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岐山,处荒漠边缘,方圆几十里,有河流自东北方向起向南贯通,然山上不长草木,多青碧。
山顶,烈日当头,幸好有残存废墟殿宇可避阳,乃是前光明圣教遗址。大殿遗址的后面就是万丈悬崖,亦无草木,只见黄蒙蒙雾气升腾,不见山底情形。
柳飞星站在悬梁半倒的石柱之下,望着石柱上面斑斑痕痕地印记,浮想当年圣教恶战时的情形如何惨烈,其中有一条长长的刃痕迹诡异奇特,显眼得很,刃痕口子向内侧,从石柱中段蜿蜒向上,近尺余高,其状只有长鞭能够做到,偏偏又不是鞭痕所有。
正想询问神策真人是何种兵器所为,便见一位少女满面堆笑地凑上来,这女子上身着杏黄锦衫,搭配月白缎裙裤,尽显青春活泼,又不失严仪,正是一路追过来的夕敏。
柳飞星冷冷道:“你跟了我们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
夕敏笑颜依旧,道:“你这人怎就如此心狠,坏了人家名节就这种态度?”
柳飞星道:“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那次是石公壶老盗戏弄我在先,我又不知道你们女人那东西是——”
“所以你打算推得一干二净?你知不知道咱们女人家最重要的是名节!”
夕敏脸色骤变。
听这话,柳飞星不由得想起唐婉儿也让自己负责,暗想:“怎么女人都是如此?”
想着便道:“如果只是因为这件是,我向你道歉,至于别的要求恕柳某办不到。”
“我要你娶我!”夕敏大声嚷道。
山风亦静亦动,那一旁喝着老酒的神策真人顿时喷洒一地,林药师差点被口水咽着,一切来得太意外。叶小夕只是呆呆地望了几眼,又继续读手上那本不知是医书还是诗书。
神策真人咳嗽几声,扁着嗓子嚷道:“柳小子,我说过你会有桃花劫吧,哈哈,这不就来了,不妄我老人家一世英名。”
话音刚落,就感觉二人杀气腾腾地眼神,吓得连忙转过身去。
柳飞星道:“这件事恕我办不到,我们根本就不了解彼此,你让我怎么,怎么能那么做。”
“那我就要报仇!”夕敏斩钉截铁地说道。
柳飞星叹道:“我不会坐以待毙的,你还是走吧。”
夕敏冷笑连连,道:“柳飞星,你还算是个男人?仗着自己有奇兵异器,就在我们女流面前逞强?”
夕敏第二次辱骂柳飞星不是男人,神也有气,何况是人,柳飞星眉一横,道:“那你想要怎样才肯罢休,今日便划出道来,柳某陪你走就是。”
夕敏道:“自己说的话,你可别反悔!”
说着,就见她走到一块突起的大石前,用手指着道:“你自持有奇兵在手能够胜过我,现在我要你把那件兵器放在这块大石头上,咱们各退五十步,看谁先抢到就算赢,若是你输了就得娶我,要是你赢了,我夕敏立刻消失,说到做到。”
又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将你的东西据为己有,这么多人在此,我想也走不了!”
柳飞星不知这女子所图,犹豫不决。夕敏顿时冷笑道:“不敢?孬种!”
说着,转身便走。柳飞星气冲脑门,道:“站住!谁说我不敢!”
从怀中掏出飞星剑,往大石上一放,道:“请!”
夕敏冷冷一声笑,二人各往后退出五十步。两老头活这大把年纪,还没见过如此斗气的,都来了兴趣,站在远处观看。
夕敏立刻道了声开始,便使诈先跃了过去,柳飞星连忙腾空一掌阻止,两人拳脚交接,各退几步。飞星剑只在十步开外,眼看柳飞星唾手可得,正欣喜之际,就见夕敏满脸悲愤绝望神色,拔出腰间匕首,就往自己胸口刺去。
柳飞星大惊,来不及多想,电步蹿了上去救人,阻止已经来不及,连忙伸手抓上少女舒胸,手掌刚触及一团柔软,便是剧烈刺痛。没想到夕敏真的自杀,匕首刺入又猛又狠,好悬将柳飞星右掌扎个对穿。
异变突现,乘这机会,夕敏撒了匕首,再次飞身向大石,若鹰捕食,眨眼就将飞星剑摄去。原来夕敏早算准轻功与柳飞星相差无几,胜算不大,何况才自毁处子之身,就算刚才如此算计柳飞星一把,剧烈动作也让她疼得冷汗连连。
柳飞星何尝不是痛苦难当,手掌连心,何况被欺骗的滋味令人更痛心,还是被漂亮女人所骗,退一步说,夕敏如果不够美貌,柳飞星未必就会毫不犹豫地舍手掌相救。
夕敏乘空中飞落之际连忙将右袖中一道黄符打在这漆黑剑柄上,符录一触即没,又将左袖中掏出一样女子肚兜事物,往剑柄上一裹。待落地,便取了出来,只见飞星剑柄上几丝暗血斑斑。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都去留意柳飞星伤势,神不知鬼不觉。
柳飞星转过身来,才知上当,当下气得吐血,一把拔出匕首,顿时溅了一地的血迹。将匕首甩在地上,也不顾伤势,道:“好,今日算我多管闲事,我认输,娶你不可能,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夕敏面色苍白,低身拾起匕首,将飞星剑抛给他,转身便离去。
叶小夕这才走过来,先为他撒上止血散,然后扶着柳飞星走过去。神策真人和林药师见他面色不善,不敢触霉头,犹自得其乐。至于林药师现在一般都不会亲自出手医治人,都交给孙女叶小夕摆弄。
柳飞星却苦笑道:“神相爷,你的面像可真看得准确,我服了!”
