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块鸡蛋,徐云风不准备自己吃,不是因为这块鸡蛋掉在桌上,要知道自从到了这一世农家,要想像前世那样讲究卫生,那就等着饿成骨头吧,条件在那摆着呢,再说了,农村纯天然无公害,掉在地上用水冲冲就好了。
主要的原因是旁边吮吸指头的小丫头徐云玉,这一世是重男轻女的时代,自己虽说不受祖父母宠,但是身为男儿,相比小玉儿,祖母却也多有关照。
而且,自己刚刚在饭前,母亲还悄悄给自己了一个鸡蛋呢。
“给妹妹吃。”徐云风小手用筷子夹着鸡蛋,放到了小玉儿小碗里,温声温气的说。
徐云风的这一举动,引起了饭桌上众人的注意,大家都很好奇,要知道在农家这炒鸡蛋可不寻常,平时都是攒着卖钱的,尤其是在这家里,炒鸡蛋更是少见的菜,而且即便是有,也大多是老太太向着大伯小叔,徐云风他们基本上吃不到的,所以现在难得有一块鸡蛋,徐云风竟然让给小玉儿,这可比孔融让梨有难度多了,孔融当时富贵之家梨子乃寻常之物,不像此时家里,一盘炒鸡蛋个把月都不见一回,见了还吃不到。
徐云风能把到嘴的鸡蛋让给小玉儿,这可一下子刷新了大家的三观!大家都觉的老二家的这孩子,真是懂事了!
小玉儿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炒鸡蛋,口水都流出来了。
可是此时,三婶张氏却将鸡蛋重新夹到了徐云风碗里,“来,玉儿,谢谢虎头哥哥,虎头真乖,不过还是虎头自己留着吃吧,这鸡蛋是祖母给虎头的,虎头快快吃了长高长大孝顺祖母。”
小玉儿虽然眼馋炒鸡蛋,可是还是乖巧懂事的,流着口水给徐云风道谢,“谢谢哥哥,玉儿,玉儿不吃炒鸡蛋。”
小模样说不吃,可是眼睛却勾勾的看着炒鸡蛋,小萝莉真萌,某个小屁孩心想,却忘记自己也是个小短腿。
徐云风重新将鸡蛋夹起来,举着小胳膊放到小玉儿嘴里,很有哥哥范,美其言曰“我爱看妹妹吃炒鸡蛋。”
鸡蛋入口,小孩子哪有毅力不吃,再说了,都已经进嘴了,还能拿出来给别人吃嘛。
吃了一块炒鸡蛋,小玉儿就露出了很享受的表情,还很萌的吐舌舔了舔嘴唇,像小猫喝水一样。
“好吃吗,玉儿妹妹。”徐云风一边吃手里的杂粮面饼,一边鼓着嘴巴问小玉儿。
“好吃,谢谢虎头哥哥。”小玉儿弯着月儿眉奶声奶气的回答。
炒鸡蛋都已经吃了,三婶也只好接受了,越发的觉的虎头虎脑的徐云风懂事可爱,尤其是和大哥那个,只会吃独食耍性子的徐云俊对比来说。
三婶满目羡慕的摸了摸徐云风的脑袋,回首笑着和陈氏打趣道,“二嫂,真羡慕你有两个好儿子,虎头疼爱幼妹,你教的真好,长大了肯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的,尤其是陈氏还有点显摆的小毛病,自然更是欢喜的不行,连连摆手说哪里哪里,可是脸上的骄傲可是掩不住的,与张氏说笑不已。
咳!咳!
一边的大伯母可是不乐意的,在她心里,他的儿子才是最好的,可是要读书进学考秀才的,镇上的卦师,可是看过自己的儿子,还说自己的儿子是文曲星下凡呢。
想到这里,大伯母吴氏用腿蹭了蹭自己的丈夫,示意他开口给老爷子提提,让徐云俊进学的事。
大伯低头吃饭,没有理会自己妻子的信号,觉得妻子目光短浅,今天经过弟妹们这么一闹,很明显不是开口提这事的好时机,而且自己读书科考花费不少,家里的弟弟们已有意见,如果儿子也要进学的话,就不太好说了,应该趁弟弟们不在的时候,跟父母商量,造成既定事实后,弟弟家人再有意见也无济于事了。
大伯母一农家妇,可没有大伯的城府,她见自己丈夫不开口,自己还想着儿子做状元呢,沉不住气就开口了,“爹娘,你们看俊儿也七岁了,年纪也大了,总这么晃着也不是个事啊,我想着啊,我们邻村,河口村的曹老秀才的私塾里,开馆蒙学里,不如让咱家俊儿也去蒙学可好。”
这样一席话让徐云风支起了耳朵,进学,这也是自己特别需要的。一方面可以学习四书五经科举,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掩饰,掩饰自己领先几百年的经验和想法,毕竟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个年代大家对读书人极致推崇,进学后,如果自己有什么超出常人的理解和见识都可以推到进学上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这个年代可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即便是腰缠万贯的富豪,在这个年代被一个囊中羞涩的秀才,指着鼻子骂也是不敢还口的。
于是,徐云风也举起了爪子,“我也要蒙学,我也要蒙学。”
“你这么小蒙什么学,再说了进学,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得是天上的文曲星才可以,我们家俊儿可是大师给算过卦批过命了,是文曲星下凡。”大伯母率先开口,反对徐云风进学,她也知道家里的钱,根本就不够两个人蒙学的,现在都已经吃杂粮稀粥菜叶子了,要是两个人都蒙学,家里一准揭不开锅了。
大伯母的话里话外,都是贬低徐云风抬高徐云俊,这让陈氏很不高兴,可是陈氏又比较顾忌大伯一家,大伯是读书人,万一科考中了秀才举人什么的,家里还得靠着大伯呢,所以,陈氏只是皱了皱眉,心想即便自己不开口,也会有人开口的,没必要去得罪大伯一家。
