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刻，离度终于想起了他十岁时遇到的十分“惨痛”的教训。
那时候，他刚拜入青云门没多久，因天资卓绝，掌门特许他自己选择拜师，那时候飞羽真人一头白发，飘飘然自山门外走了进来，自有一股独特的风流气韵。离度觉得，自己拜师自然是要拜最好的那个方能匹配上自己的身份，而那个人一看就与别的人不同，于是，一时不查选了飞羽真人做师傅神。
飞羽真人数百年前早已通告门派上下，自己不会收徒弟。无奈此刻他竟然被一刚入门的毛头小伙子指名要拜师。
此种情况其实这百年间飞羽真人也是遇过的，不仅遇过，次数还不少。但没有一个弟子是用这么一副“还不快收了我吧，我可是天才，收了我是你的荣幸”的眼神看着他。
破例一般，飞羽真人笑问道：“哦？你为何要让我做你师傅？”
却不曾想，离度只是很淡定盯着他，说道：“我是与众不同的，自然要找个与众不同的师傅。你在他们中最不一样了。”
还不待掌门等一众师兄弟有所反应，便听见飞羽真人说道：“哦？与众不同？既然这两处都与众不同，那你应该也能接受我的教学方式的与众不同咯？”
“那是自然。”少年的眼神十分坚定。
“入了我的门下，就不准像个懦夫一样逃跑。若是未经师门准许，擅自离开，小心我让你后悔终生。这样，你也能答应么？”
“好，那一言为定。”
“嗯，拜师吧！”
于是在周围一干震惊的师兄弟面前，飞羽真人收了此生唯一的一个徒弟，并给他赐名——离度。
入门后，离度终于知道了他家师傅的教育方式是有多么的特立独行，令他的整个学艺生涯里都充满了惨不忍睹的经历。
拜师第一天还没等安置好住处就直接被拖了出去直接解剖了一具尸体，给他指认哪里是心，哪里是肾，哪里是肝，哪里是胃……
离度好不容易白着脸色挺过了这一关，飞羽真人直接带他进战场拖了具尸体回来，泡在他住房旁边保存尸体的池子里，让他自己解剖自己了解人体构造，等过一个月了他来验看离度学得怎么样。
开始的那几天离度拿着刀发着抖都不敢接近那句尸体，从来不知道人解剖了之后会那样的可怕，什么骨头和器官都暴露在人的面前，血腥味充斥整个鼻腔，整整半年，离度连肉都不敢碰，一看到肉就直接想起屋子旁边池子里泡着的那个东西。
更可怕的是飞羽真人因为四处给人治病，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不会待在门派之中，离度拜师后最开始的三年只见过飞羽真人的次数是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整整三年的时光，陪伴离度的只有无尽的医书还有屋旁池子里树木巨大的尸体。离度浑身一抖，只觉得他是这个世上最悲剧的学徒了。
那时候离度以为这就已经够狠了，可是三年过去了，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开始，不由得让离度感叹和尸体待在一块儿其实还是一段比较美好的时光！
离度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将人体的骨骼和器官的所有位置都了如指掌，闭着眼睛都可以将一个人在瞬间解剖。
飞羽真人觉得这一阶段差不多了，决定将他这个唯一的徒弟呆在身边亲自教导。而这正是离度噩梦的真正开始。
飞羽真人常年呆在战场后备营中，这里有大量的尸体和伤员，若是一个医术熟练的老手到这里来倒是很可以锻炼人，可那时候离度的医术几乎可算没有入门。
毕竟医术是看实践经验的一个职业，就算你整日对着医书，将医书背得滚瓜烂熟对着病人也不一定可以很镇定的发现病症并对症下药。所有的经验都必须自己慢慢摸索出来，哪怕有人指点，自己也必须见过，不然以后遇到相同的情况也无法独自面对。
离度首次跟着飞羽真人到了一处战场救治站，接连数天面对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疼得呻吟的伤兵，离度只觉得他的整个世界都被无数的鲜血和痛苦所占据，而他什么都不能做。
整整三年，他终于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解剖冰冷的尸体，到了现在他却无法像飞羽真人一样面不改色的锯掉一个活人的手或者腿。再用烧红的烙铁将偌大的伤口直接烫熟止住出血。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医者的每一个举动都关系着病人的性命，首次，离度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医者肩上担负的责任！若泰山压顶，半丝都不能松脱。
与师傅混迹在战场将近一年之后，离度的气质发生了质的改变，终于变得成熟且可靠起来。
但他要学习的东西还远远不止这些。
兵营虽然伤员很多，但大多都只是外伤，疑难杂症自然是没有的。而要磨练医术自然要找到各地奇怪的病再加以治疗方才能够锻炼自己的医术。
于是离度又开始了和飞羽真人浪迹天涯的旅程。这一路离度认识了飞羽真人的好友华禹真人，后些年时常探访离度真人，此时后话。
那时候飞羽真人神医的名号在整个大陆传得很远，很多得了不治之症的人都会找寻飞羽真人的足迹以求医治。
但飞羽真人有个怪癖，他只医治自己感兴趣的病。不仅如此，他治病的费用相当高昂。不过若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事物，却也可能分文不收。
离度曾为此感到不认同，却被飞羽真人狠狠的训斥了。至今离度都仍记得飞羽真人那时候说的话，他说：“我既然身为名医，医术名满天下，若是什么小病小痛我都医，这世上那些医者怎么活？再者，能找到我的人，其权势地位钱财自是多得数不胜数，我若是不敲诈些，怎么对得起他的身份？”
“那你怎么有些人又不收钱？”
“唔，那个嘛，我本就不缺钱，那些人手里有我要的东西，我自然是要我喜欢的东西了。”
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