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明月被一大片乌云遮住。天地仿佛回到了胎动的那一刻,光明还没有正式地被孕育出来,席卷整个世界的是阴沉的黑暗。所幸的是前方仍有几盏路灯散发着自己惨淡的光芒,不至于让人迷失方向。
梁师傅眯着眼睛打量着远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影影绰绰。它似乎是在缓慢地移动,徘徊寻找着什么。
梁师傅内心一阵柔软,这孩子怕是遇到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吧,不然怎么会一个人不睡觉偷偷跑出来,不行,他得过去看看,别是想不开什么的。
梁师傅一点一点地慢慢接近,那个身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停下了她踟蹰的脚步,耐心地等待着梁师傅的到来。
梁师傅接近那个小身影了,原来是个小女孩背对着他站着。大概7、8岁的年纪,身着一套可爱缀着些斑纹的连衣裙,裙边缀着流行的蕾丝,脚上穿着小粉红的布鞋,长发披肩。梁师傅不知怎地突然心里直打突,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不属于自己了,砰砰砰砰狂跳个不停。自己该不会得了心脏病吧?赶明儿是不是得找个医生去看看?唉,人老了,身边没个伴,连这些重要的事情也不注意了……梁师傅感慨万千。
虽然心里溢出一股不受控制的恐惧感,但梁师傅内心的善良本性占据了上风。他鼓起勇气,走到小女孩身后,用手中的烟斗轻轻敲了敲小女孩的肩膀,说:“娃子,咋了?一个人待在这儿。”
小女孩没用回应他。
梁师傅以为是小女孩给他怄气呢,嘿地笑了,“娃子撒,听爷一句话,别瞎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快点回去睡觉,一觉过后,天都亮堂起来了,还有什么不顺的呢。”
小女孩静静地伫立着,犹如一座沉默的丰碑。
“娃子哎?”
沉默。
梁师傅觉得奇怪了,他心中顿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猛然伸出干瘦有劲的老手,抓住小女孩的肩部,手上传来诡异的触感,就像,就像他摸到的是一块冰冷坚硬的石板!
小女孩的身子没有动,头部却在慢悠悠地转过来,转了180°,正对着梁师傅。
梁师傅这时候才看的清楚小女孩的样子:深深凹下去的眼眶,脸颊上的几道血痕,青白泛灰的脸庞,以及头和身子极不协调的动作,还有裙子上的原来不是装饰性的花纹,而是大片的血迹!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梁师傅,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她不是人!
梁师傅怪叫一声,连忙撒手,他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宝贝烟头掉到一旁也管不着了,爬起来就一阵瞎跑,犹如没了头的苍蝇一样,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他真的被吓傻了。
小女孩身子依然保持着头和后背的诡异搭配,腿部不动,身子仿佛悬空一般,飘在梁师傅的后头,不急不缓地追着他……
梁师傅跑到总教学楼门口就跑不动了,上了年纪的人,体力早就不如健壮的年轻人一般优秀了。他摊在地上,浑身都因为恐惧战栗着,嘴巴大张,口水顺着嘴角滴落,眼神呆傻地盯着小女孩慢慢地接近,接近……
“世间生死去匆匆……”,一个清脆僵硬的小女孩声音唱到……
小操场大树下,一个纤弱的背影躲在后面,娇嫩的玉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不让自己尖叫出声,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涌……
男生宿舍内。
“哎,罗飞,你看这儿。”,袁志邦和罗飞正在奋战他从园长那儿要到的资料,刘东平那家伙自告奋勇地拿了一张走,结果看了不到一半就倒在床上见周公去了。袁志邦哭笑不得,本来打算去叫醒他的,结果被罗飞制止了,理由就是某个人把自己的师兄忽悠去照顾了一天的小娃娃们,结果师兄工作期间被刘姐逮到,还因为帮袁志邦偷懒而被刘姐狠狠地收拾了一顿。面对身心皆疲的师兄,还是顾及点同门爱,让他好好休息罢。
袁志邦一想也是,索性就和罗飞还有连清一起分工合作查看起来。
张健柏今天被梁师傅呵斥了不少,又端着铁铲抄了几锅菜,早就累趴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哪里?”,罗飞应声偏过头来。
“你看这里,上面写着:安凯幼儿园自建校以来,一直都以抚养照顾社会遗弃的孤儿为使命,自1974年至今,累计共养育孤儿273人,送走158人。”
“咦,这家幼儿园居然不是以纯盈利为目的?这简直是……”
“简直是太稀少了,对吧?”,袁志邦接过罗飞的话题,叹了口气说:“我昨天从戴乐生的口中知道他和那个邓姐姐是孤儿的时候,还以为仅仅是特例呢,没想到这家幼儿园居然一直以公益为乐,看来是我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罗飞皱眉沉吟一会,“我可不这么觉得,志邦,你今早不是跟我说过,你觉得园长有些不适合么?”
“是啊。可是从到手的资料上来看,他做的还是可以的嘛。”
罗飞听罢一笑,右手手指微弯轻轻叩了几下袁志邦的额头,袁志邦眼睛眨巴,不解地看向罗飞。“在没有绝对的铁证的时候,一定要坚定自己的判断,特别是处在诡游请柬之中。因为你不知道,它给你的,究竟是真相,还是另一个谜题。”
“那么,你也有些怀疑那个园长?”
罗飞慢慢说,“不,我只是相信你罢了。”
袁志邦双眼闪闪发亮,直直地望向罗飞。
“话说回来。”,罗飞换了个话题,“志邦,你想想看,一个幼儿园,抚养那么多孤儿,钱从哪里来的?”
