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是江南人,也曾是南唐王族。然一旦国破家亡,却只能沦落到烟花柳巷,任人采摘。昨日险些被万足踏碎,危难之际,想着再无生理。不料却被素不相识的赫连山拼死救起。得知恩人就是声名鹊起的贺兰三杰之一的赫连山,勾起无限心思。
因此,一边亲自守护累晕了的恩人,一边浮想联翩。忽冷忽热思绪万千守了半天一夜,不觉地吟唱起来。见恩人醒来,娇颜泛春,秀目荡漾,欣喜无限地从椅子上起身,后退两步盈盈跪倒,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端起茶碗,自己先试了凉热,然后递到赫连山的嘴边喜道:“醒了?大恩不言谢,爷请喝口茶吧?”
赫连山是真渴了,当下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茶碗便喝。不想手不听使唤,一抖一碗茶全洒在香榻之上,连茶碗也滚落在地。好在是木地板,那制作精巧的茶碗翻了几个跟头完好无损。玉人明明用嘴试过茶水的温度,知道不凉不热刚好入口,还是惊慌地连连问道:“爷,烫着了吧?烫着爷了吧?”并连忙从腋下抽出花巾,在赫连山的嘴巴上脖子中乱抹一通,香艳的他差点儿又晕过去。
美色当前,幽香浸鼻,刺激的赫连山心潮荡漾,禁不住地把目光刺到娇娥的脸上,痴呆地凝视着,嘴里不由自主地低声吟唱起来:“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应。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玉玲珑呆了一呆,眼圈一红,幽幽吟道:“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阑干。”
赫连山连连摇头,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笑吟道:“小堂深静无人到,满院春风。惆怅墙东,一树樱桃带雨红。愁心似醉兼如病,欲语还慵。日暮疏钟,双燕归栖画阁中。”
玉玲珑吟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赫连山把玉玲珑拉到身前,一面替她试泪一面吟道:“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掩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琵琶金翠忌讳,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玉玲珑一头扎进赫连山怀里,喜泪长流,埋首其怀中。
从此以后,玉玲珑摘旗碎牌,闭门谢客。尽管仍住在水月楼,却专侯赫连山。
赫连山和美人单独在房间里又呆一天一夜,这才精神饱满地回到钦赐的住所。赫连山的府第,位于太尉殿帅府右边的一个胡同里,出入皆在太尉府的眼皮子底子,这也是朝廷不完全信任他,监视他的一个措施。这天一早,他兴冲冲地回到府第,刚一进门,就有内侍前来传旨让他入宫,他以为又是赴宴,便问传旨的小太监:“小公公,今天去哪吃去?宫里还是宫外?”
小太监乐了,笑嘻嘻地说道:“赫连大人,今日怕是吃不成了。好了,或许是吃一肚子气,不好了,兴许吃饭的家伙就得挪挪地喽。”赫连山不解,慌忙对小太监说道:“小公公,下官胆小,可别吓唬下官。进京这一年来,下官除去吃饭、睡觉、玩耍,便是读书、吟诗、作画、逗鸟、遛狗,别的什么也没干。堪称是伴食的宰相、尽盘的将军。就是上、上那勾栏之地,也是有限的。总不会为这个治咱的罪吧?”
