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钩刘站在那里后背对着寄奴,看着天上的明月长叹一声:“哎,多么美的月亮,只可惜月有圆月时,人无圆满日啊,寄奴啊,我比你年长,我托大叫你一声小老弟,我和小陀螺是在文卿的马车架子底下逃出来的,这条命这辈子都会保着她,我希望你能善待她,我也能看的出来,你心里还是容得下文卿的,这让我很高兴。”
说完回头看马车里,哎,人呢,铁钩刘用假肢上的铁钩子挠着脑袋,一副茫然的样子看着空荡荡的车厢不知所以。
在路口的另一个岔道上,刘寄奴正独自走着,铁钩刘背对着自己絮叨个没完,没有心情的刘寄奴早就跳下马车贴墙根走了。
同样的月色,同样的街道,当初也和清柳这么走着,还记得当时喝酒太多,自己尿急找个拐角放了一次水,想想还可笑。
很快接近家门口了,赶紧搓了搓脸重拾心情,轻轻把门推开进了院子里,啊呀把自己吓一跳,满院子里摆满着桌子,每张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有趴着睡着的,有的互相小声的说着话的,还有的在帮着庖厨切菜的,看到兄弟们熬夜为自己筹备着婚事,心里涌动着感激,让大家好好休息一晚吧,寄奴轻手轻脚的绕着桌椅走,但却忽视了头上未点燃的红灯笼,咣当一声,赶紧用手去扶着头顶的灯笼。
“哎呀!新郎回来了,赶紧关门抓住他!”一个声音极具穿透力大娘正好切菜的时候被声音吸引,抬头就看到刘寄奴像贼一样的溜进来,一嗓子喊了起来。
这一声暴呵把沉静的刘寄奴大院彻底激活了,就见趴着的,躺着的,地上打地铺的全都如同诈尸一样的蹦起来,冲着刘寄奴就冲了过来。
还没明白怎么个事的刘寄奴已经被七八个兄弟用绳子给捆上了,几个兄弟一使劲,给抬了起来,直接塞到屋里去了。
“哎兄弟们绑我干什么啊,快给我松开,别闹了。”寄奴央求着面前的几个兄弟,檀道济笑的最开心,把边上的人一扒拉,大声说着:“哼,我就说寄奴哥晚上肯定能回来,你们还不信,现在没话说了吧,赶紧拿银子。”
旁边几个人纷纷从怀里很不情愿的掏出银子扔给檀道济,把银子收好之后对着寄奴说:“哥,你忍着点哈,明天就把你放开,没法子啊,大娘说你只要回来立刻把你绑了,嘻嘻,怕你又跑了,雪梅姐也这么说的,谁逮住你谁有赏钱拿,嘻嘻,先贺喜寄奴哥了哈。”檀道济咧着嘴蹦跶着出去了。
臧小小听到动静也来到寄奴这里,看到被绑着的寄奴忍不住笑,用手掩着嘴呵呵的笑半天才说话。
“这么绑着你可怎么换衣服啊,这么晚,娘已经睡下了,奴儿哥你好好睡觉吧,明天还有精神去迎娶清柳姐。”一直将寄奴的娘称呼娘的臧小小心思也重的很,可是她懂的深浅,如今看寄奴与清柳好事将近,她也从心里感到高兴。
身前身后一群兄弟围着自己,他们都兴奋的睡不着,互相小声的聊着明天该怎么迎亲才热闹好玩,寄奴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臧小小松开了,兄弟也只是图个好玩才真的给寄奴绑了起来,如今一大群小伙子在屋里说着话,寄奴却沉沉的睡着了。
玄月西去,紫日东来,人们都已起来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大家为了同一个目的而忙碌着,寄奴睁开眼发现身上已经被换了一身新衣裳,自己睡的太沉,换衣服都没醒过来。
“哎呀,这一身新衣服很配你啊寄奴哥,看看这面料就不一般啊,马玉茗那小丫头一大早上就把云里飘给你备好了,马头上还绑着一朵大红花,呵呵好玩的很。”何无忌说着话进屋里了,其实他今天也换了一身新衣服,这么喜庆的日子可不能给寄奴哥丢脸啊。
坐到寄奴身边的何无忌接着说:“孟昶那小子把他爹最喜欢的大花马都给牵了出来,被他爹追出家门又给牵回去了真是吝啬的很哈哈,哎-寄奴哥,你昨晚能回来,清柳姐挺高兴的。”
刚说完就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把手堵住嘴巴要跑,被寄奴一下抓着后脖颈给按住了。
“无忌啊,既然都说漏嘴了,就都招了吧,怎么回事啊,说说吧。”寄奴把何无忌按在自己怀里不让他动弹。
“你去慕容文卿那里的事大家都知道,只是不知道你是在慕容文卿那里过夜呢还是当晚就回来,很多兄弟还为此打赌,早上我从李家那来的,清柳姐那里现在热闹的很,雪梅姐还有穆寒烟,对了妙音那小尼姑也在呢,还穿了一件新的红袍子袈裟,后来听人说结婚的时候来和尚尼姑什么的不吉利,妙音就悄悄地回去了,被清柳知道,托雪梅给追回来了,你猜怎么着,给支妙音换了一套女儿装,哎呀简直就是第二个清柳啊。”
听着何无忌兴奋的絮叨着,才知道清柳的这些小心思,哎,叹了一口气,推开何无忌,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外面冲进来一群人呼啦啦的簇拥着刘寄奴出门,马玉茗在门口喊着:“盗马奴快看这是谁来了!”
