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魂倾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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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不明就里

“方才,绢儿姑娘已亲口承认,她右臂为苏小姐所伤。而苏小姐全身亦有划伤,这个证据,还不能让我将她收押么?”

“竟是……苏小姐?”

颜均之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望向绢儿。

绢儿颔首,眼中有泪光浮起。“少爷,婢子已经想起来,前日去承德观,遇上了苏小姐,她用金钗伤了婢子。”

颜均之哑口无言。这消息来得太突然。然而眼见绢儿将被带去衙门,又放心不下绢儿的安危,情急之下,扯住屠四娘手臂,一字一字道:“不许你带她走。”

屠四娘一怔,先是察觉这颜均之并非如颜家仆役所言般的厌恶绢儿,而后心中忽然涌现无法平息的恨意。

他、总、是、护、着、那、贱、婢。

“颜公子还请放手,请勿耽搁在下办公。”

颜均之这才想起男女授受不亲,面上一赧,仍不松手。

“即便绢儿被苏小姐所伤,也不能证明绢儿与苏小姐之事有关。而且……”颜均之脑中忽视灵光一闪。顿了片刻,慎重道:“这倒更能为她洗脱冤屈。”

“此言何解?”

“因为……听觉。”

“听觉?”屠四娘不明就理,仿若听到颜均之的神色却是渐渐坚定起来。“正是听觉。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我听力远胜于常人。”

听觉,便是颜均之不去怀疑绢儿的原因。

正如他对紫荆所言,自四年前大病一场之后,他便能听到异常细微的声响。然而前夜颜府上下阖府宁静,他并未听到有人出门的声响。

颜均之为屠四娘阐述了这一番道理,继而又道:“前日上午苏小姐伤了绢儿,深夜死于闺阁。若她真是中毒,又若此为绢儿蓄意报复,那么绢儿能下毒的时间,只有前日!她深夜并未出府!并无作案的时机!”

“她也可以趁着在承德观与苏小姐接触时下毒!”

“那为尸身紧握的漆牌又作何解释?令苏小姐致死的凶物来自漆牌,若是绢儿在承德观‘下毒’,也便是将漆牌交到苏小姐手上,苏小姐的侍女们会没发现么?”

这倒……确实。

屠四娘一惊,不禁暗暗点头。昨日她询问苏府侍女之时,并未有人提及这一细节。

颜均之唇边露出一抹笑:“再则,屠捕快办案的方式,在下颇感认同。”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也便是说,屠捕快为何不用你那细致的办案方式,去承德观一一询问,有无人目睹绢儿与苏小姐的事情?又有无人目睹绢儿对苏小姐下毒?又或者,屠捕快更该去苏府询问,为何侍女将苏小姐欺侮颜家婢子的消息隐瞒下来?不正是因为……她们亦有份欺侮绢儿!”

颜均之最后一句纯粹推测,却也八九不离十。

苏秋华一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若是与绢儿争执,力气上又如何敌得过做惯了事的婢子?

因此,当时的情形,大约是苏府的侍女按住绢儿,让她无法动弹,再任由苏秋华划伤绢儿。

这种情况下,绢儿又如何将“毒物”放置到苏秋华身上?

“我儿所言无差。”

两方对持之际,颜夫人也带着仆役赶到内院。她上上下下打量屠四娘数眼,出于直觉,发觉这生得过于俊俏的捕快欠了一份男子应有的阳刚之气。因而更是轻蔑。

下颔微抬,颜夫人唇边挂了抹微冷的笑意。“颜家岂是认人欺辱之辈?屠捕快若是拿不出证据,我绝不让你将人带走。”

屠四娘听了这话,暗中叫苦。颜均之仅是一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屠四娘尚且有办法对付他。颜夫人却是执掌颜家多年的当家主母,不可与颜均之等同而语,须小心对待。

“颜夫人,你这便是为难在下。”

“屠捕快,你并无半分证据便要将人带走,难道又不是为难颜家?人一从颜家大门拘出去,街坊间又将如何议论?这些道理,不用我教屠捕快罢?”

“在下也并非有意刁难……”

“你若执意拘走绢儿,也将我一并拘走好了,横竖颜家的脸面都已被你糟蹋。再者,绢儿前日去承德观是由我指使,你怀疑绢儿便是怀疑我,不如由我前去与知府大人说清楚。”

此言已将事态渲染得更为严重。颜夫人若被拘走,阳城的士绅们势必连成一气对衙门心生抵抗之意。那便是为宰宣海增添麻烦,但绢儿又确实可疑。

屠四娘正是左右为难之际,绢儿感激地朝颜夫人道了一句。“多谢夫人相护。”

颜夫人微微一笑,柔声道:“绢儿,我此举虽是为了保护颜家脸面,不过,同样也是为了你。”

“为我?”

“你在颜家服侍多年,我平日里虽待你严苛,却也知道,你实为本分的好姑娘。有我在,绝不让人欺侮于你。”

绢儿一怔,这两日来,不止颜均之,就连颜夫人都忽然对她转了态度,她却不知这是为何。

颜夫人露出温柔神色。此时绢儿在她心中已不是可能耽误宝贝儿子学业的美貌婢子,而是颜家未来传续香火的保证,她势必得继续收买绢儿的心。

“可怜你凭白受惊,待此事过去,我会让你休息几日。”

“多谢夫人。”绢儿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言谢。

“你们……好疼!”

