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青琅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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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凤逸尘是孔雀国的第一美人,这已经说过无数遍,实在是无需再作过多的强调了。

而更为准确、详细地说,他是一个是美男子,地位尊贵无比。套用现代的一句话,凤逸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钻石王老五”。

英俊而富有的男人总是很有女人缘的,女人们都很喜欢凤逸尘,而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凤逸尘并不排斥女人,他也喜欢女人,只是,他的感情更为含蓄,也更为专一。一旦他真正爱上一个女人,往往会比别的男人来得更加地猛烈和狂热。

从前,有凤逸尘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可是,他却从未与任何女人有过纠葛,同样套用现代流行的一个词,没有发生过任何的绯闻。

曾经有很多问过他,到底怎样的女子才是他心中的满意的对象,甚至有人怀疑,他根本不喜欢女人,而只对男人感兴趣,面对这些猜度,他总是淡然一笑——其实,除了笑他又能怎样呢?他并未刻意地去拒绝,当然,也没有刻意地去追求某些人。

凤逸尘认识过很多女孩子,他谦和有礼地对待每一个人,不管她们是倾国倾城,还是样貌平常。

其实,无论美丽的、聪慧的,从来没有女子真正让他心动。

感情这个事,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

但是当林琅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真正领略到了“情”之一字的意境与滋味。

无论是从前孱弱少年的聪慧灵动,还是现在风姿绰约的美少女,跟她在一起,他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

无论是在一起的欢乐时光,还是刻骨的相思与痛楚,令人意兴阑珊人同时,也美得令人魂销。

并不是每一个人的一生中都有机会遇到这样的人。

所以,既然他遇上了,他就绝不会放手。

所以,即使那个人是他的哥哥的妃子,即使要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愿意。

所以,当探子来报,京城的大街小巷到处充斥着他与皇帝的弃妃私奔的传闻,无论是朝野还是民意都似乎于他大大地不利。

他默默地听完,只是淡淡地一句“知道了。”

她曾经想要牺牲自己,去成全他的平安与幸福。

可是,她却不知道,她就是他的幸福,也是他到如今最大的成就。若是没有了她,他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当他想到她的时候,她恰好就出现了。

她正沿着院子里的那条青石小径翩翩而来。

她穿着一件鹅黄的薄衫,其实,他早已给她备下了许多的衣衫,她偏偏选了这件,衣服式样极简单的,也似乎并不十分地合身,松松地裹在她苗条的身体上,在晨风上轻轻地飘动,这反倒多了一些别样的洒脱与婀娜,她如泉水般流畅的乌发被一根素色的丝带系住,一直垂到腰际,随着她纤美的腰肢有韵律地摆动,优美得好像春天里的杨柳。

她的手中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嘴里还轻轻哼着很奇特的小调,他从未听过这样的曲调,但觉得节奏又清新又明快,歌词直白得出人意料,好像是什么“我想为你作作饭,我要为你洗洗碗……”却让人听了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幸福的感觉。

在清晨新鲜而又温暖的阳光下,她就像一朵沾满晨露的花朵,无论谁看到,都会舒服到心里最深处。

凤逸尘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她走进来。

她迎上他痴痴的目光,脸上带着小女孩那种很单纯的微笑。

她端着盘子走到他面前,道了个万福,“林琅请王爷用早餐。”

凤逸尘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心中涌满了幸福,问道,“早餐?原来你一大早就是去做早餐去了?”

他接过盘子,把她拉入怀中,温香软玉在怀,让人心襟摇曳,他柔声道,“我现在可有福了,拐了一个老婆,兼带着多了个丫鬟和厨师。也好,干脆待会就让丫鬟们和厨师都卷铺盖回家吧!我们也省些开支!”

“谁是你的老婆?”秦燕慈娇嗔道,“我还没答应呢!”

“还说不是?那昨天夜里——”凤逸尘凑在她耳边,低低地道。

“你还说!”她粉脸飞红,娇羞地垂下头,转言道,“到底吃不吃早餐了!保证你没听过!”

他笑着放开她,秀色本就可餐,那么经美人之手煮出的食物又是怎样的?其实,对于她的厨艺,早先在军中,他就早已领教,看来稀松平常的食材,在她的手中都能够变成让人垂涎三尺的佳肴。

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世上还有我没有说过的东西吗?好,那我倒真要看看,我们的林大厨今天早上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早餐呢?”

“比萨!”她口中碰出两个他闻所未闻的两个字。

凤逸尘愣了愣,“比萨?!”

她吃吃的笑道,“我想这个世界上好吃的东西你一定都尝遍了,所以,我就特意作了我家乡的食品,你尝尝看!”

