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前往纪丹城的路显得漫长且危险。揽华望着马车旁边骑着碧血宝马的形同陌生人的男人,不知是什么滋味弥漫心头,这个本该是他夫君的男子,应该当他头顶那片天守护她爱护她的人其实是别人的天,可笑的是世人都知道他是六王爷,而她是六王妃。更可笑的是这次他们同行的目的其实是要她保护他。
也许,就算她保护了他,他也半分不会领情。
揽华暗暗叹息,放下手中的帘子,把自己关进马车小小的空间里不发出半丝声息。
自神女殿消失以来,帝国外围的结界也日渐薄弱,每隔三年便要城中大修为者输入灵力进行加固。尽管如此,每年仍是有少数妖兽冲破结界进来残害生灵。然而就在他们行至碧凌涧,欲找一空地休息的时候,就见一阵妖风略过,四周护卫尽数皆伤。揽华一惊,瞬间人已掠出马车,在他们四周设下灵力结界,这才挡住了妖兽的下一次攻击。
袭击他们的妖兽是赤羽兽,赤羽兽天生火灵力强大,再加上这头赤羽兽修炼多年,竟达地阶巅峰。寒墨带着的数名护卫修为最高者不过地阶九级,低者才地阶七级。和妖兽不过比拼一个照面,几乎全部败退。寒墨站在人群中央手持青锋剑,嘴角抿得紧紧的,眉毛皱在一起。
揽华步下阵法,见赤羽兽一时半会儿冲不进来,才朝身后望了望,迟疑些许问道:“王爷有恙否?”
寒墨略微皱了皱眉,回道:“无碍。”
揽华低头微微“嗯”了一声便冲出了结界,从袖子里拿出父亲从极北之地拿回的冰极雪骨锻造的冰骨绫迎了上去。揽华冲破地阶进入玄阶还没有多久,对于新力量的掌控还不是很熟练,幸好她的属性为水,正好克制赤羽兽。这一战,揽华将重华神功催动到最顶峰,借助着五行相克才险险将其缚死。
重华门的功法着重于防,数年来都是作为其他门派的辅助门派,攻击法门实在是不多,防御法门倒是不少,要想伤到他们并非易事。
揽华将赤羽兽缚死后,灵力大伤,强撑着落在阵法中入定调息。寒墨紧紧咬住嘴唇,手掌握得生紧,青筋都冒了出来。半晌后,终于将全身放松,出了阵法将赤羽兽的内丹挖出来收了起来。
怕妖兽的血腥味引来其他妖兽,不过片刻,他们便收拾行装迅速离开了那里。一路上寒墨仍旧独自骑马前行,揽华独做马车内调息。一行人异常安静的前行在去往纪丹城的路上。
过了许久,揽华调息完毕,才觉得自己身体轻快许多,看着前方仍旧骑马前行的沉默男子,她想,也许她该说点儿什么。可是,做了这么多年的陌生人,竟是生不出多少相谈的话题来。
她想起临出发前母亲让她主动一些关心王爷,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细细嘱咐,便生出一股无力感。
她自认为如果是她,若是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也是很难生出几分喜爱的,可叹的是他们早在两年前就被一封圣旨牢牢绑在了一起,实在是可悲可叹。
眼见天色已晚,一行人带着伤仍旧朝西北方走着,揽华迫不得已只得开口道:“王爷,天色已晚,侍卫们都带着伤,臣妾看还是找一僻静安全处歇着罢?”
寒墨一愣,遂回道:“也好,是该歇息了。”
吩咐了侍卫搜寻四周找到一僻静处安营扎寨。揽华也走出马车松松坐了一整天马车而导致僵硬的筋骨。
侍卫们在营寨中央生起了火堆,火堆上烤着刚刚猎到的猎物。寒墨坐在火堆旁,他的面前烤着先前杀死的赤羽兽的肉。因着寒墨冷着一张脸,侍卫们也跟着拘谨起来,整个营寨的氛围便显得十分沉寂。
揽华看着寒墨身边铺着的一个空着的软垫,暗忖这个位置的主人应当不是自己,便缓缓踱步寻一僻静处调息打坐。
寒墨见揽华默默离开,微微吃了一惊,随即便淡然下来。
揽华从打坐中醒来,天已微亮。足尖轻点,便飞身坐于树梢,吸纳天地灵气。半晌天大亮,遂静静走回营地,默默钻进马车之中,再无声息。嫁入王府后的两年,揽华的日常作息便不过如此,晚上打坐练功,辰时吸纳天地灵气,白天继续打坐练功。功力大涨的代价便是人变得沉默寡言,再不复在丞相府的天真活泼,妙语连珠。
车马行至晌午,揽华正在打坐,忽觉一人进入马车之中,眼尚未睁开,手一伸便欲将来人劈掌打出去。待睁开眼一看,竟是王爷,收手已来不及,只好强硬将手掌移开,不过瞬时,便听见马车外一棵树轰然炸开。
王爷往后略略望了望,霎时冷汗涔涔。稍歇,遂淡定道:“爱妃是要谋杀亲夫?”
揽华收回手,静静看了寒墨半晌,才静静回到:“王爷怎么进马车了?”
“怎么?本王的马车本王不可进?”寒墨戏谑道。
揽华:“……”
“自然不是。王爷请便。”遂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寒墨看着眼前如冰般散发着隔世气场的女子,想起了多年前昭明对他说的一席话。他隐隐记得他说:“吾家小妹自幼得双亲爱宠,最是受不得气。倘若是受了气,最是锱铢必较,必将气出尽方可尽兴。若是身份权势低于己身,必会使其受十倍百倍之气不可;若是身份权势高于己,便会冷漠避开,生生生出几分死生不复得见,老死不相往来的气魄来。”
今日一看,这丞相家小妹果真如是。
寒墨淡淡一笑,细细打量着面前安静打坐的女子。揽华其实生得极美,弯弯的柳叶眉,大而明亮的眼睛,闭着时给人恬静的淡然,睁开时眼中隐隐闪过几分刻骨的坚毅,眼波流转间偶尔飘过几缕媚光,鼻梁高且坚挺,唇朱而不艳,肌肤如白瓷一般光滑细腻。最好看的便是她通身萦绕着的生于贵族才有的气息。
论起姿色来,织颜其实比不过揽华的万分之一。
可是,她来晚了。晚一步,便是咫尺天涯,更何况他们晚的又岂止是一步两步。所以注定两人只能止步于此再无可能。
马车内坐了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揽华暗叹了口气,还是做不到完全的忽视啊。她静静的睁开眼睛,眼中的清冷一望无疑。
“王爷不骑马了么?”清冷的声音传来。
寒墨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淡淡回道:“骑马骑累了,还是觉得爱妃的马车坐着比较舒服。”
揽华冷冷一笑:“是为了让我就近保护王爷么?王爷就胆小至此?”
寒墨一听,心生一股大怒,遂拂袖出了马车,自去骑马去了。
揽华看着因男子离去而晃动不止的车帘,暗自叹息。
殿下,你有你的织颜姑娘,我所能做的便是离你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才不会陷入更尴尬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