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青琅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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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大漠的天气真的是非常奇怪,清晨还是阴冷阴冷的,天空飘满了大块大块的乌云,几乎可以感觉到空气中充满了水气,滂沱大雨蓄势待发了,这才走了不过几十里,突然就闷起来,空气中充满了潮热的味道,将人弄得烦闷无比。

当秦燕慈驱马进入到沙漠的深腹时,才真正地感觉到天地间的那种壮阔雄美,纵马驰骋,只觉得呼呼的热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茫茫的金黄,一座沙丘延绵着另一座沙丘,峰峦起伏,好像放电影一般飞快地退到身后,

虢军与兰陵王军营相距大约是四、五百里,骑马过去也不过半天时间。凤逸尘将自己的坐骑给了秦燕慈,这是一匹剽悍强壮,腿粗如桩的汗血宝马,全身墨黑,没有一根杂毛,奔跑起来,四蹄生风,践起微微的尘土,仿佛一匹墨色的绸缎在大漠的风中飞扬。

秦燕慈的以前在英国学习时,课余总喜欢邀几个朋友去附近的马场骑马,就当锻炼身体,她的骑术自然是过得去的,再加上她的马是千年难遇的宝马,速度之快自然是不在话下,伊绿笛的坐骑虽然也是军中万里挑一的良驹,但比起她的还是略逊一筹,加之绿笛本就瘦弱,秦燕慈生怕他跟不上,总是有意放慢速度,但宝马一旦跑开,速度难免有些难以控制,所以,跑了一段,她就不自觉地回头看看,但每每回头,绿笛在她身后不过一、两个马身的距离,这倒让她有些诧异,这个绿笛还真不能小看哎!

秦燕慈人在马上颠簸,大脑却一刻也没有停歇。

临行前,凤逸尘将他所知的虢军的情况都仔细地讲给了她听,虢国本次是号称五十万大军逼境,但是看样子,只怕还不止五十万,率军出征的是虢国的顾命大臣、彪骑大将军、一等护国公朗格尔。据说此人面容凶恶,冷酷异常,勇猛善战,嗜血如命,偏偏此人又是个用情很深的人,据说,此人年青时曾对女子不屑一顾,快三十岁了还未娶妻,但他三十二岁的时候却疯狂地爱上了一个青楼女子,居然不顾大将军的面子,不顾家族的反对,执意要娶那女子为妻,把他的老父亲气得吐血,嚷着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可偏偏他也不肯回头,宁愿众判亲离,宁愿不做大将军,也要抱得美人归。

凤逸尘讲到这里时还目光悠远望着她,感叹道,“情之一字,只有身在其中的人还能真正明白,真正是惆怅入骨,难解亦难懂,任你是盖世豪杰,王族贵胄,遇到情关也不得不低头。”

远远的,就能望到虢军的营帐了,如同一个个小山包,相隔有距、整齐井然。军营外围依稀可见密密的哨岗,令人肃然起敬。

待到了营前,秦燕慈勒紧缰绳,宝马站立,发出了强有力的嘶叫声,那长长的嘶叫声震天动地,似乎在那一瞬间人与马也融为了一体。

“孔雀国使者请求觐见大将军!”秦燕慈飞身下马,朝着守营士兵大呼。

士兵不由得一怔,眼前的人身材纤细,一袭灰色的长袍从头一直裹到了脚,只露出半张脸,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一种冷漠、神秘却妩媚的味道却透过燥热的空气让人心里无端地升起一片寒意。

不过多时,士兵带了秦燕慈、伊绿笛二人到了营中,一路中,秦燕慈仔细地观察,只觉得军中一派井然有序,比起兰陵军中的浮燥,自是另外一番景象。军中士兵个个高大强壮,面庞黝黑,深目高鼻,相貌倒与现代的藏族人有些相似。

朗格尔的主帅营极为广阔,进到里面,只见数根世巨木为柱,上面都蒙着坚韧的牛皮。狼皮褥子上坐着一个,料想就是大将军朗格尔,秦燕慈抬头一看,朗格尔倒不如传闻中的如何丑陋,他五官长相冷峻,仿佛花岗岩石雕刻而成,身材高大宛如天神下凡,那双冷酷寒冰的眸子,让人一见就生出几分寒意。

身边站着一人,大概四十开外,留着三缕微髭,白白胖胖,一脸和气,相貌平凡致极,唯独一双眸子乌黑透亮,灵气十足,与他的外貌倒是有些不相称。此人就是虢国军师赛噶,传闻此人聪敏过人,还生就了一双巧手,做的木头人能够端茶送水,做的木鸟能展翅飞翔,他还发明了云梯、撞车、飞石、连珠箭等威力强大的作战武器,虽然在秦燕慈看来与“飞毛腿”、生化武器甚至是大炮、坦克之类的比较起来都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但在古代已经是不得了的了。虢国这次也是仗着赛噶发明的这些武器才如此的大肆宣战。

