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生废后翻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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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顾云羡本以为自己听到这句话,心中会觉得痛快,会觉得如释重负。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并不是那样。

记忆中那个永不能忘的冬天,她衣衫单薄,坐在冰窖一般的静生阁。宫娥面无表情,朝她奉上了一个檀木托盘。

上面摆着三尺白绫,一杯鸩酒,还有闪着冷冽寒光的匕首。

这三样东西就那么映入她的眼中,从此成为她永远的心魔。

毓淑仪听到皇帝这么干脆就下了命令,有些惊讶,“陛下就这么决定了?您难道不给景氏一个辩解的机会?”

以她的立场,自然希望景馥姝早死早好,但她如今掌管六宫,事事都务必周全谨慎,是以这么一番询问必不可少。

皇帝神情淡淡,“薄氏的罪她已认了,无需再说。至于御马一事,乃是她的心腹婢女所述,证据确凿。她还有什么可辩的?”

毓淑仪哑然。

“朕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朕当年迎她入宫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人。”皇帝说着,自嘲一笑,“是朕眼拙,竟上了这么一个大当。如今真相水落石出,朕也不想再在上面多做纠缠,还是早些了结了吧。”

毓淑仪想了想,又道:“景氏赐死,那她身边的人呢?还有从前与她交好的宫嫔,可要追究问罪?”

皇帝闻言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转头看向顾云羡,“云娘你觉得呢?”

顾云羡略一思索,慎重道:“臣妾觉得,既然陛下不希望将御马一事张扬,那么还是不要牵连太广为好。不然,宫里宫外都会议论不休的。”顿了顿,“再则,如今已经十一月了,眼看就是年下,实在不宜多损人命。”

皇帝点点头,“你说得有理。那就这样,剩下的事情你们两人商量着处理了,不用再来询问朕。”

“诺。”

说完这句话,皇帝便不再开口。毓淑仪站在一旁,敏锐地意识到他漏掉了对一个人的处置。

宁王姬沛。

此前他被皇帝以“心存谋逆”的罪名打发去了昭陵守陵,如今真相揭露,御马不是他动的手脚,那么是不是应该把他召回来了呢?

顾云羡看到毓淑仪紧蹙的眉头,明白她也和自己想到了同一个问题。与自己不同的是,她一定认为皇帝会将宁王召回来。

这么想着,顾云羡就忍不住在心中摇头。

毓淑仪会这般揣测,实在是因为她并不知晓宁王和景馥姝的牵扯。宁王如今固然洗脱了谋逆的罪名,却又背上了另一个罪名。

觊觎皇妃,帮助皇妃邀宠,且在事发之后欺君罔上、为其顶罪。

这个罪名比起上一个,也就稍微好那么一些而已。

“至于宁王,”皇帝终于开了金口,慢条斯理道,“无论如何,此事终归与他有关。便让他在昭陵多吃点苦头,其余事情过两年再说。”

他说是过两年再说,但顾云羡知道,这不过是个敷衍之辞。他既然不会对外宣布景馥姝和御马一事的关系,那么宁王就得永远背着这个罪名。

反正,他也不算冤枉。

景馥姝独自坐在成安殿内,看着不远处的鎏金大鼎怔怔出神。因为没人往里面加入熏香,所以大鼎里只有一把冷灰,什么也散不出来。

如同她此刻的心。

三个时辰前,她被押回成安殿,押回了她金雕玉砌的宫室。紧接着,她的宫人被全部提走,宫门从外面锁了起来。

只留下她一个人。

成安殿里静得能听到风拂动纱帘的声音,她闭着眼睛,回忆着早上发生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这一回,她是彻底栽了。

不仅薄瑾柔的事情被皇帝知道了,甚至连她的伪装也被皇帝看破。

她虔诚地放在心上多年的郎君,如今已视她为洪水猛兽。

他不会再原谅她。

想到这里,原本已经没有感觉的心竟再次钝钝地痛了一下,让她眼睛发酸。

苦笑一声,她伸手捂住了脸颊。

她知道顾云羡正在继续挖掘她的罪过,也明白等待着她的结局是什么。

出乎意料的,她心里也没多么恐惧。

或许是因为对这一天早有准备了吧。

从决定入宫的那天起,她就清楚地明白,如果失败,她的下场会是怎样。

是她自己选了这条最危险的路,所以如今落到这个结局,也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更何况,这大半年以来,她过得实在太辛苦。