不待神策真人答话,就见一队骑兵上山,全部是高头健马。带头的是李元庆和飞轮王二人。就见两人远远地扫了几眼这边情况,便不再多做反应,只踩点四周环境。
林药师眯缝着双眼,笑道:“他们可来得真及时啊,才走了个黄毛丫头,将军就杀到。”
李元庆仿佛听到他的话,从远处走了过来,收起折扇作礼道:“两位前辈,柳兄弟,别来无恙?”
柳飞星苦笑道:“你看我这叫无恙?”
神策真人道:“随你来的那丫头要自杀,咱们的柳大侠就英雄救美,结果被美人捅一刀,还抛下不管,你会不知道?”
李元庆连忙道:“这事我的确不知,咱们西夏队伍早上出发,见她已经提前走了,刚才又见她匆匆下山,特地过来看看发生何事?夕敏乃是蚩火教的第三长老,地位不小,我可命令不了她做什么。”
众人一听,敢情这李元庆是过来解释责任的,也无话可说。
忽然,就听半山上响起琴音,隐隐绰绰,婉转幽雅,直奔绝顶,半柱香功夫,琴音不断,上得山来,那韵律与这空山寂野、断宇废墟相附和,让听者忍不住感怀凄凉意境。
琴音嘎然而止,柳飞星清醒过来,但觉这音影似曾相识,何时何地已经想不起来。就见对面突然多出上百人,黑面金边大旗上绣着斗大“明”字,所有教徒统一着白衫灰裤,头包白布巾,队伍整齐有仪,教众手持枪棍,各佩腰刀。
最前面高头大马上乘坐一老者,看上去似五十有余,头戴纶冠,浑身劲装,身披墨黑斗篷,观其身型面目稍微显胖,留有短须小髯,正是光明顶当代教主凌霄鸣。身后一辆八匹马拉车,宽大华贵,四围橼面均漆金面,看不出材质,而车内散发阵阵醉人檀香气息,显然是女子恃内。
李元庆笑道:“光明教好大的排场。”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沁人心肺地兽声响起,让人听闻精神为之一震。在场竟无人分辨得出奇声是那种兽类所发出。但见空中一点黑影出现,俯冲下来,转眼即到,是一只两丈余长的巨鸟飞落,通体赤红,其头似凤冠,尾如屏扇,奇怪的就是这只巨鸟长有三足,后生两足与通常禽类一般不二,只胸腔出独独多出一足,扭眼得很。
三足鸟落地,从上面下来一个古稀老者,身长九尺,较常人高出一头,看不出年岁,只觉其身体硬朗,立足有劲。老者秃顶无髯,面容枯槁,双眼神髓,迷而不浊,穿着皂袍,脚蹬马靴,来到当场。
又有一人从山下上来,浑身被黑衣罩着,连面目性别也辨认不清。正是光明教主座下鬼手先生,只是此刻手上多出个包裹。确切地说,他是突然出现,因为只有少数几人看清他来时方位。
鬼手先生躬身向老人行礼,道:“师尊!”
山顶风起,吹得旗幡猎猎作响,药王迎风而立,其声苍迈道:“人都到齐了?你们所欲何为,且道来!”
林药师自打老者现身,便无时不刻注意他行动,可见《药王神篇》对于绝世医者来说,无疑就是江湖至尊秘籍,连忙上前几步道:“晚学所求,乃是先生一部《药王神篇》,了身平所愿。”
药王竟然笑了,道:“好,你就是鬼手口中的中原圣医,只要拿到神农锄,我就遂了你心愿!”
说着,目光又转向李元庆等人。
李元庆抱拳道:“我们所求前辈新研制出的食人种子。”
药王道:“看来你消息够快,好!”
又道:“光明教主,老夫借你宝地,但鬼手替你效命,所以老夫从不欠人情。你欲所求,也需拿到神农锄。”
凌霄鸣早闻药王亦正亦邪,脾气古怪,连忙笑道:“在下与鬼手先生平辈论交,他为我光明圣教立下功劳无数,前辈借地此处,正好是凌某还了个天大人情。”
药王嗯了一声,似满意。
凌霄鸣道:“我教所求,是想请先生出手,救下小女一命,正在车内。”
药王随意瞟过马车两眼,摇摇头道:“无救,无救!若是她不用逆脉换穴大法,那还有得医治。”
凌霄鸣一听,心都凉透,眼前顿似天昏地暗,最后半点希望也破灭。
不由悲道:“无论如何,都要请药王试上一试,若是不成,只怪小女命该如此。”
柳飞星诧异道:“药王连人都不看一眼,就知道没救了?”
神策真人笑道:“不然怎么能称药王,你当绰号是白给的!”
众目之下,药王取出一样事物,一尺长短,状若药锄,通体黝黑。
便往半空中一抛。群人立刻动作,只见林药师率先出手,这老头身如游龙,轻身矫捷,柳飞星忍不住大叹他隐匿功夫独到,相识这么久,见他出手还是头一回,之前只晓得林药师内功不错。不过也难怪,叶小夕那套诡异剑法不就是他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