袁志邦偏头,眼珠子转了转,“罗飞,你还记得我们在图书馆看到的那则新闻么?”
“恩。安凯幼儿园创办者下海挖了第一桶金,成为百万富翁。”,罗飞答道。
“对!”,袁志邦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如果是创办人出钱,那就说得过去了。”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连清从资料堆中钻出来,巴巴地望向袁志邦和罗飞。
袁志邦跟他解释了一遍,连清砸吧了一下嘴,“我觉得不实际,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罗飞点头,“我个人赞同连清的意见。”
“怎么说?”,袁志邦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
“哎呀,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毛主席说过,资本主义都是万恶的东西,以趋利为天性,这种人,钱到了嘴边,能轻轻松松吐出来么?而且抚养孤儿是个无底洞,有领养还好,没人领养幼儿园就得一直背着,可是这是幼儿园又不是孤儿院,没义务承担这些啊!而且安凯幼儿园是私人创办的,没法享有国家补贴的。没有补贴,这笔钱就要的更多,他赚得那点钱,没多久就得败在这上面败光,你想想,如果你是他,你愿意么?”
“这……”
“还有……”,罗飞接过连清的话,“志邦,难道你不觉的,这个抚养率太高了么?”
“哎,会吗?”
“这个只是我个人的感觉,你想想看,安凯幼儿园并不是坐落在城市富人区的地方。这里地势比较偏僻,靠近农村的居多,哪里有那么多有钱人来这里领养孩子。况且,3年前国家开展独生子女政策,农村为了生男孩恨不得把女孩都丢了,谁还会捡女孩子去养?再加上农村最重视传宗接代了,没多少人愿意领养外来血统的男孩,这么高的领养率,实在太奇怪了。”
袁志邦听后,沉默不语,半响过后喃喃说,“是呀,确实挺奇怪的。”
最后罗飞总结道:“所以,这个安凯幼儿园仔细看下来,其实存在着很多疑点,搞不好鬼童谣就藏在其中。”
袁志邦点点头,“那好,我明儿再去探探口风。”,正说着,袁志邦眼角注意到罗飞脸色突然变得有点难看,急声道:“罗飞,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么?”
罗飞摆摆手,“我没事,只是……”,罗飞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我感觉……厉鬼又杀人了。”
“什么?!”,袁志邦和连清大惊失色,声音惊醒了熟睡中的刘东平,他连忙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嘴巴嘟哝道:“怎么了,怎么了?”,张健柏翻了个身子,继续睡过去。
“宋遥怎么了,我去看看?”,罗飞还来不及阻止,袁志邦就打开门冲了出去。
连清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啧啧了几声,“哇噻,这家伙真厉害呀,厉鬼在外面都不怕,直接去会情人了,牛!”,说完还对门外比了个大拇指。
罗飞摇摇头,“其实现在已经安全了,诡游请柬对鬼魂有限制,它目前应该一晚只能杀一个人,如果它已经杀人了,那么袁志邦现在就是安全的了。”
连清打量着罗飞,眼里全是不相信的神色,“你咋知道诡游请柬对鬼魂有限制的,还一次只能杀一人,你就吹吧你。”
罗飞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袁志邦已经回来了,他神色轻松,对他们笑着说:“宋遥安好,看来是另一个人。”
连清嘴巴一撇,怪里怪气地说:“什么死了人哦,我才不信,搞不好是你乱说的。袁志邦你别相信他,这人撒谎不打草稿,害死我们的都有可能。”
袁志邦冷冷盯着连清,连清被他那骇人的目光吓到,怯懦地不敢再度开口吱声。“我相信他,没有为什么,至于你,可以选择不信。”,袁志邦淡然说道,说出的句子却有着沉甸甸的份量。
“好了。”,罗飞站出来打圆场,“究竟我是对是错,明天就知道了,大家先歇着吧。时间不早了,明天都有活要干呢。”
听到罗飞的话,袁志邦收回他盯视的目光,又换上笑脸,“睡吧睡吧,快睡吧,我老早就困了。”,说完应和地答了个哈欠。
连清傻眼了,“哎,可是我们还有一些资料没看完。”
“连清。”
“什么?”,连清警惕地回罗飞,他刚刚说了些得罪人的话,可不指望这家伙接下来会蹦出什么好话。”,然而结果却出乎连清的意料。
“没什么。”,罗飞摇头一笑,“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我不能强求你相信我,再加上,大家都处在诡游请柬游戏中,互相猜忌互相敌视是很正常的,我能理解,毕竟谁都不想死。”
“……”
连清脸色有些窘迫,罗飞接着说:“可是,现在是第二天了,我们目前还没找到关于鬼童谣的任何消息,留给我们的,只有最后8天,时间不可以说很多。而且我想,既然鬼童谣把我们大家召集到一起来完成这个任务,那就从侧面告诉我们,这个任务,单单是你,或我,是无法完成的。”
“我不能保证我的猜想一定正确,你如果有想法,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商量,我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职业,但是我们都抱有同样的一个目的:活下去,不是么?”
连清微微低下了头。
罗飞朝连清伸出了手,“那么,请让我们一起加油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吧。”
连清沉默,过了一会伸出右手,和罗飞交相执握。
潜藏的战争被罗飞以和平的方式化解。
目睹这一切的袁志邦微微一笑,这样子的罗飞,真的很有领导风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