只见门口进来个硬朗健硕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和马玉茗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陈陵大哥!你怎么来了,后面的是小丫吧,长的这么高了,越来越像大姑娘了,来,让我抱一下。”寄奴和迎面进来的陈陵热情的问候着,然后要去抱身后的小丫,小姑娘长大了,知道害臊,赶紧往马玉茗身后躲去,逗的寄奴哈哈大笑。
“寄奴啊,要不是雪梅姑娘连夜托张天民大哥他们给我送信,我还真不知道你今日大婚呢,我带着闺女来一起给你道喜来了,酒水你可要管够啊。”陈陵笑着拍了拍寄奴的肩膀。
安顿好远道而来的陈陵父女,寄奴就被兄弟们架上了“云里飘”,前后左右簇拥着向李府而去。
迎亲的队伍不知不觉的在扩大着,前面的刘寄奴并未知晓,张天民带着冉魏部曲的弟兄在整个队伍里负责警戒安全之责,憨宝在脖子上扛着自己的婆娘前后看着,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婆娘每当遇到什么情况就会双脚敲打憨宝的脑袋。
“哎,憨宝,你发现没有,咱寄奴哥迎亲的队伍怎么不断的有人加入啊,而且并不是他的那些朋友,都很面生,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憨宝闻听此话,把大脑袋往四周转了几圈,最后定格在后面的队伍里。“娃他娘,咱去找张天民大哥,告诉他一声,不知道来的是敌是友,这大喜的日子要是真有来触霉头的那可别怪咱了。”憨宝加快步伐朝前面的张天民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队伍停住了,刘寄奴跨着马跑过来,越过憨宝和张天民身边直接来到队伍后面。
“众位兄弟们面生的很,不知道是哪个仙府上的来给我贺喜来了啊?我先多谢了。”刘寄奴微笑着抱拳作揖。
“刘家兄弟,我们是马府的人,听说你今日娶亲,我们来不及准备什么,这是我们府上马老爷子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其中的四个人拉着一车大小不等的箱子跟在后面。
“哦,原来是马老爷子的心意,这可要收下,代我向马老爷子问好,改日我带着新媳妇去给老人家敬茶。”刘寄奴这才明白这突然加入迎亲队伍的是马啸天老爷子的派来的人,应该是马玉茗那小家伙通的话,这是在给自己面子,这可要兜着。
后面还有几股新加入进来的马车,都是生涩面孔,寄奴在前面骑马过去,后面张天民带着冉魏部曲的几个小子,憨宝没动,他让自己的弯刀兄弟们护在寄奴前后照应着,当然,弯刀都用红布包裹了起来,外人看上去以为是背着的贺礼呢。
“见过刘家小哥,我们是崔府上的,崔大人差遣我们前来给刘兄弟送贺礼,因准备的匆忙,也不知道小哥是否喜欢,算是我们府上的小小心意,还望刘兄收下。”几个穿着青衣内衬褐色外衫的青年,非常干练的给寄奴作揖,手向后一指,示意车上的东西都是贺礼。
到这一步刘寄奴就有点纳闷了,自己不过是个京口小瘪三而已,不见得让京口这几个大家族门阀们给自己送贺礼吧,那到底什么情况呢。
“寄奴兄有礼了,在下庾府上的管家,今日特来贺喜,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一个书生打扮的后生,他可没要拉一马车东西来,让自己松了一口气,否则以后拿什么还礼啊。
只见这个庾府的管家从怀里取车一副字画,“此画是顾恺之的临海渔阳,作为贺礼,送给寄奴兄。”
噗通,刘寄奴从马上滚了下来,双手接过画笑的合不拢嘴,我的天啊,顾恺之啊,这小子—哎,不对啊,这个时候他还没成名呢吧,不管了,先收下了。
“好兄弟,这礼我收了,今天接了新娘子回来咱们好好喝一杯。”寄奴刚说完就听不远处一声轻蔑的讥讽声。
“哼,一副无名之徒的破画而已,也拿出来显摆不嫌寒掺,哦,寄奴兄弟,咱第一次见面,我是王家的管事,后面这车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你的贺礼,咱可不像某些人,靠一副破画就来蹭酒喝。”一个单眼皮,眼睛像两个蝌蚪似的家伙说着挑衅的话,这让寄奴很不舒服。
就见刚才送画的庾府的人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鞋子冲过去就拍在那个王管事的脸上,一个灰色鞋印是那么的清晰。
“庾家的人,你敢打我,我今天把你屎给踹出来,兄弟给我---呜呜。”王管事后半句没喊完就被张天民的兄弟们给捂着嘴架了起来,当然,没动手,只是让其冷静冷静。看来这王家和庾家有过节啊,咱全当不知道,和稀泥吧。“众位兄弟辛苦了,今日给我刘寄奴这么大的面子,我都记在心里,烦请各位见到主家替我言语一声,等我带着新娘子前去给各位大人们敬茶,今儿各位兄弟就先别回了,总要把我这喜酒喝完再走!”
刘寄奴拨转马头刚要带迎亲队伍继续出发,就听到有一队骑兵从另一条路的岔口斜插进来,前面骑兵高声喊着:“刘寄奴速速归队,奉王恭大人敕令,立刻带领斥候先锋前往建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