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人头攒动的省警校表演大厅。罗飞和袁志邦被人流所淹没。“罗飞,你在哪儿?”,袁志邦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嘈杂的人生掩盖下去。
见得不到回应,袁志邦心如火燎,灼得他一阵烦躁。眼前一张张陌生的人脸闪过,却都不是那个最熟悉的。就在袁志邦快要爆发的时刻,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
“志邦,我在这儿。”,罗飞说道。
袁志邦拨开身边的人,为他们构出一片小空地,“该死,人怎么这么多。”
“没办法,决赛现场,人能不多吗?”,罗飞无奈一笑。
袁志邦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罗飞奇道:“你平时不是最喜欢热闹的么?怎么现在一副恨不得早点走的样子。”
袁志邦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把学警服领口部分的纽扣又解开了一颗,露出光滑如大理石般坚硬结实的胸肌,“这是两码事。”
“哦。”,罗飞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懂,这儿没有你喜欢的女生是不?”,罗飞笑着挪揄道。
“瞎说什么呢。”,袁志邦矢口否认,他的眼神变暗,深邃得如同黑色的大海,“与其猜测这些没意义的结局,为什么不试着去溯源呢?例如,为什么我会来参加这个比赛。”,他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带出男性的魅力,引得过往的路人频频瞩目。
罗飞愣住了,“难道不是为了赢我吗?”
听到这个答案,袁志邦脸上浮现出一片失望之色,“罗飞,你什么时候考虑问题这么肤浅片面了,要往深层次去考虑,深层次!!”,袁志邦两手虚握成拳,龇牙咧嘴地朝罗飞说道。
罗飞沉默,过了好久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袁志邦:“……”,他只感觉所有的力气瞬间抽离了自身,两腿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快要跪倒在罗飞跟前了。那一刻,他真的很想撬开罗飞的脑子好好研究一下,究竟里面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算了。”,袁志邦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我已经放弃了,你怎么说都好。快点过去吧,不然等会颁奖典礼重要人物缺席就说不过去了。”,说完拉着罗飞的手往前疾步走去,一路上用肩膀撞开过往的人群,给二人开辟过路的空间。
罗飞的思绪依然困在刚刚的问题之中。深层次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思索间,突然心神一动,罗飞大惊,停住了脚步。
“罗飞,发生什么了?”,袁志邦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阻力,立即担忧地问道。
罗飞凝视着一个方向,沉吟不语。
袁志邦好奇地顺着罗飞的视线望去,一直翩跹的蓝色蝴蝶跃入他眼帘,如瀑的黑色长发,曼妙的背影……那是孟芸!袁志邦瞳孔猛地一缩!他扭头看了眼罗飞,罗飞那恍惚的神情刺痛了他。
罗飞长久地伫立在原地,过了许久才醒悟过来,“抱歉,志邦,让你久等了。”
袁志邦的眼神复杂,“罗飞,你喜欢那个女生?”
罗飞一怔,笑着摇摇头说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又不认识她,只是我有种感觉,她可能是和我同一种人。”
袁志邦肃然起敬,“你的意思是,她也是厉鬼共生体?”
罗飞重重地点了下头,“我必须去找一趟她,她应该才刚觉醒,力量很微弱,甚至……连伪装都不懂。”
没有伪装的厉鬼共生体觉醒者,罗飞简直不敢想她接下来会遭遇到什么。所谓的厉鬼同生体,指的就是像罗飞这种,生来就被厉鬼附身的人类。与普通被附身的人类不同,他们和厉鬼融为一体了,不但能够感觉到他们的存在,还能够自如地使用厉鬼的力量,然而毫无疑问这个力量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越这个限度,那么这个人的神智乃至灵魂,都会被厉鬼完完全全地吞噬、同化成它的一部分。厉鬼拥有身体的支配权,也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活死人。
厉鬼如果拥有身体会怎样,他们不敢去想。没有实体的厉鬼力量已经如此恐怖,如果它真的成为活死人后,那么值得肯定的一点就是,它将挣脱自然力量的制约,不受控制地杀人!因此,厉鬼同生体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克制自己的力量,不让自己成为力量的俘虏。
同时,厉鬼共生体的人拥有的力量也不尽相同的,严意铭青色的役使之瞳拥有聆听人心声,间接灌注他人自己想法的力量;罗飞红色的破瞳则拥有能够斩碎空间维度,自由移动的力量……至于其余的人力量为何,罗飞还不知道。
虽然他们同属于诡游请柬这个大家庭中微不足道的一员,但由于诡游请柬每次召集人具有不确定性,况且每次任务时,生和死的流动性极其强大,这些种种问题带来了交友的困难,使得他们往往都被禁锢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无法与同类交流。
拥有灵异强大的力量却不会伪装,后果会如何呢?很简单,古训很好地作出了解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怪异的力量一旦暴露出来,势必会引起各方势力的蠢动,于他们百害而无一利。刚刚那个女生,恐怕已经露出觉醒的苗头却不自知,如果这么放纵下去什么都不做可就危险了。
“你别急,我知道她是谁,等比完赛了我陪你一起去找她。”,袁志邦脸色稍霁,语调温和。
“嗯。”,罗飞点点头,跟袁志邦一同踏进了大厅。
颁奖典礼才刚刚开始,进入领导分别致辞环节,冗余单调的发言稿令袁志邦昏昏欲睡。
“哎,罗飞,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识那个女生吗?”,袁志邦突然没来由地冒出这句话。
“哎?”,罗飞一时跟不上袁志邦跳跃的脑波,愣愣地看向他。
袁志邦抱胸挑眉,等待着罗飞的回答。
罗飞想了想,说:“不奇怪。”
“因为我是个不务正业只顾追爱的堕落青年对吗?”,袁志邦的语气有点重。
罗飞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自己,我从未看不起你。”
“抱歉,最近有些烦。”,袁志邦垂下眼帘,别开头。
罗飞不知道该怎么开解自己这位平素热情开朗的伙伴,他怕自己又像上次和白霏霏在一起那样不小心说错话,于是他只好选择沉默。他抬高手,轻轻拍了下袁志邦的肩膀。
袁志邦闷声说:“那次我不是赢了你吗?本来打算和白霏霏合谋帮你找个女朋友的。”
啊?!罗飞吃了一惊,“为什么?”
