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语气虽不重,但听在史文渊的耳里,不亚于疾风暴雨式的训斥,顿时让他满头的大汗。在他的印象里,关天养本是一个大大咧咧,对朋友亲善随和,无可无不可的人。现在才知道,关天养骨子里的冷厉与严格并不少,甚至比平常人都更重。
刚从茶楼出来,就见正魔二道各大派的弟子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齐齐地出现了。一个个的仿佛都极有默契,不言不语,直朝幽灵宫的管理处走去。
史文渊惊愕地看着这场面,着实不明白关天养为何猜得这般准?还有,这些门派为何偏要在这时候才赶来?早来又有什么不好?
午正时分,幽灵宫封闭了管理处。
一个时辰后,所有出价都将被公布出来,法宝的归宿也将确定下来。
尽管已是午饭之时,但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大集市边上的店铺和屋宇都被改造成了临时的休憩之所,除了提供新鲜的果蔬外,还有专人侍候茶水。
正道各派很默契地占据了东边,魔道则占据了西边,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推测着圣器‘定灵珠’将会归于哪家。
因将展销权委托给了幽灵宫,接下来也没关天养什么事,他就径直回了怀远堂。史文渊很懂事,没像跟屁虫一样随着,而是留下来帮着维持场面。虽说完全没必要这样做,但为了建立起他的人脉关系和对修行界有更多的了解,他自认为留下来是没有错的。
好几起争论都还没有结果,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随着幽灵宫管理处的门缓缓打开,所有人都意识到最要紧的那个时刻来临了,都从屋内走了出来,围到了高台四周。
一名幽灵宫执事走在前面,后面四名护卫抬着一架覆着红绫的屏风跟上。缓步走上高台,执事庄严地立定,轻咳了一起,起手作了个团揖:“各位仙长,经过一番整理,所有的出价都已经罗列了出来!”在他说话之间,四名护卫将屏风摆在了高台正中,然后站在两旁护定。他走将过去,收起红绫,伸手一肃:“各位请看,每一件法宝的得主都以金色标明……”此屏经过留影术的加持,哪怕是站在大集市最角落里,也看得如在眼前一般清晰。
在执事将红绫揭开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向了‘定魂珠’那一栏上去,在见到标成金色的是‘南海离宫’四字后,全场一片哗然,莫不高叫起来:“怎么会是红莲宗?是不是搞错了?”南海离宫素来神秘,不论正魔二道,皆少交往。上次在千阳山竞拍龙鳞,南海离宫也曾出过手,但只叫了八千万的价格便住手了,未曾引起太多的关注。没想到这一次关天养出售圣器,他们又赶来了,着实教人意外。
执事微微一笑,抬手虚扶:“各位仙长稍安勿躁。出价的符牌已经封存,若有疑虑者,可以查验。”
标金的名字后面就是所出的价格。为了买下‘定灵珠’,南海离宫竟然又出了八千万晶玉的价格,比排行第二的玄武宫、符箓宗、重极门和红莲宗高出了整整两千万,比排行第三的三清教、神霄派、轩辕世家和长生宗高出了三千万。
到了这时,众人才在场中寻找起了那三名白衣蒙面,从不与人交谈的女子来。只见她们安静地站在大集市最偏远的角落里,似乎并不因为拍得圣器‘定魂珠’而欢欣,那淡泊的眼色,一如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见正道七大门派和魔道五宗都不曾有异议,鼓噪声渐渐安静了下来。再一看其他的法宝,竟是玄武宫买下了六件,总计作价三千一百万晶玉;红莲宗买下了三件,总计作价一千六万晶玉;符箓宗拍下了三件,总计作价一千七百万晶玉;三清教、重极门、神霄三派和青莲、长生、极乐三宗各拍得了两件,少则花了七百万晶玉,多则一千二百万。
蜀山派因六年前竞拍龙鳞,存款耗尽,虽派人来参与了,却是没有出价;大慈悲寺也因龙山鬼魔出世,元气大伤,也是无力出价。白莲宗堕落势危,虽在包括定灵珠在内的七件法宝都出了价,却是没能拍得一样。
从这份出价的榜单上不能看出,实力最为雄厚的依旧还是玄武宫,一口气拍下了三十件灵品法宝中的六件。从总体实力而言,正道七派略强于魔道五宗,正道七派共拍得法宝十五件,魔道五宗共拍得九件。从三十件法宝的归宿来看,正道门下共拍得十八件,魔道共得十二件,依旧是正道占了不小的优势。