皇帝的冷落,宫嫔的排挤,世间冷暖都让她尝了个遍。如今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对她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

顾云羡究竟是怎么找到玉柳的?应该是拉拢到了叶苓吧。

那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这些事情她明明一直瞒着她,却还是被她给知道了。

她们联手,设下这个陷阱,诱她入局,最后置她于死地。

真真是好谋划。

也罢,成王败寇。她输了便是输了。就让叶苓去讨好她的新靠山吧。她且等着,就算在九泉之下,她也会仔细看着,看她们两个以后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远远的传来了宫门打开的声音,她没有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她身旁一尺之处。

“贵姬娘娘,臣来给您送东西了。”是吕川的声音。

她慢慢回头,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小宦官,以及他手中的托盘。

白绫,毒酒,还有匕首。

她瞳孔猛地缩小。

“这是……什么意思?”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能问出这句话。

吕川不卑不亢道:“便是娘娘您看到的意思。时辰不多了,您还是选一样,快些上路吧。”

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知道他会杀了她,可是她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才过了一个下午,他就这么决绝地给她送来了这三样东西!

她以为,至少在那之前,他会来见她一面。

“他们给我定的,是什么罪名?”她慢慢问道。

“什么罪名您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回答我。”

吕川沉默一瞬,“指使薄宝林谋害皇裔、欺君罔上。”

“只是这样?”她提高了声音。

吕川没有回答。

“我不相信。你告诉我,还发生了什么事?”她道,“你如果不说,休想我甘心就死!”

吕川看着她,“娘娘您何必这样?无论如何,陛下的心意已定,改变不了了。”

她嘲讽一笑,“本宫看吕大人也是个心存仁厚的,定然不希望亲自动手逼我上路吧?您告诉我,我便乖乖听话。这样子您也可以轻松办完这趟差事,不用难受。”

吕川叹一口气,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那些小宦官立刻退到十步以外。他压低了声音,“陛下知道了您与宁王的事情,所以……。”

景馥姝的脸色瞬间雪白。

顾云羡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今夜一定睡不着,所以回到含章殿后便让阿瓷找出了她的琴谱,想以此分散一下注意力。

谁知一首曲子还没看完,皇帝便已经过来了。

她服侍他脱下大氅,道:“陛下怎么来之前不说一声,臣妾也好做点准备。”

他淡淡一笑,“本来没想过来的,但是心里有点烦,所以来找你说说话。”

顾云羡道:“是因为景氏吧?这会儿,吕大人也该过去了吧……。”

皇帝沉默片刻,“差不多了。”

这个时辰,景馥姝应该已经……

两人正不知说什么,外面却又传来脚步声。

顾云羡疑惑地看过去,却见一个小宦官气喘吁吁地跪在他们面前,“参见陛下,参见充容娘娘!臣……臣有事禀报!”

皇帝蹙眉,“你不是跟着吕川去成安殿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臣听说陛下来了充容娘娘这里,所以一路跑过来的……。”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小宦官犹豫一瞬,“贞贵姬娘娘希望陛下您能过去一趟……。”

顾云羡闻言一愣。

景馥姝这是想见皇帝最后一面?

“荒谬。”皇帝冷冷道,“朕说了不想见她,谁让你来传的话?吕川是怎么办事的!”

小宦官吓得浑身发颤,额头贴在地衣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惊惧之下,他只能在心里埋怨,贞贵姬出尔反尔、实在可恨。她本来都答应了,只要吕大人告诉他陛下的意思便甘心就死。结果在吕大人说完之后,她就跟疯了似的,非逼着他们来找陛下,不然休想让她上路。吕大人无奈,只好派他过来了。

皇帝看着抖如筛糠的小宦官,心中一阵腻烦。视线不经意间往下,落到了他紧攥成拳的右手上。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小宦官哆哆嗦嗦抬起手,道:“是……是贵姬娘娘给陛下的东西……。”

“呈上来。”

何进从小宦官手中接过东西,再转身恭敬地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一看,才发觉那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中间串着一枚羊脂白玉的坠子。

脑中忽然闪过很久之前的画面。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还是他弟妹的景馥姝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道:“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这里有三个杯子,我把这枚玉坠子放在其中一个里面,当着你的面交换它们的位置。然后你来猜,玉坠子在哪一个里面。我赌你一定猜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