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一路惊喜:尤金环球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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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印度尼西亚(5)

日本沟的悲歌

那天上午,太阳很猛,几乎可以将人的皮肤晒出一个个小窟窿。我和作家、文化与社会工作者陈冬龙先生,租了电单车,在狭隘的泥径上颠颠簸簸地朝日本沟村(JUNGKAT)奔驰而去。

这个名为“日本沟”的小村落,坐落于印度尼西亚。

16世纪末,有大批客家人从中国千里迢迢地来到了加里曼丹岛西部(简称西加)开采金矿,他们胼手胝足,披荆斩棘,开山辟路,兴建港湾,发展渔业和畜牧业,使天然资源丰富的西加变成了人人安居乐业的经济乐园。令人深为遗憾而又至感痛心的是,到了1967年,当地的高山族受人挑拨,掀起残暴的排华事件,不计其数的华人惨遭杀戮,另有两千余名华人宛若丧家之犬,仓皇逃到荒草丛生的日本沟,凄凄惨惨地以喝溪水、挖野菜为生。

事件平息后,有办法的人陆续搬离出村子;目前仅剩下30户人家。长久以来,这百余名居民一直过着被世人遗忘的日子。

2002年,陈冬龙通过摄影集和摄影展,揭示了日本沟村那些陷落于生活泥沼底层的华人生活实况,震撼了全印度尼西亚各阶层的社会人士,也引起了国内外媒体的注意,印度尼西亚、中国香港和台湾的电视台都曾拉队去拍摄。

在摄影集里、在电视纪录片中,我看到了令人战栗的极端贫穷、也看到了被社会遗忘的极度凄凉。

现在,来到了西加里曼丹,在陈冬龙的安排下,我终于有机会亲眼看见这个为媒体关注而受万众瞩目的小村庄了。

日本沟村子距离大路约十公里,由于道路狭窄,汽车难行,只能靠电单车出入;一旦下雨,道路泥泞不堪,就连平时处处畅行无阻的电单车也进不去,村民就只能靠小舟进出了。静静地横着的那一道河,黑黑的,瘦瘦的,阴阴险险像一条穷凶极恶的蛇。

那天,一入村子,我便怔了、呆了。

震慑于那种与世隔绝的孤独和一无所有的赤贫。茅草盖的屋子,简陋得不堪入目,蚊虫飞绕,臭气氤氲,肥肥的细菌肆无忌惮地浮在空气里。最不可思议的是,门前的小路,全是污黑的烂泥,村民因陋就简地把长条木板搁在上面,由于泥质太松,踏在上面,薄薄的木板随时下塌,一个不小心便弄得满脚泥泞,狼狈不堪。居民见怪不怪,赤足来去,邋遢泥浆沾满小腿,他们却毫不在意。雨季最惨,泛滥四处的泥浆流进屋里,村民避无可避,就只能在烂泥堆里苟活了。

村子里没有自来水供应,卫生条件极差;居民饮用的是天然的雨水,臃臃肿肿的大缸,寒寒酸酸地盛满了污污黄黄的雨水,至于洗衣、洗米、洗澡,靠的就是那条看起来龌龌龊龊的河。

交通不便,身罹疾病是居民最大、最深的恐惧,急症一来,叫天不应、呼地不灵。

在一所破落不堪的茅屋里,有位现年三十一岁的少妇,在及笄之龄便嫁为人妇了。在这个连猫狗都不愿流浪的地方,她居然“咚咚咚咚咚”地连生五个孩子!可以预见的是,年纪尚轻的她,以后还会继续地生、生、生;“绝育”对于村中文盲来说,纯然是个陌生的名词。

有人告诉我,一贫如洗的窘境,使村里某些妇女把一线可怜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一旦成年,便通过特定的安排让她漂洋过海当新娘,然后,再靠女儿从国外寄钱回来接济。糟糕的是,某些村人不利用这些钱来改善居住环境,从而提高生活品质,反而以此为赌本,希望红运当头,一本万利;然而,十赌九输,希望自然成泡影。

五年前,各大媒体报道了日本沟村的生活实况后,曾经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和反响,温暖的关怀和实质的接济接踵而来,但是,五年后的今日,眼前的一切,和当年香港凤凰台所播放的纪录片并没什么差别。

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啊?

归根究底,社会的关怀、众人的援助,都只能是权宜之计。倘若村人面对贫穷而又接受贫穷、容忍贫穷而又安于贫穷,那么,外界再多的援助也是徒然的!

“天助自助者”,治根之道在于自我觉醒。村民自己必须真正地站起来,设法扫除生活的泥泞,切切实实地为自己建造一条可走的路。

无辜的孩子,需要一双干净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