“大人别跟咱家撇清贫。究竟什么事咱家也不知道。咱家只是看在平日的交情上,给大人提个醒。走吧。不能让圣上和满朝文武等你一人吧?”小太监经常接受赫连山的好处,怕他一时糊涂,一不留神把脑袋弄丢掉,自己少个进钱的地方,所以提醒他一句。
赫连山上殿时,百官都已到齐,静静地等待赵官家升殿,他忙跑到文官行列的最末尾站立。这赵官家也真不愧是天下第一人,一上来就给赫连山一个非常微妙的位子,四品官。
宋朝法度,五品官以下,是朝堂之外的官,没资格进宫上殿参议国家大政,四品官就是庙堂之臣了,但却是最末尾的,只有站班听吆喝的份,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
现在,赫连山朝末尾一站,静默。一会,赵官家出来升座,文武百官照例三拜九叩山呼万岁,然后分列两厢站立。赵官家先让内侍通报边关情况:三岔口兵败之后,田钦祚率残兵败将,退回夏州。监军秦翰马上请了金牌大令,将田钦祚锁拿,打进囚车押送京师。
内侍总管王继恩通报过边关近况后,赵官家面沉似水声冷如冰地说道:“事情已然摆在这里,众卿对此事如何看待?有本章尽管奏来。”
当时有监察御使出班奏曰:“圣上,李继迁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亡命之徒,充其量,能有多大作为。依臣看来,这定是边关将帅夸大其词,危言耸听,预先铺垫,以图后功。请圣上派能员查访,严加惩治。”
赵官家摇头道:“并非如此。这是秦监军的奏折,不会有错。况且,日前田钦祚已经被锁拿进京。对兵败丧师一事,尽皆承认。只不过许多事情,尽皆推在其副将袁继忠身上,而袁继忠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是非曲直,一时难以明了。然损伤严重,却是实情。”
赵普出班奏道:“万岁,既如此,依臣浅见,应当即将袁继忠的家人捉拿下狱,单等其有了消息,再将二人一并问罪。此刻,应及早选派能员干将,即赴西北,镇守边廷。”
赵官家点头降旨:“着汝州团练使曹光实,即刻率所部前往,任命其为银、夏、绥、麟、府、丰、宥、静诸州都巡检使,总督诸州兵马。尽快剿灭李继迁,以安边地。”
拟旨官当即拟旨,赵普等待领旨。寇准上前一步奏道:“万岁,臣有本章上奏。”
赵官家点头道:“爱卿有何本章,即可奏来。”寇准道:“依臣浅见,田钦祚、袁继忠丧师辱国,不管是何原由,撤职查办势在必行。然大军新败军威受挫,不宜即刻兴兵,免得再遭败绩。臣年少之时,曾经去过陕北,见过那的地形,极其复杂,不熟悉地形,贼兵即使是到了头顶或脚下,都无法发现。这点,圣上可以在王延德尹宪等传回来的地形图上看出。我军新至,不熟悉地形,且多是步军,行动缓慢,而李继迁熟知地形,又是马军,来去如风。臣以为,在不熟悉地形之前,且不可冒险出战。宜凭险踞要建关筑砦以静制动。臣请圣上传喻银、夏、绥、宥、静各州,令其守将坚守勿战,违者严办。然后出重金招降纳叛,以土地田园,招引界外的蕃人前来归附。李继迁可不战而降。”
“就依赵寇二卿之议。着曹光实即赴平夏地,总都诸州兵马,暂且坚守勿战。”赵官家准赵普寇准之议,沉吟了一会然后又说道:“困守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终不能任凭李继迁一伙,长久消遥下去吧?再者,万一围困无果,又当如何?众卿家还有什么良策?”
赵官家目光如炬,在众文武的身上巡视着。大家一听,皇帝还要以武力征讨为主。一提打仗,众文武全都眼观鼻,鼻看口,口问心地默然肃立,无人开口。谁不知道,军队和打仗,是皇上的禁脔,绝不允许他人窥探染指。如无必要,谁愿意以身犯禁。况且目前朝廷将帅不和,太监监军,打好了人人争功,打坏了相互推脱,弄巧成拙,就有人对缝下蛆,至你于死地。田钦祚、袁继忠的例子,就在眼前。所以,大家都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赵官家见无人搭话,便运目下看,问道:“赫连爱卿来了没有?”
