肤塌下去了,血肉干枯了!”
姜静流忙抹去灵液,消除能量波动,伤口处的黑丝蠕动缓慢起来,最后露在空气中的部分似乎失去活力,姚启泰用镊子夹住,瞬间黑色断裂,皮肤上显出一个明显的黑点来。
姜静流摸一把额头的汗,将银针拔掉,顺手按摩穴位,使血气通畅。
游畅这才缓过劲来,抓住胸口,“刚才痛得心脏都缩起来了。”
白玫单手撑着自己下巴,视线落在姜静流手中的液体上,姜静流甩到他手中,“你好像很擅长这些事?”
“略有研究!”白玫扬手接过来,欣喜万分。
“游畅需要更温和的反应,你把这个弄出来。”
“她的身体都已经成为那些东西的窝了,动作太猛只有两败俱伤。”白玫喜笑颜开,“如果有这个东西,应该就好办了。”
姜静流摇头,伸手扶起游畅,揭开她后背的衣服,腰椎处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印记慢慢散去,“没那么容易的,这个只能缓慢压制,断根还需要别的东西。”
最后下结论,“没有三五个月,搞不定啊!”
白玫对姜静流交给他的东西非常感兴趣,隔天便从影山搬了一整套不知名的设备塞到研究所占据了最大的房间,这让一直烦恼研究所外墙刻制符箓的另外三人非常恼火,他们辛苦这么久连一句好话都没听见,这小白脸不过拿着手术刀装模作样比划一番就占了天大的便宜。
原液一半密封、冷藏保存,另一半分成十等份稀释为不同浓度。
科学疯子是不会顾及实验体的感受,所以游畅被他抓到研究所去的时候并不惊讶,配合的态度可以让她少受很多痛苦,况且进入这一个能量阵的范围后,疼痛发作的次数似乎是减少了。当然,姜静流有特别交代她饮用、洗漱尽量使用后院的水,她能感觉到水中有很淡的能量反应,每天严格按要求做,几天下来,面色还是稍微好了几分。
罗非就更夸张了,听游畅说使用后院的水有效果,干脆每天在小溪取水泡一个小时,她的状况就更好了,据说心脏不喘了,连骂人都更有力气了。
至于饿狼,大家仿佛都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只有流川这个小家伙每天匆匆忙忙开着飞行器来去,着急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好几次居然忘记贴进出大阵的符箓,撞在结界上,飞行器零件都垮了几个下来,但是,居然还能坚持飞!
姜静流完全被他这种精神折服了,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事情都敢往自己身上扛。姜静流感叹完没几天,流川彻底没回来了,只一架破破烂烂的飞行器被丢在阵外,附送一封信,要求十山是男人就站出来打一场,不要躲在小屁孩屁股后面躲清闲。
忘川拿了信,弹弹信纸,无奈道,“啊呀呀,我们这么积极主动地不断派出人手协商处理此事,东罗居然无端扣押我的小徒弟,实在是太令人气愤了,兄弟们,你们说,都被人欺到头上来了,还要不要打啊?”
鸠雀打个哈欠,死老头躲在阵里绝对不出现,对阵外挑衅的人视而不见,城主的脸都被挂起来打得噼里啪啦了,“死老头,要打就打,偏要搞这样多花头!”
忘川语重心长道,“大义啊大义,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要小看了这个宇宙的法则哦!咱们,可不能给姜女留下被人翻旧账的污点啊!”说完又作出心酸的姿态,“我们这是不得不反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