秦燕慈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叹道,若非已经知道他的能耐,倒真的要将他当作是一个平常的书生了,真正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秦燕慈与伊绿笛揖了一个躬,朗声道,“孔雀国使者林琅、伊绿笛拜见大将军。”

“孔雀国难道是国中无人了吗?居然派了两个娘娘腔来。”朗格尔鼻中哼了哼,眼神中充满了猫对耗子的戏弄,嗜血的气息和轻蔑的眼神一览无余,堂下的这两个人,男不男女不女,这种娘娘腔的人物,他是极厌恶与不屑的,至于什么所谓的议和,虢国既是蛰伏了数十年,才有此举,更是不会去考虑的。孔雀国的人啊,怕真的是好日子过久了,变得如此的幼稚!

秦燕慈只是宛然一笑,不甘示弱地道,“我孔雀国是礼仪之邦,自然是通晓礼仪的,我们两个是兰陵王帐下最不济的,所以被派到虢国来。”

“果然是伶牙俐齿啊!”朗格尔冷冷一笑,突然脸色一变,“来人,把这两个孔雀国的奸细给我推下去斩了!”

什么?这个朗格尔果然是一点儿都不懂道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都不知道吗?难道就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吗?秦燕慈心中突然就慌乱了起来,她预想了很多种与朗格尔见面的场景,但是万万没有料想到这个堂堂大将军会来这一招!

她看看伊绿笛,他也稍稍有些紧张,但却似乎并无过多的恐惧。

秦燕慈正欲争辩,突然一个士兵飞也似地奔了过来,声音颤颤噤噤,“将军,将军,不好了!镜夫人她——她落水身亡了!”

落水身亡?!在这样的大漠中居然还有溺水身亡的!真是够怪异的了!秦燕慈思忖着。

“什么?!”只见朗格尔神色陡然一变,面色变得惨白,眸中悲痛欲绝,那么英武勇猛的一个人那一刹那仿佛三魂七魄已经失了一半,他阴冷地扫过秦燕慈与伊绿笛,“你们两个真是扫把星!赛噶,你看着他们,如果镜儿有什么不测,我要把他们两个五马分尸,用他们的血来祭奠镜儿!”

过了许久,只听得后堂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恸哭,赛噶悲闵地望着两人,“你们来得真不是时候!”

不知为何,秦燕慈突然觉得这个赛噶很有意思,明明是个中年人,眼神竟然如同孩童般清澈稚气,让人平添了几分好感。

“赛军师,刚才闻得好像是镜夫人溺水身亡了?”秦燕慈问。

“你认识我?”赛噶有些奇怪,脸上还有几分受宠若惊,转而变得神气十足,连这个孔雀国来的小个子都认得他,自己岂不是鼎鼎大名?但想起她问的是个噩耗,而且,将军还不知道会怎样地伤心,怎样地闹腾!他的语气突地变得有几分落寞与伤感,“应该是的吧!”

“可否让我看看?或许,我能够救夫人!”秦燕慈的眸子熠熠生辉,真是有意思,怎么每次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刻都会让她碰上?!

“当真!”赛噶吃惊地望着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他几乎是一个健步跨了下来,竟然激动得握住了她的手。

秦燕慈轻轻抽出手,展开笑靥,正色道,“人命关天,不敢戏言!快带我去吧!”

跟着赛噶七拐八拐,穿过密集的营帐,走上一条用青石子铺成的羊肠小路,路的尽头居然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墙青瓦的院子,这是一个典型的带有江南郡特点的院落,一条似乎是人工开凿的小湖盘延在院子之中,假山、亭子应有尽有,均是典雅精致,尽头是两间小小的房子。在这样的大漠能够见到这样的景致,真让人有些忘却了时间与空间。

湖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上,踏上去,柔软得好像十六岁情人的发丝。一个素衣女子躺在地上,朗格尔正握着她的手低声哭泣,那模样好像丢失了最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周围跪着五六个仆人,一个个伏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见到有人进来,朗格儿抬起布满血丝的眸子,那目光中的伤痛令人心碎,他的声音嘶哑中透着愤怒,“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

赛噶也顾不得什么了,忙指了指秦燕慈,“将军,这个人说可以救夫人!”

朗格尔身体颤抖了一下,仿佛被电流击中,他缓慢地地抬起头,失魂落魄地起身退到了一边,“小镜,她已经死了!”

“将军,让我看看,或许,夫人还可生还。”见朗格尔没有反应,她又道,“救人要紧!”边说着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地上的女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