赫连山忙趋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倒。连连叩头请罪:“罪臣赫连山叩见吾皇!臣赫连山罪该万死!请圣上治罪。”
赵官家抬手:“爱卿平身,李继迁谋反,是他一人之事,与爱卿何干?朕唤爱卿上前,是想听听你的见识。你对那边的情形熟悉,或许能提出好的计策来。今日是畅所欲言,言者无罪。平身说话。”
“谢圣上!”赫连山谢恩起身奏道:“圣上,若说论交情谈私谊,臣跟李继迁有盟友之情,不应该说对他不利之言。但国法如天,君恩似海。臣只有先报天恩、礼国法,顾不上交情了。李继迁不自量力,狂悖逆天,不思上报天恩,竟然以卵击石,抗拒朝廷。依臣之见,应该即刻派遣大批禁军,前往征讨,在银、夏诸州撒下天罗地网,将叛贼李继迁一举拿获,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赫连山刚说完,吕蒙正慌忙出班启奏:“圣上,臣以为赫连大人的奏议不妥。是书生之见,乃误国之议。用大批禁军去对付一个小小流寇,实在是不妥之极。所谓杀鸡焉用牛刀。胜则劳民伤财,稍有闪失,更是得不偿失。即命就近诸州,就近清剿防范即可。”
寇准附合道:“吕大人言之有理。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也。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粮,故军食可足也。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
“近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财殚,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车罢马,甲胄矢弓、戟盾矛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 秆一石,当吾二十石。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车战得车十乘以上,赏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车杂而乘之,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故兵贵胜,不贵久。故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今西北乃穷乡僻壤,即便是有孙武之智,也无法就食于敌国。一切军需粮草,势必要从关中甚至于江南转运,此一大害。其二,戎羌狡诈,地形尽知,急切之间,难以剿灭。擅动大军,师老无功,势必要劳民伤财。因此,臣也不赞成大动干戈。”
赫连山抗声道:“依吕大人寇大人之意,是要姑息养奸,养虎为患,眼看着李继迁坐大长成威胁朝廷?前者五万大军被其一战折损过半,对付这么凶残的敌手,岂是少数厢军乡兵之能为?厢军老化乡兵少力,非叛逆对手。不派精锐禁军一举剿灭,更待何时?”
赵普站出来道:“赫连大人之议着实不够妥善。大批禁军尽赴西北,契丹人势必趁势生事,如何抵御?”
赫连山暗暗冷笑,蒙谁呢?你们抢夺了大批的马匹,正在消化吸收,将二十万步军改成马军,这需要时间。还有,你们夺得了大量的运输牲畜,想的是对契丹开战,哪还顾得上李继迁这一小股流寇。所以,咱说破大天,你们也不会打乱计划派遣大军西去征战。当下越发慷慨激昂:“依赵老相爷之言,李继迁一战折损我大军数万,鼠戏猫须,挫辱我上国天朝,就任其逍遥法外,随其在河套称王称霸,而不闻不问?倘若有人效仿于他,再出个张继迁、王继迁,当如何处置?长此下去,国安有宁日?”
“赫连大人此议甚为不妥。大军远征,非同小可。西北地广人稀,粮草不易筹集,必须得内地转运。困难重重。而蕃人熟悉地形,又是马军为主,倚仗密林深草,来无影去无踪。田钦祚前车之鉴不远,岂能重蹈覆辙?依咱之见,应学秦翰烧林焚草之法,毁去蕃人的屏障,各州齐头并进,步步为营。以堡垒之法,应对蕃人快速飘忽之师,再无遗漏……”
“畏首畏尾,岂是人臣之应为?堂堂天朝,终不能成了缩头乌龟……”
就这样,赫连山和朝中的少壮派,同赵普和吕端等人,你来我往激烈地争辩起来。后来,其他大臣也加入其中。众人分成两派,以赫连山为代表的,主张大军西征,以赵普吕蒙正吕端为代表的,主张闭关坚守。最后赵官家还是采纳赵普等人的建议,采纳烧林焚草,坚壁清野,步步为营的策略。此刻,赵官家心腹大患还不是李继迁,是比宋朝立国还早四五十年的契丹人。但赵官家对赫连山的忠心大为称赞,开始有些信任他了。
李继迁大猎会盟,加上三岔口一战大胜,声威大振。各地党项以及匈奴、突厥、鲜卑、回鹘、吐蕃、甚至于边地汉人、契丹人,都纷纷来投。小的不计,仅上万户族帐的便有李光佑、李光允、折八军、折罗遇、嵬悉咩、折御也等。一时间,形势非常乐观。
李继迁准备大战一场,拔掉夏州与银州周围的堡砦,收复夏州或银州。张浦却忧虑起来,他最为担心的大问题突现,那就是粮草与军械开始极度缺乏,甚至连马匹都开始缺少。
平夏部大都被宋军占据,横征暴敛,将马匹牲畜洗劫一空。李继迁能筹措粮秣马匹的地方本就不多,军械更不用说,安国臣运回来的铜铁早已所剩无几,而各路投奔李继迁的人马,都是饱受朝廷压迫走投无路的族帐,折御也来自丰州,折罗遇来自代州,李光佑、李光允来自石州,嵬悉咩来自麟州,折八军来自并州,皆是被宋乡军占了牧场抢了牲畜,才离开原居地闻风投奔李继迁,全缺乏粮草刀箭和马匹,希望李继迁能给予补充。
而李继迁经过三岔口、葫芦谷一连串的大战,军械损耗极大,特别是在佯装被袁继忠包围的那一战中,仅箭头便损耗过万斤。面对各族帐的现状,他只得尽力满足他们所需。
到后来,连他的兵马也无粮草箭矢和备用马。张浦最先担忧的有兵无器发生了。而后来得不到补充和救助的各族帐,开始产生怨恨。好事变坏事,各路兵马反成累赘。
李继迁面临的严重问题无法解决,宋朝新对策已全面实施,焚草烧林、坚壁清野,加强构筑堡垒,在军事上扼杀李继迁。同时招降纳叛,收卖分裂党项人,一改杀戮为抚慰,用土地田园吸引失去生计的各族民众,加强政治经济围剿。
利益面前,少数党项族帐和一些边境熟户,纷纷归宋接受田园土地。多数族帐,则又开始骑墙观望。刚刚萌发的好形势,变得严峻起来。李继迁一时无计可施,同张浦商量:“张公,我宗社久墟,属地离乱,蕃众饥敝,生计艰难。今宋人以财粟招抚流民,亲离众散,殆不可支。奈何?”
