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打死了欧阳铮后,关天养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格格的怪响,昏倒在地。
黑衣人的尸体倒下后,露出了张天渝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他盯着欧阳铮的尸体,叹息了一声,显得很是有些不解。
宋奕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他只感觉越来越冷,越来越麻木,世界离他也越来越远。
张天渝见宋奕还有一丝气息,扶起来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留下吗?”
宋奕精神为之一振,眼前的一切又渐渐清晰了起来。他盯着张天渝的脸看了良久,才发现他不是别人,正是十二岁上早夭的长子宋链。
“链儿,是你?真是你吗?”
张天渝苦笑道:“是,我是链儿……”
“链儿,你,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这些年来,爹有多想你吗?”说着,宋奕呜呜地哭了起来。
张天渝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你还有什么话要留下吗?”
“链儿,来,让爹好好看看,看看……”坐起身来,捧着张天渝的脸看了片刻,猛地一震,道:“你,你不是链儿!”
张天渝脸色一变,道:“怎么会呢?我是!”
“你,你是天养,你是天养!链儿,链儿他已经死了……”又哭了起来。
张天渝唉地叹了一声,没有言语。
“天养,你是好孩子,你是好孩子……”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也越来越涣散,渐渐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张天渝输过一丝真元,紧问道:“宋家的秘密是什么?东西在哪里?”
宋奕蠕动了一下嘴唇,道:“秘密?灭门之灾呀……东西,天养,东西在哪?”
“对,东西你藏哪里去了?”
“东西……江州,江州……”
“江州哪里?”张天渝激动得脸都红了。
“江州,江州慧……慧泉……广智法师……绝……绝地……天通……人,人间地……”一口气再没上来,身子猛烈地抽搐了起来。
“人间地什么?”张天渝再次强行输过一道真元,逼问道:“快说,人间地什么?”
宋奕的身子一僵,长长地喷出一口浊气,渐渐软了下去。
宋奕死了!
张天渝又气又怒,几番输过真气,宋奕也再没的反应,不由得骂道:“娘的,你就不能多坚持一会儿么?一群不会办事的东西!”手一挥,一道红光闪过,厅里的不论是黑衣人,还是幸存的宋家人,无一例外地命丧当场。
看着宋奕的尸体,张天渝越想越想不过,道:“哼,别以为死了我就拿你没法子。我告诉你,还有搜魂术,我就不信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搜不出来!”
搜魂术是一种极为歹毒的巫术,通过上古仪式,强行拘来死者的灵魂,读取其记忆,不管最终能不能读到想要的东西,灵魂必然灰飞烟灭,永无超生之机。
抄起宋奕的尸体,正要往外走,就听有人娇媚的声音道:“小兄弟,人都死了,你带着他还有什么意思呢?”
张天渝神情一愣,喝问道:“谁?”
轰的一声轻响,门口腾起一道五彩烟萝,一名素衣妙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女子身材婀娜妙曼,步法轻盈,眼泪宛转生媚,看得张天渝心底下麻酥酥的。语气自然也放软了,道:“姐姐莫不是南海离宫门下?”
素衣女子掩嘴轻笑了起来,道:“这声姐姐叫得可真甜。不错,我正是月宫门下!”
南海离海乃是修行界一股不小的势力,总坛位于南海九离岛,门下尽是女子,以暗器毒药、音律魅惑之术闻名天下,素被正道中人称为‘妖魅之宗’。外人都以‘南海离宫’相称,她们却自称‘月宫’,这里面到底有何区别,就鲜有人清楚了。其行事较为正派,却不为正道所容纳,魔道是巴不得其加入,却又从来没讨到好过。
张天渝道:“姐姐不在九离岛清修,来这做什么?月宫仙子下凡尘,敢情是看中了谁,要予以引渡么?”
素衣女子道:“我不过是恰巧路过,又恰巧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若姐姐没看走眼,小兄弟该红莲宗门下吧?”
张天渝急着去施展搜魂术,哪里有闲情跟素衣女子闲聊,便道:“正是。姐姐既知我乃红莲门下,便该知道魔道中人行事素来无所顾忌,杀个把人,抢点东西也没什么奇怪的!”
素衣女子道:“是不奇怪。可我奇怪的是这人明明已经死了,你为何还将他抓在手里不放?”
张天渝道:“我与他有深仇大恨,不将他挫骨扬灰就难消我心头之恨!”
素衣女子呵呵地笑道:“原来是这样?”显然是不信张天渝的话。
若在平时,张天渝定要和素衣女子好生调笑一番,可今夜他实在没这个闲功夫,道:“姐姐若无别的指教,那咱们后会有期。告辞!”纵身就往外蹿。
素衣女子手指轻弹,一道五色烟萝将门口罩住。张天渝脸色一变,问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素衣女子道:“人都死了,何苦还对折辱尸体?你我俱是修行中人,该放开的还是放开些好!”
张天渝哼了一声道:“姐姐是我管我的事了?”
“这一家子都被你杀了个干净,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也不是要管你的事,只是觉得再深的仇怨,也没必要跟死了的人过意不去!”