袁志邦依旧是低着头,微长的碎发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那时候我觉得你一个人天天都是学习学习,担心你会从机器人变成书呆子,就想给你找点活动……”
罗飞笑了,上扬的嘴角柔化了刚毅的轮廓,“志邦,谢谢你!”
袁志邦继续,“结果谁知道你前脚跟刚走,她后脚跟就进来了。”
说道这里,罗飞也明白过来了,“难道她就是你说过的,那个打败了你的心理系高材生?!”
袁志邦神情凝重地点了下头。
“叫什么来着?”,罗飞问道。
“孟芸。”“孟芸!!!”,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声音略低,一个则是通过高亢的广播发出。
罗飞和袁志邦一惊,抬眼看去,原来已经到了关键的颁奖环节。
“罗飞!”,掌声雷动。
“袁志邦!”,大堂内欢呼声此起彼伏,一浪接过一浪,如同潮水般长久不能平息。居然出现了三个人并列第一的盛况,这在省警校还是前所未有的场景!
“不是吧,三个第一!”,就连袁志邦也傻眼了。
罗飞微微一笑,“那个女孩子果然不简单么。走吧,有女孩子陪着,你别不开心了。”
袁志邦哭笑不得,谁来告诉他,要如何才能扭转罗飞对他的印象……
与潇洒自若的罗飞不同,袁志邦上台的步伐有些沉重。孟芸早早就站在颁奖台上等待他们了,见到袁志邦孟芸眼前一亮,笑着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袁志邦有气无力地说道。
孟芸笑笑,见袁志邦身边站着一名中等个子的男生,方形刚正的脸,紧闭的双眼,刚毅转折的唇锋,整个人都透着矫健坚毅的气魄。“我斗胆猜想一句,你就是袁志邦口中赞不绝口的罗飞吧。”
罗飞浅笑点头,“你好,久仰大名,你就是那个大败袁志邦,并让他钦佩不已的孟芸吧。”
袁志邦弱弱地在一旁发出抗议声,“那是我让她,让她。”
孟芸紧紧盯着罗飞,眼神变得锐利无匹,“请问,你对于唯心主义有何看法?”
罗飞正色道:“既然身为未来的警察,自然奉行唯物主义正道,不过我私以为,神鬼之说,是与不是,都只活在个人私心而已。我无法左右别人的看法,姑且只能坚持自己的道路罢了。”
孟芸一时没有说话,大而发亮的眼睛一直停留在罗飞身上,而罗飞也坦然地正视她的目光。二人的举动令身在一旁的袁志邦有些莫名的反感。
在旁被冷落已久的主持人打趣说道:“好了,二位看来战意正浓,估计下去就是一场龙争虎斗,到时候在场的大家可就能大饱眼福了。”
孟芸脸色微红,袁志邦和罗飞二人站在她的右手边,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三人就这么领了推理大赛一等奖的奖状。
散场后,袁志邦和罗飞朝外走,路过一片开的正旺的花坛,红黄双色的鲜花簇成一个个小团,看起来赏心悦目。
袁志邦:“平手……怎么办?”
罗飞“呵”地一笑,“那这次就不算,下次再比。”
袁志邦不高兴地瘪了下嘴巴,下次比赛是什么时候?对!期末考试还有两个月就到了!袁志邦顿时心花怒放。
罗飞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位同伴了,一时喜一时烦的,于是问道:“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你这么喜欢这个游戏。”
袁志邦伸出修长的食指在柔软的唇上一点,“这个嘛,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说、想要你陪我一起去经历。”
罗飞失笑,“这么简单的事情,直接跟我说不就成了,还花那么大心思去绕远路作甚?”
“不,罗飞,这很重要。”,袁志邦低声回道,左顾右盼,挑了一处开的最艳的花球,弯腰将其折下,放在手里摆弄不停。
“我没看到重要在哪儿,除了和你比赛很有趣之外。”,罗飞见袁志邦幼稚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坏孩子,别随便破坏公物。”
“哎罗飞,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袁志邦手上不停,扭头朝罗飞挤眉弄眼。
“那可是得算包庇罪的哦。”,罗飞假装唉声叹气地说道。
袁志邦勾唇一笑,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比戒指略大的花环,幼黄色的花朵托着零星几朵点缀的红花,讨喜极了。他另一只手拈起花环,专心地放在罗飞手里。“那请问,我犯得何罪,该如何论罚?亲爱的刑警大人!”
罗飞只顾打量袁志邦做出的精致玩意,忍不住赞叹一句,“好巧的手!”
袁志邦微笑,眼神变得温柔,专注的目光悉数落在罗飞身上,可那个幸运的人儿却没注意到。
“罗飞,袁志邦!”,孟芸的声音突兀地出现,直切入二人的小氛围中。“我有点事想跟你们谈谈,不知你们方便不?”,虽是商量的语气,但从凝重的脸色看来,接下来的话题绝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