凤逸尘笑着重复道,“比——萨——”

这个叫比萨的东西就像一张大饼,上面还点缀着红红绿绿的蔬菜和喷香的熏肉,色泽鲜艳,赏心悦目,还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味,让他食欲大增。

凤逸尘心中惊叹,却只是轻轻一笑,道,“原来你的家乡把大饼叫作比萨!”

秦燕慈只笑不语,用小刀将它分成数块,眨眨如水晶般的黑眼睛,自信地道,“你尝尝。”

凤逸尘夹了一块,放入口中,目中顿时露出诧异之色。

秦燕慈道,“味道如何?可与你从前吃过吃过的大饼一样?”

凤逸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真是猜不出你还有多少本事!若是你开个大饼店,那么只怕其它的老板都要改行了。”

两人正说着,忽见门外走来一人,秦燕慈定睛一看,却是那日的驾车人。

他今日着了件青烟色的锦袍,发束玉冠,与那日的车夫形象截然不同,倒有几分不怒自威地贵气。

“王爷!林姑娘!”他恭敬地行了个礼,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秦燕慈一眼,欲言又止。

“宋七?”凤逸尘微微抬眼,神情凝重起来,眼神也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复杂莫测了。

宋七,一个很平常的名字。这些日子,除了听涛小筑中的仆人,就数宋七来得最勤了。每次,都是行色匆匆,神情严肃。对她,宋七是极礼貌,但是礼貌得有些生疏,和——敌意。

秦燕慈见状,知道宋七定是有什么话不便当着她的面说,忙道,“我还炖了汤,得去瞧瞧,莫烧干了!”

说完,也不等他答应,就收了桌上的盘子,凤逸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

“王爷,朝中传来消息……”

虽然秦燕慈竭力加快了脚步,但还是有几个字飘入了她的耳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是宋七故意说给她听的。

蓝的天,白的云。阳光已经升起,照在五彩斑斓的的花上,葱葱绿绿的叶上,那还未蒸发的晶莹透明的露珠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风也是清新而芬芳,就仿佛十六岁的少女纯真而甜蜜的呼吸。

这样的天气,和自己最心爱的人踏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当然是件相当令人偷快的事。

但凤逸尘却仿佛心事重重,他的心里好像总是有个趋之不去的影子。

他居住的小巷子是极隐密,若说是与世隔绝也不算过份。但是,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孔雀国中的所有动向都有人来向他禀告,甚至连皇帝早朝的时候哪个大臣们说了哪些话,他都一清二楚。

他其实是个性情温和,对世事也看得很淡的人。

特别是现在,所有的纷争他都不愿意去理,他唯一期盼的是与那个叫林琅的女子,不受打扰地生活,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很多事终究还是放不下的。即使他要放下,也需要时间。

可是,叫他怎么跟她开口呢?

秦燕慈看起来倒是相当地开心。

她手上刚刚折了一枝带露的无名小花,嘴里还在轻轻的哼着不知名的歌。

她的欢乐是发自内心的,凤逸尘带给她太多的惊喜与感动,就拿这个“听涛小筑”来说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得出凤逸尘是花了心思,还有他浓烈的爱意,让她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幸福之中。

其实,住在哪里,条件怎样,她并不在意,能够与凤逸尘长相厮守,她已经很满足了。

“快来呀!”她沿着小岛边跑边欢快地笑着,轻涛拍岸,温柔得好像母亲的细语。

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撩乱了他的心。

他忙笑笑,快步追了上去。

“在想什么?”她轻柔的发丝吻上他的面颊,痒痒的,他的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种淡淡的,甜甜的味道。

“没什么。”他淡淡地笑着,温柔地将她的发丝别在耳后,那张清丽无双的脸就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她忽然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心中的感觉?”

凤逸尘怔了怔,道,“感受?你说。”

秦燕慈道,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的心里淡淡的,甜甜的,这种感觉只有从前在父亲身边的时候才有过。我知道,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居然她的心中也是这种感觉,淡淡的,甜甜的,幸福的味道。

凤逸尘温柔的抚着她光洁的脸庞,“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幸福过。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

“逸尘,我知道,你有心事。”秦燕慈道。

凤逸尘无语,她澄澈的眸子仿佛有穿透心灵的力量,一直看到了她的心里。而且,她是如此地聪慧,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她。

“其实你不用每天都陪着我的,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作。”

凤逸尘抬起头,柳丝妙曼,轻轻起舞,波澜平静,金光闪耀。

他感谢她的理解,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其实,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秦燕慈的手忽然握紧,人已倚在他肩畔。

“逸尘,放心吧!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没有说什么,她什么都不必再多说。

两个人若是心意相通,又何必再多说别的?

