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瑟,雪舞纷飞。
柳飞星突然笑了,而且笑得惨然,连吴越老祖都有些动容,只见他从怀里掏出已经无法再使用的飞星剑,龙痕剑便交由左手,道:“山河社稷图碎片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拿吧!”
说话间,一足堕地,只见数道幻影迅速地从四面八方分散开去,柳飞星将毕生收罗学得的轻功与凌波微步结合起来施展,再加上他百年功力支撑,竟然只是为了逃命。
柳飞星消失在原地,雪花纷落,然而却迷惑不了吴越老祖的视线,只见他道袍鼓动,拂尘左右横扫,已破开虚空,正见柳飞星将武当派梯云纵施展至巅峰境界,悄无声息地隐在空中不断变换着方位,借助大雪藏匿身形,而地上那许多幻影不过是刚才略施的障眼法。
吴越老祖厉喝一声道:“无量天尊!你给我下来吧!”
这一声喉,柳飞星耳边如打了个炸雷,眼前一黑,好悬没有掉下去,往下一望,吴越老祖也已经消失在原处,不由得大叫一声道:“不好!”
果然,他凌空飞渡,突然左脚被一记拂尘给缠住,吴越老祖空洞地吼声透过虚空,再一次由他耳边响起道:“给我下来吧!”
在身体下坠瞬间,柳飞星拼得半生修为不要,将以前从飞星剑里吸收来的精元疯狂地灌注到剑身之中,但闻飞星剑发出嗡嗡地痛苦呻吟。忽然飞星剑久违的乳白色光华再次大作,而这一次,出现的并非是无坚不摧的剑身,而是以飞星决竟然催使了藏在剑里的两块山河社稷图碎片,一股神秘的力量冲天而起,原本雪白的世界霎那白得茫眼,柳飞星不知其由,抡起双手双剑朝下猛攻,一个呼吸就已刺出千余剑,完全超越他平日极限。
听得吴越老祖啊呀一声尖叫,柳飞星只感觉被拂尘上传来的巨大力道抛了出去,忍着身负重伤,对于刚才出招的成果看也不看一眼,以拼命的速度往任一方向狂奔,因为他知道,即使出招的速度再快上一倍,也伤不到吴越老祖,因为他的道行已经超出了柳飞星对于武学范围的理解。
吴越老祖忌惮的不过是山河社稷图的神秘威力,当落在雪地上时,刚铺上的新雪一点都没有凹陷下去,只瞧着柳飞星在不远处留下深深地足印,这次他是真的跑脱了。吴越老祖闭目掐指算来,道心白茫茫地一片,完全被山河社稷图碎片释放出来的神秘力量给阻隔了,不由得恨恨地道:“想要凑齐七片碎图,你总有一天会自己回来找贫道!”
且说周辰、孙乾两个少年带着诸葛棋狂奔,一路南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他们根本就不敢停留片刻,三日晚间,已经上了秦岭山,只要进了大山,就比较容易躲藏,饥寒交迫之下,老少三人实在支持不住,周辰路过一家茶寮的时候买下了主人家剩余所有的干粮,足够支撑半月之用。
秦岭是处大分水岭,不单是地界,也是气候交界处,山林好藏身,但秦岭比想象的要寒冷太多, 就算人可以勉强支撑,但马儿已经不行了。
在一处山坳里,周辰道:“再这样下去马匹非得被冻死,到时候不用人家出手,我们也会死在这荒山野林!”
孙乾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诸葛棋道:“莫慌,绝处有时亦逢生,先下马,小兄弟去四处看看能否找些干柴火,小姑娘跟我来!”
孙乾六神无主,听了他的话立刻去照办,诸葛棋带着周辰攀上一处高,望四处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深山死一样的沉寂。在附近挑选一处被风地,诸葛棋吩咐周辰砍了些粗大树枝,自己却去搬石头,周辰十分不解,心想这位诸葛前辈也不知在天牢里被关了多少年,也不知道神志是否被关傻了,这种时候搬石头砍树枝做什么?
只见诸葛棋做得十分卖力,将推来的石头摆得到处都是,他虽然被关押在天牢许多年,除了身体看上去虚弱,年岁也大了,其实并没有多少罪受。
周辰闲时,数了数这堆石头,正好是四十九块,诸葛棋又将她砍好的树枝,择高矮相近的六十四根数分方位插在雪地里,远远地一开,这些石头隐隐呈现七星之势,而树枝排成了一圈阴八卦,听诸葛棋道:“周姑娘,借你兵器一用!”
周辰将袖里的月牙刃给了他,又听他道:“你先出去!”
周辰茫茫然,退出到八卦阵外,见诸葛棋忽然挥月牙刃割伤自己手指,鲜红的血迹滴在了雪地里,正要阻止,只见诸葛棋恭敬地跪在雪地,往北斗星方向磕了三个头,口里不停地念念有词,只用那画破的手指在七星石与阴八卦交汇的数枝上描着奇怪地图案。
看得正出神,却眼前忽然一闪,那些树枝、石头连带诸葛棋一起全部都消失不见,四周雪地上只有刚才劳作时候留下的足迹,周辰大骇,顿时惊呼出来。
不远处寻柴火的孙乾听见惊叫连忙飞奔过来,叫道:“师妹,出什么事了?”
周辰张嘴结舌道:“诸,诸葛前辈,不,不见了!”
孙乾道:“师妹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
周辰焦急地嚷道:“他真的不见了,就在刚才那里突然地一下就消失了!”