“有些东西姐姐不懂的!”抬掌一拍,一道红色光华直向大门冲去,五色烟萝顷时就被冲散,张天渝闪电般疾冲而出。
素衣女子显是料到他会有此着,双手连挥,无数寸许长的飞针闪烁着幽蓝色的光华,抢先一步挡在了门前。飞针好似一只只择人欲噬的黄蜂,虎视眈眈地审视着张天渝,只要张天渝稍的异动,它们将不惜性命地蜇向他。
“飞针不过是小巧玩意,自然不会看在你的眼里。可针上的毒叫‘幽魂引路’,小兄弟想必听过吧?”
张天渝的脸顿时青了。
‘幽魂引路’虽然不是见血夺命的奇毒,但却是闻名天下的慢性毒药,专门针对修行者而炼制,一旦中了此毒,将要承受九九八十一日无比痛苦的折磨才能死去。据说此毒采用三十六种奇毒配制而成,除了炼制者,任你是神仙降世,也无法配出对症的解药。
“姐姐是存心要和我红莲宗作对了?”
素衣女子嫣然笑道:“小兄弟这话可就言重了,我只是怜悯死者多舛罢。再则死者为大,亡灵既已何苦,何苦再纠缠不放?”
张天渝脸色越来越冷,道:“我看姐姐不是怜悯死者,而是别有所图吧?”
素衣女子脸色顿时也僵住了,冷声道:“既然小兄弟不听劝,那我也没办法了……放肆!”之所以会暴出‘放肆’二字来,是因为张天渝连招呼也不打,祭起一柄赤焰飞剑,朝她当胸刺了过来。眼见闪避不及,她也只得祭起护身法宝烟雨伞抵挡。
张天渝下手又快又狠,丝毫不给素衣女子以喘息之机,几招之下,就将素衣女子逼到了屋角。幸得烟雨伞的防御性能颇佳,这才不至于被张天渝在几招之内斩杀。
见张天渝招招要命,素衣女子怒意大起,一边招架一边道:“看来你是要杀人灭口了?”
张天渝傲然道:“能杀得了你就算灭口,杀不了就另当别论!”
素衣女子将烟雨伞收起,手持伞柄,竟当成剑来用。挥、挡、刺、撩,既轻灵又迅捷,十余招下来,就渐渐稳住了局势,反守为攻。张天渝深知自己的修为较素衣女子相差至少在五十年开外,若不能仗着狠毒与迅猛在三十招内将之斩杀,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还未可知。
张天渝原本就是头一等机敏之辈,见已经拿不下素衣女子,张嘴大呼道:“师父,你来了……”
此言一出,素衣女子不免吃了一惊,暗忖道:“这小子已经够棘手了,他师父怕量晚难对付……”当即变攻为守,四下张望,以防被人偷袭。
张天渝要的就是她分神,虚晃一招,纵身就从身后的窗户里跳了出去。
按说他有上百年的道行,不论是御风还是用符,来去都自如得很,何必偏要翻窗呢?只因他手里抓着宋奕的尸体,若不能在一个时辰内用搜魂术读出记忆,那就再没有机会了。费了这许多心机,好不容易让才把宋奕口中的秘密套出来,断不能因为素衣女子的阻挠半途而废。
哪知他身形尚未站稳,就瞥见幽蓝光芒疾袭而来,惊骇之下,竟只能用宋奕的尸身当作盾牌挡了一下,然后就地一滚,这才避了开来。
素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房顶,御使飞针如附骨之蛆般追击张天渝,口中道:“小兄弟,你可真狡猾呀!”张天渝当真是苦不堪言。若没有宋奕尸体这个负担,他尚且还能与素衣女子一战,现在就是只有躲的份,全无还手之机。照这般下去,要不得多久,就算不中飞针,也得被累死。
素衣女子显然不想要张天渝的命,手下留有五分余地,若不然张天渝岂还有躲的机会?
张天渝不是笨蛋,片刻之后也猜出了素衣女子的心意,当下大喝一声,道:“你不是要这具尸体么?给你就是!”奋力掷了上来,然后祭起赤焰飞剑,斩开飞针,消失了夜色里。
素衣女子挥手一牵、一引,接下了宋奕的尸体。看着被自己的飞针扎得刺猬一般,不由暗叹一声,正准备把飞针都收回来,就感到脚下一股炙热之力袭来,顿时大惊。
轰的一声,房顶破开一个大洞,张天渝连人带剑冲天而起。素衣女子万万没料到刚才逃走的不过是法术制造出来的假象,疏忽之下,先机尽失。赤焰飞剑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顷时之间漫天都是,暴雨般朝素衣女子倾泄而下。素衣女子情知这是张天渝的必杀之招,不可小觑,全力祭起烟雨伞,以防有失。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素衣女子满以为自己拼尽全力,还不至于伤在张天渝手下之时,一道极强的炙热之力悄无声息地击中了她的后背,娇小的身体好似炮矢般被抛射了出去,死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