张浦思虑道:“官爷,宋兵遍驻银夏,壁垒森严,我无粮草军械,势难与争。此刻必须放弃攻占银夏的企图。宥州富庶,恃横山为界,不如集结重兵攻宥州。得了宥州,能缓解粮草问题,可解决部分饥民生机。稳住民心,迅速实施冶铁开荒之策,似为上策。”
李继迁叹息:“是呀,一直说治铁开荒,就是空不出手来。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快速办理这两件大事。若是咱们有足够的粮草军械,在此大好局势下,定可一鼓收复五州。”
于是,李继迁同庄浪鬼二、来罗魏五、靺曷尚信合兵一处,又集结了七八千投靠来的兵马,合计近三万人马攻宥州。宥州位于无定河上游。北与地斤泽相连,地势南高北低。西北部为地斤泽大草原,森林与草滩草原相间,地下水位较浅,水草兼备,适宜牧业,南部白干山黄土梁地,林密山高,山梁起伏交错。气侯为暖温带交错地区,温差大,风多,霜期长,雨雪多。河流有无定河、芦河、红柳河、大理河、黑河、周河等。是险要而富足之地,唐设置宥州。宋宥州巡检使李询,闻听李继迁来攻,集结蕃汉兵卒乡兵三万余人,依托坚城,奋力抵抗。党项兵弓马娴熟,善于野战不长于攻城。
为此,李继迁对宥州攻了月余,伤亡很大,却没有一点进展。这时,宋朝各地援军纷纷开来,从四面八方放起火来,再不撤退,不被包饺子也得成烤全羊。于是,李继迁下令撤兵。
李继迁退到王亭镇,召集众人会议。检讨失败原因。意识到,平夏军不善攻城,是不能取胜的一方面,另一方面,主要还是他们的指挥才能不成熟,将士训练没达到一个高水平。
张浦集中将校,为他们讲授道:“吴子曰:‘三千精卒,内出可决围,外入可以屠城。’论说咱们的兵也不算少了,所以不能做到以寡击众、机动歼敌。就是还缺乏训练,不能如臂使指。因此,各绺军马必得严格操练。要做到: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强者持旌旗,弱者给厮养;勇者持金鼓,智者为谋主;视弱者听更,目锐者眺望……”
张浦传授了练兵的法门后,续道:“不过,一仗两仗的胜负,不是什么大事,关健是在争取民心上,咱输给了宋朝一招。吴子云:‘凡兵起者有五:一曰争名,二曰争利,三曰积恶,四曰内乱,五曰因饥。其名又有五:一曰义兵,二曰强兵,三曰刚兵,四曰暴兵,五曰逆兵。禁暴救乱曰义,持众以伐曰强,因怒兴师曰刚,弃礼贪利曰暴,国乱人疲,举事动众曰逆。五者之数,各有其道,义必以礼服,强必以谦服,刚必以辞服,暴必以诈服,逆必以权服。’我等抗暴抚众,起的是义兵,就要以礼服众,令蕃众知道,为何要打仗,令士卒知道,因何要牺牲。起义兵,就必须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教百姓而亲万民,教众以礼,激励以义。这样方能做到和,使蕃众和军队风雨同舟,和衷共济。士以进死为荣,退生为耻……军队的强盛能否打胜仗,民心是关健。咱们前一阵子,有些急功近利。从此以后,暂时后退一步,在民心和发展壮大上下下大工夫。”
李继迁深以为然。令庄浪鬼二、来罗魏五、靺曷尚信,各带人马先回领地练兵,待时机成熟再战。命人带领新来的各族帐,秘密去黄河之东大荒、西大滩,暂且居住。