“可是,我——”凤逸尘神情忽然就变得有些复杂,他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低低地吐出几个字,“朝中有人要造反。”

造反!秦燕慈一惊,她对孔雀国的朝政并不熟络,可是,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

凤逸尘的敬业、公正、谦和一直为人所称道,无论是在朝中也好,民间也罢,极有威望,呼声也很高,被尊称为“贤王”。

而当朝天子凤逸轩呢,客观地说,他本不具备一个当昏君的潜质,他英俊,聪明,精力充沛,可偏偏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若是他的胸襟能够再开阔一些,把所有的精力与智慧都放到处理朝政上,止不定能够建下赫赫功勋,名垂千古;可是,他却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对付凤逸尘身上,他不能公然拿凤逸尘怎样,就把矛头对准了朝中支持兰陵王的大臣,他们成了他的眼中盯,肉中刺,动不动则遭贬,甚至是遭杀身之祸,最为过的是,他越来越喜欢猜疑,但凡意思与他相左的,他也认为是兰陵王示意故意与他作对,弄得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对于造反,凤逸尘一直是持反对意见,毕竟那是他的哥哥,而且,若是他造反,怎么对得起把他养育大的席太后?

“他们已经派人多次与我联络——”

宋七就是来传信的,自凤逸尘救走秦燕慈后,朝中先前与他交好的大臣已被贬或被杀,去了大半——剩下的大臣个个如履薄冰,惶惶不安,不得已打出了“讨伐昏君,拥立兰陵”的旗号,准备造反。

而兰陵王与林琅的故事在这其中作用颇大,几经演绎,终于在孔雀王朝有了最新的、也是最受赞同的版本,兰陵王凤逸尘与女扮男妆的林琅在军中相识,相爱,两人返京后正准备缔结百年好合,却被别有用心的昏君嫉恨,强占了林琅,并且还百般折磨这对恋人。兰陵王用情至深,终于深处虎穴,救出了心中的爱人……

多么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多么有情有义的兰陵王!他一下子成为了孔雀国子民心中追求真爱的英雄。

“我很为难——我不能——”凤逸尘面上浮上几丝痛楚,“他毕竟是我的哥哥。”

秦燕慈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惊恐,原来只以为是两个人的爱情故事,却没料到,却与最最莫测的政治扯上了联系。其实,早就应该想到,她的爱人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政治本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们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已经绕湖走了整整一圈。

这里是起点,也是终点。

无论你绕了怎样的一个大圈子,你还是会回到先前出发的地方。

所以,很多问题并不是你不去面对就会消失,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

秦燕慈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下定了决心,“逸尘,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她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他听。

凤逸尘几乎是呆住了,潋艳的凤目不敢置信地望着秦燕慈,“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是说席太后是我的——亲生母亲。”

“是的,我问过太后,她——她已经默认了。”

本不想告诉他的,怕他再受伤。可是,现在局势迫人,她不得不说。

“我不相信——”那一刻,凤逸尘的情绪显然有些失控,他极力想要控制自己,但显然只是徒劳。

“她对我那样地好,比我的亲生母亲还要好,她说我的命运太悲惨,云娘娘得了疯病,从此以后,她就是我的母亲了,她说,她会把我当亲生儿子一般——原来,一切只是谎言和欺骗。”凤逸尘喃喃地自语,如玉的脸庞变成青色,那份痛彻心扉的痛苦令秦燕慈的心都要碎了,那一刻,她有些后悔,是否不该告诉他?!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可是,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凤逸尘扬起失神的眸子。

“我怕你再受伤。”秦燕慈痛苦地回答,不知道真相时,他伤心,知道了真相,伤害或许更大。

“受伤?我已经是遍体鳞伤了,再多伤一次又有何妨?”凤逸尘幽幽地道,不再说话。

“逸尘,相信我,太后娘娘是爱你的!她也有苦衷,其实,我觉得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可怜得多!”秦燕慈把凤逸尘拥在怀中,柔声地安慰着这个心碎的男人。

“现在,你们兄弟倒戈相向,我想最难受的肯定也是席娘娘!”秦燕慈继续说着,一旦“讨伐昏君,拥立兰陵”的旗号被打出,席容若将立于两难之地,亲生儿子要讨伐名义上的儿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将站在哪一边?

“逸尘,忘掉痛苦的过去吧!多一些宽容,或许,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活得更好一些!”

“我想去见见她——”凤逸尘已渐渐平静,“你说得对,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他感激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被欺骗过,被折磨过,可是,她的心却始终如水晶一般地纯净。寥寥数语,就解了他的心魔。

她微笑着点点头,如风中最幽雅的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