果然,陈氏没有开口,就有人忍不住了,小四婶立马就表示反对了。
“大嫂,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可没有余钱再供养一个读书人了,是吧!娘,我看,还是等我们家攒些钱,再让俊儿进学才好。”小四婶这一席话说的还挺有水准的,还知道拉上老太太做同盟。
对蒙学一事,表示反对却又不是决然反对,还留了余地,一方面说了家里已经供养大伯读书了,另一方面又说,现在因为家里揭不开锅了,才不让俊儿蒙学,等家里有余钱了,再让俊儿蒙学,至于家里什么时候有余钱,那就不好说了,反正自从小四婶子进了家门,家里一直都没余钱阔绰过。
徐老爷子和徐老太太在供养大儿子读书方面,是很肯下本钱的,尤其是大儿子朱守仁取得童生的称号后,虽说院试没过秀才没考上,但也欣喜若狂了,自那后,更加全心全力支持,大儿子科考,只是,这几年破费资财,捉襟见肘,确实没有钱再供养一个读书人了。
徐老太太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老大家的,家里现在确实没有余资,可以让俊儿蒙学了。”
大伯母吴氏想要在争取一下,被大伯在桌子下用手拉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大伯母才心有不甘的点头应下了。
因为徐云风年龄小个子矮,所以刚好看到了大伯桌下的小动作,对大伯又多了一份了解,自己这个大伯心思还是蛮重的。
对啊,大伯!去邻村私塾蒙学的路行不通了,不是家里还有大伯吗,大伯虽说秀才没考上,可是也是熟读诗书,自己跟着去学学繁体字,不是也能曲线救国吗。
“那我们能不能跟大伯蒙学啊?”徐云风扬起小脸,伸出小爪子问道。
徐家大伯没有开口呢,大伯母就不干了,对徐云风耳提面命,一番教育批评,“虎头啊,你大伯还要温书备考呢,他每天恨不得当两天来看书,哪有时间教你识字读书,耽搁了你大伯考秀才中状元,你可吃罪不起!”
总之,大伯母那是一脸嫌弃!那模样像极了牌气非常不好岳母。
“且等伯父我考中了秀才,再与你启蒙。”家里大伯说话比大伯母好听很多,但是都一个意思,拒绝呗,一个生硬,一个委婉点,没有区别。
自己现在虽然年幼,但也不是靠着你蒙学的,只是找一个能把自己学识,慢慢展露出来的理由罢了。
要是等你中了秀才,黄花菜都凉了,徐云风无声吐槽。
饭菜虽然不好吃,但本着节约光荣,浪费可耻的精神,徐云风还是把手里的饼子,还有碗里的粥,吃了个干干净净,连碗都舔了几口。谁让自己勉强算是个小胖纸呢。
徐云风的好胃口,和对面挑挑拣拣的大伯家的徐云俊,却不成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二家的,再去给虎头盛半碗粥。”老爷子虽说偏袒老大和老四家,但对自家的孩子,还是很护短的,见徐云风吃饭像个样子,脸上也是满意,生怕饿到孩子。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陈氏总是一脸咸于荣焉的样子。
吃过晚饭,老爷子先走之后,老太太也紧跟着去了,大家也就陆续散了,各回各家。
徐家大院,有点类似于现代老北京里的四合院,只是要比四合院稍微宽广一些复杂一些,分为正房和两侧厢房,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正房是三间大房,一间充作客厅,一间是老太太和老爷子休息的卧室,另外一间是大伯一家的居所。两侧各一厢房,左侧东厢房是徐云风一家居住,右侧西厢房是三婶一家居住。另外,靠近大门院墙一侧还有一间灶房和一间柴房。
月明星稀,左侧厢房屋里亮着油灯,闪着昏黄的光,可惜还不若透过窗照进来的月光明亮。房内虽然不是家徒四壁,可也没几件值钱的物事,不过房间收拾得很干净齐整,东西摆放分门别类井井有条。
母亲陈氏正坐在桌前,对着灯光在给徐云风缝补裤子,父亲坐在一旁,做一些简单的木工活计。
侧头咬断线头,陈氏将手里的衣服,放到徐云风身边,“虎头,试一试合不合身!”
“合身,肯定合身,娘做的肯定合身,娘,你真好。”徐云风咧着嘴笑,嘴甜的跟抹了蜜糖一样。自己的抗议终于生效了,以后终于可以不用再穿开裆裤了。
“小王八蛋就会嘴甜,我上辈子就是欠你们的爷仨的!”母亲嘴里抱怨,可是慈爱却是遮不住。
“白天有光不用,晚上费油瞎忙。”
祖母从窗外经过看到东西厢房亮灯,忍不住嚷嚷了几句,这些个儿媳妇,一个个都是真是败家娘门,多费油啊,要是以前都省着晚上不用油灯,钱都得够我大孙子蒙学了。
“哦,知道了娘,这就灭了油灯。”父亲徐守义立马答了一声。
我还有其他衣服没有缝补呢,母亲陈氏气的狠狠的挖了父亲一眼,父亲只是憨憨的傻笑,这让母亲有气发不出气的直瞪父亲。
“笑笑笑,就知道傻笑,你老婆孩子都被你娘欺负死了,你也只会傻笑!”母亲陈氏看不惯父亲软绵绵的样子,上去往他胳膊上用力的掐了一下。
徐守义是个结实的庄稼汉子,陈氏掐上去根本对他没有作用,还是一脸憨笑,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倒又把陈氏给气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