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一百年,冰涯上仙醒了过来,眼里的哀戚痛苦尽失。身上似乎少了一些“人气”,看起来更是冷酷如冰。
这次他到没有一醒来就要酒喝,而是亲自到河里捉了几条鱼烤来吃了,才让般若搬了桌子和酒在河边喝些小酒。
般若看着这样的冰涯却很是高兴,遂兴匆匆的将自己新酿制的酒端了几壶出来让上仙品尝品尝。
冰涯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道了声好酒,脸上却没有半分笑容。
般若的心紧了紧,知道冰涯尚未从情殇中走出来。
仙人本就寿命长久,谈个恋爱都要千把年,忘记个人不也得要个千把年嘛,而今不过才百年,这也实属正常。
这样想了想,般若到也觉得宽慰了。
她本就是个隐没在尘埃里的小仙,仙界的传闻常常要过个千八白年才能传入她的耳中,平日里放入心中的只有两件事,一是酿酒,酿出这世上最好的仙酿;二便是让冰涯上仙开心。
可是如今的上仙不开心。般若垂下眼眸,遮掩下心中淡淡的愁绪。
那时的般若并不知道,她的爱恋刚刚萌芽,就早早的被遮掩在尘埃之中,最后只得无疾而终。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又是三万余年过去了,此时的般若终于酿出了她平生最自豪的佳酿,因着这酒是冰涯上仙给她的古籍才酿造出来,于是她给这酒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浮冰酿。
后来也有喝过的仙人说这个酒其实也可以说就是“忘三生”,虽然这个酒没有上古时代的忘三生那样喝过就能完全忘记以往,但喝过这酒确实可以忘忧。遂后来这酒就给犯了错的仙人喝后投胎用的,相当于仙界的“孟婆汤”。
只是,般若谁都没有告诉过,这酒,是为冰涯上仙酿的。
只因三万年前冰涯上仙那抹痛苦的神情。
但这个酒,冰涯上仙并没有喝过。
那时候魔界动荡,大举进攻仙界,玉疏真人所嫁的南海真人其实是魔界打入仙界的内应,从魔界进攻那一日开始,南海真人便率领了一众仙人与妖魔里应外合打开了南天门,仙界动荡。
而玉疏真人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只身阻止南海真人,和南海真人拼斗下身受重伤,腹中已怀三年的仙胎也陪着她陨落。
而冰涯上仙知晓玉疏真人的死讯后,当时什么也没有说,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攻击更加凌厉,手段更加凶残。比起由凶残狠历出名的妖魔更加变本加厉。
那一战是仙界最惨烈的一战,足足打了千年,导致仙界和魔界分崩离析。在仙界和魔界摇摇欲坠之际,冰涯上仙因挚爱逝去,发动了禁术,直接将仙魔两界轰成了碎片。而冰涯上仙也因为禁术的反噬,很快就会羽化归去。
因着茅草屋冰涯上仙布下的结界的庇护,般若躲过了这一劫,当她因为结界莫名破碎挣脱而出时,冰涯上仙已近溃败之像。
冰涯上仙看着朝他赶来的般若,微微扯动唇角给了她一抹笑意,很是温柔的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快就要崩塌了,快离开吧?”
说完冰涯伟岸的身躯直直的倒了下来。般若一惊,急忙上前扶住了冰涯上仙差点磕到地上的头颅。
她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她爱上了这个人,这个两度救了自己的男子。
但是,来不及了,在她还未争取的时候,他的魂魄就会散开,再也无法重来。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流到了冰涯的脸上,也流到了冰涯的心里。
他费力的抬起手来,摸了摸般若的脸,笑得很是释怀:“般若,你不要哭,我的羽化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悲伤的事情。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我活的每一日,都处在和魔界的对峙之中,如今我走了,魔界也破灭了,多好?”
般若崩溃般摇了摇头,她俯下身来轻轻亲吻了冰涯的嘴唇,轻声道:“我爱你啊,我刚刚发现我爱你,你怎么可以现在就去死?”
冰涯怔愣了一下,仿佛此刻才发现这个陪伴在自己身边进七万年的女子其实是爱着自己的。只是,可惜了,到了此刻,他也无法回应她的爱了。
冰涯笑了笑,拼尽自己所有的灵力,将仙界和魔界剩余的碎片收集了起来,交给了般若。
“我走了,你总要有个地方住吧?仙界和魔界虽然破碎了,但把它们的碎片炼化还是能重新生出一个世界来的,般若,此时我无法回应你的情,如此,就当偿还了你七万年的陪伴吧。”冰涯抬手将手中的碎片交给了般若,露出了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笑容,“无论如何,般若,你爱我,我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一个人是爱着我的。若我还有来世,我希望能碰见一个爱我的女子,我将和她一起……”
话未说完,冰涯的魂魄便从身体里散逸了出来。
般若收集了冰涯的三魂七魄,笑得很是惨淡,“你哪里还有什么来世?凡人修仙,不过是修得自己的魂魄不用受那轮回之苦,你既已脱离凡人之躯,魂魄散去之后有如何再冲入轮回。”
她将冰涯上仙的躯壳和魂魄保存起来,炼化了世界碎片,遂去了各界流浪,寻求复活冰涯上仙的方法。
她一个人孤寂的漂流了很久,久到她都忘记了时间,久到这个由破碎的世界炼化而来的新世界重新布满了人的痕迹。
她找到了一处上古时代的一座神府。里面有本古籍这样记载着,孤摇之巅,有一草,名扶摇,生而无情,化而为仙,生情者,取其情根,服之,可返魂。
般若惨淡一笑,回到了世界中心,冰涯上仙的躯体就浮在这里。她看着毫无知觉的冰涯上仙,深情的上前吻了吻他冰冷的嘴唇,伸出手将深植魂魄中的情根拔了出来,痛彻心扉。
情根离体立刻化为一团光团,般若将这光团放入冰涯的身躯之中,就在她将情根放入冰涯体内时,不远处冰涯上仙的魂魄重新凝聚起来也返回了他的躯体之中。
他的身躯有了温度,仙力也在缓缓的恢复。但很多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醒过来。
而般若因情根生生被拔,仙力虚弱,不日便陷入了沉睡。沉睡之前,她将自己的一缕魂魄撕扯了出来,代替她看顾这沉睡不醒的冰涯上仙。
这一睡,便过去了近十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