屠四娘发觉颜家仆役的传言错得离谱,这绢儿分明是极受宠爱。她心中恼恨,腹中更是疼得无法忍耐。低低叫了一声,往后跌去。

“喂!捕快兄弟!你没事吧?”

下一瞬,却被人稳稳扶住。

顾庭灿一直留意着屠四娘那边的动静。只因他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男子——虽然对颜均之抱着莫名的恶意,但很是俊俏。

虽然小心眼,也确实俊俏。

生起气来,亦是十分俊俏。

顾庭灿先前便隐隐发觉了屠四娘说话时不时捂着肚子,似是不舒服的模样。因而,屠四娘快倒地之时,他未作多想,几步上前扶住了她,憨憨道:“捕快兄弟,你似是身子不适,不如找个地方做下再说。”

屠四娘丢了回脸,正是懊恨,没好气地将顾庭灿推开。

“谁要你多管闲事!”

顾庭灿措手不及,反倒被推倒,跌落在几步开外。

“我并非有意。”

看着顾庭灿呆呆傻傻的模样,屠四娘有了一丝愧意,上前想将他扶起来。眼角忽然扫到——顾庭灿身后的花丛,有一角尽数枯萎。

其他地方却开得欣欣向荣。

“咦?”屠四娘奇了一声。

“你这捕快!”

容睿和见不得好友被人欺侮,上前扶起顾庭灿,涨红脸道:“庭灿真不该好心扶你!”

屠四娘却喃喃道:“那花丛……”

众人顺着屠四娘的视线看去,不多时便悟出门道。

“怎么回事?”颜均之问道。

颜府的花匠恰巧正在人群里,见了也奇道:“怪了,这花前日还开得旺盛,怎么两日之间就败了?”

屠四娘脑中灵光一现,示意花匠上前。“这位大哥,你且说清楚。”

花匠怯怯地看了颜均之与颜夫人一眼,见他们也尽是面露疑惑,硬着头皮道:“颜府的花圃有好几块,我便分区照料。这一块前日刚打理过,当时尚未有异状。不知为何,今日会败了。”

末了,生怕颜家责怪他照料不周,补了一句:“还只败了一角,奇怪奇怪。”

“那便是昨日到今日间败的……”屠四娘低声自语,忽然有了想法,指着花匠道:“将这一片地挖开!”

颜夫人出声阻止:“不准挖!”

屠四娘皮笑肉不笑道:“颜夫人为何不准?”

“颜家的花开败了,和你来搜查颜府有关系么?”

“若不挖开,你怎知没关系?莫非颜夫人笃定此地异状与本案无关?”

“这……”颜夫人语结。心想那捕快小题大做,却又莫名不安,只得扭开头生暗气。

颜均之却也好奇花丛中的异状,沉声道:“今日既是应了颜捕快搜府的要求,你便搜个分明罢。”而后示意花匠掘地。

而后,泥土松动,一件鲜红的旧衣,随着开败的花一起,被挖掘出来。

屠四娘隔着帕子拾起那件旧衣,细细打量,发现衣上鲜红,乃是因朱漆染成。

这,便是线索!

屠四娘拎着旧衣,展示于众人前,道:“这衣上有朱漆!”

朱漆!

众人皆是心惊。

屠四娘又像颜府的丫鬟借了一枝银钗,放置到朱漆上。银钗变黑,她得意道:“现在,物证也有了。”

“等等……这也不能说明……”颜夫人嘶哑道。

屠四娘一挑眉:“苏小姐死于中毒,尸身中握着朱红漆牌,颜府便有染毒的朱漆;苏小姐死于前夜,这旧衣亦是埋于前夜。如若不是绢儿姑娘所谓,那么,是谁埋了这件旧衣?”

而且,还埋在了绢儿屋外。

颜夫人哑口无言,身边有眼尖的仆妇,认出那件旧衣,颤声道:“夫、夫人,那件……确实是绢儿的衣裳啊。”

“怎么会……”颜夫人喃喃道。

屠四娘只觉快意,腹痛也不再难忍,拱手道:“那么,颜夫人,在下便得罪了。”

她正要将绢儿带走,头顶上方响起清清冷冷的声音。

“屠捕快,快将旧衣放下。”

抬头一看,清丽的女子踏云而来。

“紫荆!”颜均之喜声道。

紫荆来了。他不知她先前为何失踪,在这一刻,却是安心。

紫荆淡淡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绢儿可以带走,那东西极是危险。”

“为何?”屠四娘问道。

巫蛊?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大吃一惊。

“紫荆冠人……”颜均之喃喃唤了一声,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他只问了一句。

“你昨日去了何处?”

紫荆道:“北狄。”

北狄?北狄与此案有什么关联?

紫荆似是看出颜均之心中所想,面上难得流露出一丝烦躁:“我去北狄草原,探查天理门如何传承。却不想,听到了几桩惊世骇俗之事。”

而后紫荆将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昨日紫荆离开冥虚宫后,本是打算继续探查天理门的行踪。却在临死前,忽然察觉到一件事——五百年来,天理门何如传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