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魂倾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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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伦常缺失

但陈吉话中深意,自然不若他的嗓音那般迷人——天纲不正,伦常缺失。陈吉正是用这短短八字指出,陈祥才是正经皇储,才是这后陈国的纲常。陈康让陈齐越过陈祥,亦会造出第二个“天纲不正、伦常缺失”局面。只有让陈祥尽快在朝堂上立威,才能保得朝局稳定!

晏王居然是个牙尖嘴利的人呢。阿当罕薛禅……也便是当日的“唐致远”笑得颇得趣味。

此时金銮殿上演的是兄弟相争,他一个异国使者全无半分插嘴余地。他自然也闭上嘴,将自己当做看戏的,欣赏这一出难得一见的戏码。

关于后陈皇室的传闻,草原上与后陈民间并无不同——皇太子陈祥仁慈、皇二子陈嘉勇武、皇三子陈吉踏实、皇四子陈丰文雅、皇五子陈齐姿容有如天人。可如今看来,陈嘉倒台,被拖下去之时身体瑟瑟发抖,全无半分勇士的模样;陈齐心思晦暗野心勃勃;陈吉亦不是省油的灯……

厚德帝的几个儿子,似乎都与传言不同。那么,皇太子陈祥的真面目又如何呢?

阿当罕薛禅抚着下巴,视线投向陈祥。

论容貌,陈康的几个儿子中,数陈祥与他生得最像,浓眉大眼,脸方耳正,极是英武。然而,这传闻中很是仁慈的皇太子常年受杨皇后压制,神情看来有些畏缩。

阿当罕薛蝉便不禁想到:虽说相由心生,可堂堂皇储畏缩成这般模样,或许是种障眼法?

“父皇请恕三弟鲁莽!”

陈祥上前几步,与陈吉跪作一处。

“儿臣自知无能,造就今日这般局面亦是儿臣之错,请父皇责罚!即便废了儿臣这太子之位,儿臣也无话可说!只是三弟与儿臣兄弟情深,才一时冲动说出了不该说的话……还望父皇不与三弟计较。要罚,只罚儿臣一人!”

好一招反退为进。陈祥之言阿当罕薛蝉听到一半已是了然。而这皇太子……以前应是装作无能暗中蓄积实力。

于是,事件脉络清晰地浮现于阿当罕薛蝉脑海中——皇太子与晏王联手,暗中谋算着扳倒瑞王一系的办法。但他们的谋算中,却忽略了陈康,此为大错。

因陈康病危,谁也不曾料想他会再度主持朝政。然而,眼看眼看一脚迈入棺材的陈康忽而病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作陈嘉,打乱了所有人的布局。

扳倒陈嘉、重振朝纲的大任落到陈齐身上,陈吉发现陈祥地位竟已巍巍可及。他于急乱中想到的办法就是破釜沉舟,严词指出陈康行为不当,而陈祥亦是立刻领会了这状况,以退为进。

陈齐一崛而起,又有陈嘉先鉴,只会比后者更难对付。他们实在没有时间慢慢图谋,只能铤而走险,逼迫陈康立刻做出选择——他这做爹的,是要保老大,还是保老五?

因而,皇太子陈祥,也并非蠢人。

阿当罕薛禅看戏看得津津有味。陈康何尝不明白跪着的两个儿子心中所思?他不着痕迹打量陈齐一眼,只见陈齐面色如常,被宽袖半掩的拳头却握得死紧,心中叹息:兄弟相争这一出,竟然演到了金銮殿上,白白叫北狄使者看了笑话。

却是他,是七年的昏聩,将儿子们逼到这步田地。

但他面上却是气得发抖的模样。

“你们两兄弟好大胆子!祥儿,你既然口口声声错了,便说清楚自己错在哪儿!”

即使心有悔悟,陈康仍只能作出以往那狂傲自负的模样。

如此,朝局才仍在自己掌控中。

陈祥赶紧恭顺道:“是儿臣无能,废后把持朝政这段时日无力与之相抗。”

陈康颔首。“你倒清楚。”

陈吉则道:“父皇数年前便不管朝政,此时大皇兄尚未到及冠之年,力微言轻如何与废后相争?父皇并未给予大皇兄与之相争的后盾,怎能追究大皇兄的错处?”

“吉儿所言甚是,你皇兄无错,杨秀宁与她儿子亦是无错,有错的是朕无心朝政!”

陈康冷笑,金銮殿上众人登时冷汗淋漓,以为厚德帝又要发作了,却听他厉声道:“同样是年未及冠!同样是力微言轻!你们五弟却能有条不紊收集证据,一举发力重振朝纲!吉儿,如此你还觉得你大哥无错?”

陈吉哑口无言,半响才道:“大皇兄本性宽厚仁慈,五弟自然是能干的。”

“所以祥儿应该好好向齐儿学学!”陈康冷冷哼了一声:“祥儿,我再予你一个机会。彻查之事由你与齐儿联手主持,不过齐儿为主,你为辅!若是再叫朕失望,便好自为之!”

随即又道:“吉儿!你封地内宗江泛滥,流民涌入安康城?你图些什么,朕明白得很!命人十日内解决城外流民,随后好好回封底待着,整日少想些有的没的!”

