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青琅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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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男人自怀中掏出的竟然是一面亮晃晃、亮晶晶的水银镜子,是现代的水银镜而非秦燕慈在古装片中看到的铜镜,这更让她觉得惊奇,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到底是哪朝哪代啊?

一张很有古典意蕴的瓜子脸,肌肤吹弹可破,脸部线条自然而柔和,宽宽的额头往下收成一个小巧的下巴,微微上扬的丹凤眼,鼻梁挺秀,唇部比例完美,笑起来非常好看,这张脸不仅美丽而且相当耐看。

秦燕慈理所当然的认为镜中出现的应该是这样一张脸,毕竟这张脸她已经看了快二十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她不是特别在意自己容貌的人,但是不特别在意并不代表不在意,或许因为上天赐予她的容貌实在是无可挑剔,所以她反而不那么在乎了!

就像有钱的人总会叹息钱多了没用,官居高位的整天埋怨工作太忙,其实只是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别人羡慕不已并为之苦苦追求的一切,所以才会生出如此多的、外人听来有些虚假的牢骚了。

人不都是这样吗?站着说话的人往往不腰疼。

秦燕慈把镜子举在眼前,“啊!”她大叫一声,镜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捂住脸飞也似地冲出了帐篷。

男人双手交叉在胸前,本来是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可是看着秦燕慈跑出帐蓬,他眼中的幸灾乐祸渐渐地变成了怜悯与同情。

“奇怪的女人,难道你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吗?”他无奈地摇摇头,拾起地上的镜子,细心地擦去镜中的尘土,呆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追出了帐外。

无际的黄沙,寂寞的大风呜咽吹过,天地沙丘,沉厚,雄壮而安静。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让秦燕慈安静下来。

坑坑洼洼,满是伤痕的脸,枯萎得像的残叶一般的嘴唇,最恐怖的是眼睛,浑浊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眼眶溃烂得通红,还结着令人恶心的血痂,若有人说这是女人,还真是要佩服此人的眼光独特,说是个丑女人,还算是积了口德的。

那张脸简直是地狱的使者,人间的魔鬼!

偏偏,这就是秦燕慈在镜中看到的脸!毋庸置疑,这就是现在的秦燕慈!难怪那男人说她丑陋不堪!他没错,他的的确确说的是实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秦燕慈在黄沙落日间绝望地呼喊!她像一个疯子在无垠的大漠中疯狂地奔跑着,终于,筋疲力尽,重重地跌落在细腻而又灼热的大地上。

落日将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高大魁梧的身材此刻竟然显得有几分落寞与伤感。他静静地守着她,听着她惊天动地的哭声,直到她的泪水浸湿了身下一大片干涸的沙土。

终于,男人开口了,“回去吧!”男人静静地望着失魂落魄、满脸泪痕的秦燕慈,语气是那么平静而温和。

“回去吧!”男人的语气中竟有几分怜惜。

秦燕慈的泪似已流干,她竟然笑起来,只是笑得无比的凄凉,“回去?回哪里去?我这个样子还能去哪里?”她似在问男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跟我走吧!”男人伸出了手,平静却不容抗拒。

“不,我不走!”秦燕慈的脸上挂着奇特的笑,泪光却在眼底飞扬,“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不怕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吗?你这等英俊的人,像我这样的丑八怪怎配和你在一起?!”

“我为我以前说的话道歉,跟我走!好吗?”落日的余晖给男人的脸镶上了一道金色的边,使他看起来不但英俊而且高不可攀,他的语气轻柔,充满了耐心,好像还有几分乞求。

“道歉?你说的哪句话,说我是丑八怪吗?你没说错,你不需要道什么歉,反而,我还要谢谢你呢——”秦燕慈有些歇斯底里,竟然仰着脸朝男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男人诧异地望着他,突然脸色一沉,一个健步上前蹲下,一把就把秦燕慈横扛在了肩上。

“放开我,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你这个下流的家伙,流氓!你这个无赖!”秦燕慈被彻底激怒了,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地发泄在了男人身上,她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双手拼命地拍打着男人厚实的背脊,然后,抓着他的头发又拉又扯。

男人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他顺手在秦燕慈屁股上拍了两巴掌,闷闷地说,“给我老实点!”

秦燕慈愣了一下,片刻地安静,然后是更疯狂、更猛烈地回击,她甚至冲着他的耳朵一口咬下去——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大步冲向帐蓬里,然后飞快地把她丢到床上。

“你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男人摸着火辣辣的耳朵,目光阴沉得好像能杀死人,他何时受过这种气?况且,还是被女人这样欺负?早知道就不给她镜子了,难道这个女人是第一次看到她自己的容貌吗?难道她以前是个美人?

男人忽然想起那具美轮美奂的胴体,莫非她以前真是个美人?

“我是疯了!你把一个疯子留在这里,你岂不是也比疯子好不了多少?快放我走!”秦燕慈冷笑道。

“走?你走得了这大沙漠吗?离开了这里,你只有死路一条!”男人不屑道。

“我到哪里去是我的事,我死也好,活也罢,不关你的事!”此时的秦燕慈早就不想活了,精神上的打击、身体上的痛苦她都可以忍受,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脸会变成这幅模样。

“哼,若是以前,你要死要活,那是你的事,不过,现在就不行了!”

现在不行?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命运还要受你掌控吗?秦燕慈不禁有些气愤。

“你莫要忘记,你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你的命是我给的,我还留着你有用呢?”男人阴阴地笑着。

果然,他救她根本就是没安好心!她就知道他绝对不会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

“你说我的命是你给的?”秦燕慈定定地望着男人,忽然淡淡一笑,“那好,现在你就把这条命拿回去吧!”

说时迟,那时快,她用尽全身力气扑到了男人身上,男人以为她发疯又要打她,条件反射地先捂住了耳朵,没想到她的目标不是他的耳朵,而是——他别在腰间的一把匕首。

等到男人回过神来,她已将匕首架在了脖子上,就要割下去了。

男人想也没想,伸出手一把将匕首夺下,鲜红的血从雪亮的匕首尖滴滴落下,打在地上,立即溶到了黄沙里。秦燕慈的脖子完好无损,血,是男人的。

男人的脸阴沉沉的,让人心惊胆颤,目光冷漠得像三九的寒冰,“早知如此,救你,我不如去救一条狗。你若是真的连死都不怕,还怕人说你长得丑吗?”

“咣当”一声,男人将匕首丢在了秦燕慈面前,“你若真想死,就带着这把匕首跑得远远的,别弄脏了我的帐蓬!”男人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蓬,只留下呆呆伫立的秦燕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