安排众人走了之后,李继迁和张浦坐下来,详细计议今后的方针大计。张浦说道:“官爷,为和宋人争取民心,给饥民找出路,就得做长久计:一,广泛联络蕃众,告知咱们的意图,令他们尽最大努力在粮秣马匹上帮助我军。二,值此宋军龟缩之时,正应去横山开矿炼铁,去黄河两岸垦荒。三,筹划夺取乌白池开拓盐业,握住西北财赋的金钥匙。四,去骆驼口等地设集开市,诱吐蕃、回鹘及山狄等来交易,以市聚财,即可以筹措军费,亦能为诸多蕃人开辟生息之道。五,平夏地被宋军控制,马匹被掠一空,我军现在不仅短缺铜铁,已然缺少马匹,得积极联络吐蕃与回鹘,西收吐蕃健马,北借回鹘锐兵。联络蕃众之事,非官爷莫属。余下的事,由咱代劳即可。再有,官爷,地斤泽虽好却是绝地,秋高草枯之际,一把火便能将其烧为平地。若想长久立于不败之地,必须有好的立足之所。此事亦需早谋。官爷知道,黄河西北有贺兰山,河宽山险,进可攻退可守。应当及时设法夺取这块攻守兼备之宝地,做为立足根本,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继迁曾跑遍贺兰山,深知那里地势优越,点头称善,雷厉风行,令刘仁谦率兵一千,秘密接近乌白池,为夺取这把西北经济的金钥匙,创造条件;令李继冲率兵一千,机动至骆驼口,为开集设市武装保驾;令味奴青羊、破丑重遇贵,各率一千人马游击于平夏地,一边打“谷草”吸引宋军,一边监视宋军的行动;派精兵五百名,令李大信统率,保护张浦去筹划开矿炼铁、开荒种粮、夺取盐池、设市交易等事宜。同时,兼带去贺兰山开辟后路。自己在银夏五州活动,联络豪强笼络人心。
分手时,张浦对李继迁再次叮嘱:“官爷,地斤泽虽好,却是四战之地,无山险可守,无沟壑可恃,切记偷袭。”
李继迁笑道:“无妨,宋军距地斤泽最近的,也有三百里路程,况且沿途民众,多是世受我李氏之恩的,一旦有事他们定会报知。再说,第一线有那征二十七和往利各族人马警戒着呢,一般的偷袭他们足以抵挡。另外,沙狐儿、药女岩鹰也不是吃素的。外面还有破丑重遇贵等人监视宋军。再说了,咱这就去吐蕃回鹘,回来又得四处奔波,联络蕃众,哪有歇马的时侯,地斤泽几乎没时间驻足,放心吧,不会有事。”张浦还是放心不下,忧心忡忡地继续叮嘱:“官爷,小心使得万年船。遇事不好,且莫逞一时之勇。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九十九次还有第一百个指望。官爷若是出点什么事,一切皆不可为矣。”
“张公,放心!继迁命系于天,除非天亡继迁,不然没事。”李继迁豪迈地笑道,又嘱咐李大信:“看好张公,万不敢出岔。张公一身,系咱生死兴亡,且不可掉以轻心!”
张浦又吩咐沙狐儿尔和尕朵子:“不管是随官爷去吐蕃回鹘还是就地联络蕃众,决不能令任何外人接近官爷和他的饮食,切不可粗心大意!官爷稍有不虑,尔等百死莫赎!”
沙狐尔笑道:“张公尽管放心去吧!小的在,官爷在!小的不在,官爷仍在!”
张浦闻此言,心里反倒烦乱,有心不去,但铁和粮草,是平夏军兴亡大计。夺取乌白池、设立市场、寻找立足根本,件件都是关乎兴亡的大事,而这一件件大事,除去自己,别人实在无能力担当重任。当下只好硬起心肠,同李继迁依依惜别,南下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