这番处置,明面上呵斥陈祥,实则将陈祥与陈齐并立。对于有即将的陈祥而言,无异于天降甘霖。陈吉亦是心中窃喜,兄弟俩赶紧俯首称是。

而百官此时才慢慢回过味来。

陈康不愧是荒唐的陈康,到最后竟是谁都没选,让兄弟俩去相争。

以江山为赌注,胜出的便是帝王,但他们应投效哪一方,还尚需观望。

陈齐想通这一点,脸色铁青。陈康看他一眼,心中暗叹:庆儿,你操之过急。

这一通“热闹”过去,陈康总算想起不声不响一直立在金銮殿上充作宫柱的北狄使者。又是下旨——北狄入侵后后陈之事,不可不严惩,然而瓦楞部迷途知返,既往不咎。除却调兵前往北疆平乱之外,厚德帝亲封阿当罕薛禅为长生可汗,令拨军十万,与使者一同深入北狄,铲平叛乱部落,阿当罕薛蝉为讨逆军副帅。

与此同时,厚德帝当场修书一封前往南齐,怒斥南齐放任北狄入侵,同时“宽宏”地表示如若南齐全力协助瓦楞部崛起,后陈可既往不咎。这封信自然正中南齐国君下怀……此为后话。

因而,当陈康有了重返清明的迹象,开始收拾自己留下来的烂摊子,从中获利最丰的,却是北狄一个小部落,这是谁都未曾预料之事。

阿当罕薛蝉开心至极,随着陈康下达旨意,其间他下跪叩谢好多次。

“大帝英明!”

“大帝睿智神武堪比皇天!臣恳请大帝任大皇天可汗,以振臣军声势!”

陈康下一个旨,阿当罕薛禅便要如此奉承一番。溜须拍马的功夫连殿上最势利的官员都自叹不如。偏偏他说起恭维话眉梢眼角俱是春意,再肉麻的恭维由他之口说出,都染上了几分真情。这番堪称诡异的行事,硬是将庄严的金銮殿变成了欢场。

因而,阿当罕薛禅留下一对奉承,捧回了军队、物资、以及后陈这个最为有力的后盾。下殿后整个人沉浸在莫名兴奋中,桃花眼放电的功力似乎又深厚了许多,看得孙成虎全身一阵恶寒。

北疆之乱一事尘埃落定,皇储之争却转了风向。因而是夜,阿当罕薛禅及安康城内的大小官员皆面临一个难题——皇太子陈祥与享王陈齐各自发帖欲宴请他们,时间却设在了同一处,他们该赴哪一场宴?

设宴之举,实为陈齐与陈吉退朝后各自盘算,却正巧盘算到了一处。

陈康卧病三月,留下一堆烂摊子。但实际上,朝政的顽疾并非生于三月前,而是七年前。

更甚者,二十年前陈康年仅十九,却毫无阻力地以年少气盛之姿君临后陈,便为日后朝堂上只有帝王一人说了算,无人能劝阻帝王胡作非为的局面埋下祸端。

彻查一事可大可小。从小处去,这是清扫后陈三月乱政的残局;往大处说,是清除七年来、甚至二十年来留下的种种弊端!陈齐与陈吉都有心大清理一番,但此番动作过大,少了朝中百官支持,势必寸步难行。

因而,陈吉立刻说服陈祥于太子府内设宴。于他心中,陈齐虽然近日得了陈康青眼,却在稚嫩之年去了北疆,于朝中的经营并不如陈祥。

陈齐也知晓自己这桩短处,暗暗着急,亦是迫不及待下了请帖。因他在安康城内并无皇家亲赐的宅邸,便包下了城内最大的酒家。

双方有条不紊地准备之时,金銮殿上的动静,亦是传遍后宫。

杨玉坤很清楚,杨秀宁的倒台,之于自己、之于娘家,之于整个洛西杨氏大族都是一场危机。然而身为陈齐正妻,她有知道唯有杨氏倒台,陈齐才有出头之日。

一面是夫家,一面是娘家。她虽早已选定夫家,却因知晓陈齐平日不喜自己,心中仍有不安。

因而,陈齐遣人布置宴会之时,杨玉坤悄悄来了他房中。见陈齐正在换正装,上前两步,挑出一条玄色金丝缀琉璃腰带。

“殿下,让妾身扶持你更衣可好?”

“是你?”

陈齐愕然,自从将杨玉坤安置在栖霞宫偏殿,便极少与她打照面。

他未曾料及杨玉坤出现于此处,眼里的厌恶、语中的冷意也就未曾及时掩过去。

随即,陈齐看着杨玉坤瞬间变作苍白的脸,又想:算了,事到如今已无须掩饰。

“你来做什么?”

“殿下今夜欲宴请百官,可曾准备妥当?这般场合,向来有王妃在场应付命妇,我虽怀有身孕,不过如今胎向稳定,想来出场主持一二是无大碍的。”

“不必。”

陈齐冷然回绝,暗恼她还敢在他面前提身孕一事。

“你就在栖霞宫中好好休养,哪里都不准去。过几日,孤有一份大礼送予你。”

看了一眼杨玉坤愈发显眼的肚子,心中作呕。瞬间想到一个主义,杨秀宁已被扳倒,杨玉坤的孩子,却仍能给洛西杨氏大族一个重创。

“大礼?殿下打算……”

杨玉坤自然听不出陈齐话中所含的杀机,好奇地又上前一步,指尖擦过陈齐衣襟。

她指头绷得极紧,只因这是四年以来,她为数不多的向陈齐示好的举动之一。

陈齐只觉肌肤一冷,仿佛被粘湿秽物沾上身,忍无可忍厉声喝道:“别碰我!”

杨玉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喝退了几步,整个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落于地,陈齐却只管铁青着脸,冷眼看着。

杨玉坤刹时心中冰凉,还是靠自己情急之中扶住房内木椅,才稳住了身子。不由连声追问道:“殿下为何这般厌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