正在这时,周辰手指的方向青光一闪,诸葛棋哈哈大笑地现身出来,手里还提着周辰的月牙刃,这次连孙乾都给吓呆了,他还以为自己眼花,诸葛棋明明就在眼前凭空地冒了出来。
只听诸葛棋道:“两位小友莫慌,这不过是奇门遁甲术中一个小小的‘石头阵’,上古书籍中记载为‘七星借月’,我摆这个阵因为材料简陋,加上没有法宝压阵,只能起隐身之效,其他的事情便难保证了!”
说着,诸葛棋牵了三匹马往里走,果然见人和马匹再一次消失不见,周辰揉揉自己的眼睛,惊异未定道:“师兄,你先进!”
孙乾摇头赞叹道:“诸葛前辈真是神人也!”
说着,他也跟着走了进去,周辰见师哥消失在眼前,却不敢迈步了,忽然凭空伸出一只手把她给拉了进去,周辰一个踉跄跌入,眼前多了孙乾、诸葛棋和马儿,抬头望四周,仍然是白雪遍地,远山近林,一切尽收眼底。
周辰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诸葛棋捻着胡须笑道:“你且退两步一试!”
周辰照做,眼前青光闪现,两人消失不见了,她连忙迈入两步,景观恢复如初,她终于明悟,拍手叫道:“妙,实在是妙啊,阵里面能够看见外面的景象,而外面却见不到阵中的情形!”
入夜,三人各搬了块石头,围坐在火堆边吃干粮,周辰口渴,干脆就抓两把雪塞进嘴里,入口即化,嚼得颇有滋味,诸葛棋瞧了暗地点头,心想此女聪明机灵,能屈能伸,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见识过阵法妙用后,两个少年对诸葛棋崇拜非常,周辰道:“诸葛前辈,您真厉害,我可认识您女儿诸葛燕姐姐呢!”
“燕儿?她现在还好?”
周辰笑道:“燕姐姐很漂亮,身体很好啊,以前是长歌门的人在照顾她,现在柳师叔的剑侠山庄距离泉州很近,所以我们时常见面喽!”
诸葛棋叹道:“算起来老夫已有二十几年没有见过我女儿了,当初分开的时候她还不到十岁,对了,她娘可好?”
“啊?”
周辰摸摸脑袋,她只去过诸葛家一两回,却从没见到过诸葛燕的母亲,低声道:“好,好像没见到过耶,可,可能是我去的时候正好不在家吧?”
诸葛棋神情有些激动,望着外面茫茫雪野,道:“其实老夫多年前就已推算出她已不在人世,可恨天牢竟然关了我二十几年,我这一生毕竟还是对不住她!”
周辰和孙乾见诸葛棋满面悲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
入夜,倦累的两人就在雪地里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周辰忽然感觉有人在推她,慌忙睁开眼睛,见孙乾也已经醒来,诸葛棋示意她不要讲话,朝着外面望去,只见人影晃动,一袭白衣的冷峻男子此刻正站在山口,与几人对视,周辰差点惊呼出来,孙乾赶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他站了很久,暂时还没发现咱们!”
雪夜里灰蒙蒙地看不太清,但周辰从小在皇宫长大,仍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人就是九奎尊者,也正因如此,使她浑身战栗不安,道:“他,他怎么连这样都能找到?”
忽然间,那九奎尊者嘴角不经查觉地一笑,只见他张开双臂,运足劲道往山谷推来,霎时狂风大作,卷起雪粒漫天飞舞,充塞着整个林间。
听得诸葛棋道:“糟了!”
周辰却不明白这雪虽然大,看起来也不至于伤到人,况且漫天的风雪一触及到阵法边缘便立即坠下,想着,她立刻发觉不妥,只见阵法边缘堆积的雪比别处高出了近半尺厚,隐约勾勒出阵法的轮廓来,原来“石头阵”有着防风之效。
与此同时,诸葛棋喝道:“后退,快上马!”
话音未落,九奎尊者以非人速度已到了阵前,见他左手伸出,已经变换成比常人要大上倍余,似掌似爪,那双夺魂摄魄的眼睛此刻正散发出幽幽绿光,左爪凭空生出,即见满天爪影朝大阵攻来,三回合过后,周辰听得身旁喀嘣地折断声起,那主阵的树枝自己断去,诸葛棋以精血描绘其上的白虎兽猛地嘶吼,从树枝上跳将下来,化作实形,惊得马匹骚动连连,白虎兽飞扑向九奎尊者。
诸葛棋心神与阵法相连,已经受创,白虎兽出,阵法立刻失效,三人暴露无遗,外面寒气刮得火堆呼拉飞腾,周辰一个激灵,骇得说不出话来,孙乾见大势已去,提马缰绳,把镰刀长枪一横,道:“师妹,快带诸葛前辈走,我来断后!”
九奎尊者一面与猛虎恶斗,一面冷笑道:“两个小辈,量你们也有本事大言不惭?”
诸葛棋须髯纷乱,催马上前把那根主阵树枝拔出,只见上面暗光涌动,吸收到的北斗之灵气还未散去,即手捏法决,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来,念道:“恭请北方真武大帝助我降妖除魔!”
但见青枝乱颤,那刻画图案上又现一道龟蛇异物,挣脱束缚,落地生身,见风就长,直到人形大小,吼声威猛如雷,也冲将向九奎尊者,那尊者却是不拒,指把两只手都化作爪影纷飞,施展开天妖搜魂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