关天养恰恰赶到,看了整个榜单后,暗暗感慨道:“三百年来,玄武宫迭遭魔道攻击,实力大不如前,可相较之下,还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派呀。只可惜我晚生了几百年,没能见识到玄武宫全盛时的局面,怕是整个修行界都无人敢撄其锋吧?”又想到符箓宗从来不甘屈于于玄武宫之后,处处想争‘天下第一门派’的名号,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些。最较他意外的还是南海离宫,时至于今,他对这个僻处南海某岛,门下尽是女子的门派的了解是最少的,甚至于是说不上了解。
幽灵宫执事宣布完相关规则后,便下了高台来。
史文渊看着榜单上那一串串的数字,骇得是头晕目眩,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知真斋、天下楼、怀远堂三店每年的利润直教整个九夏鬼市瞠目结舌,那可是好几十万晶玉呀,折换成黄金,便就是一两千万两,真正的富可敌国。可就是把这些年来的赢得都加在一起,也顶多只当得了今儿卖出去的最便宜的法宝。一时之间,他真不敢想像卖出三十一件法宝所得的两万万六千万晶玉是什么概念。
关天养见史文渊成了呆头鹅,脸色红得像着了火,便知他是在为这笔巨大的财富所激动,便笑道:“是不是觉得不了相信?”
史文渊像是被惊吓住了的孩子,神情有些慌乱,怔怔地看着关天养,喉咙里发出了格格的声音,不知道该作作回答。关天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也算不得什么,别大惊小怪的!”
史文渊顿时懵了,暗道:“若这都算不得什么,那要怎样才算了不得呢?”
申正时分开始履行交易手续。钱都是早准备好了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到一个时辰便完成了,快得很。
走到这一步,展销会才完成一半,明日还有得重头戏看。
法宝是现成的,花落谁家靠的是财力,各大门派树大根深,资产雄厚,中小门派和散修哪能一争长短?但明日的法宝强化却是全凭运气,抽中了谁那就是谁,断不至于因为钱多运气也就会好些。
关天养也知道,这两天唱主角的都是幽灵宫,自己就在一旁看热闹,轻松得很。但从明天开始,就该轮到他上台表演,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怕是都难得轻松下来了。为了能有更好的精神应付明天的挑战,关天养早早地回了关帝庙。
用过晚饭后,督导了一会儿苏念夏的功课,便准备洗漱休息。刚要回屋,黄儿汪汪地叫了起来,随即院门的门环就被敲响,一个清脆得有如银铃晃动般的女声问道:“请问关老板在家么?”
苏冠海吃不准关天养到底是什么态度,就应声道:“你谁呀,有什么事?”便要去开门。
关天养本要任由苏冠海去招呼的,但一阵幽幽的冷香袭了进来,好像寒冬腊梅,沁人心脾,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便停住了脚步,将目光望着了院门。
苏冠海开了门后,顿时一呆。只听刚才那女声问道:“敢问先生,关老板可在家么?”院门外的女子一袭如雪白衣,轻纱蒙面,看不清容貌,但如皓月般的双眸隐隐透出十足的媚惑之光,顿教他色授魂与,连答话都忘了。
关天养见苏冠海浑如中了定身术般僵在了当场,也觉得有异,应道:“我在,谁呀?”
那女声应道:“奴家来自南海,有事求见关老板!”
南海离宫门下?
关天养心下大感诧异,朗笑一声道:“稀客呀,快请!”快步走到院中,冲袅袅婷婷走进门来的女子起手一揖:“仙子大驾光临,恕在下失迎之罪!”
女子眉眼一弯,似在笑,又似在审视关天养,盈盈福了一福:“奴家当不起。”站起身来又说:“奴家奉家师之命前来下书,打扰之处,还请见谅!”说着,奉上一封带着沁人异香的素色信柬来。
关天养不由得大惑,暗道:“大晚上的来下书,算什么意思?难道想来勾搭我么?且先看看信里说什么吧!”伸手接了过来,笑道:“仙子客气了。若有要在下效劳之处,只管明言就是!”便当面拆看了起来。
女子在关天养接过信柬后,立时就退了两步,拉开了丈余的距离。关天养只当她不喜与男子离得太近,也就没有多想。不料信封一经拆开,一股几乎淡得看不见的轻淡腾了起来,直袭口鼻。若非他的神识敏感异常,绝料不到信封里竟然藏着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