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看螃蟹上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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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雪花满锅飞舞(1)

小时,

常把糖水里的白果

想象成在朦胧雪花中迷失道路的小孩儿,

汤匙是母亲,

寻着它时,心里便绽放了一朵欢喜的花;

每一枚白果,都是一场游戏;

小小一碗糖水,

因此便蕴藏了说之不尽的喜悦。

怡保这条街,很老,可是,它却是我童年记忆里的棉花糖,充满了甜蜜的气息、色彩和光泽。

街上,有许多卖糖水的小摊子,红豆沙、绿豆沙、黑糯米粥、番薯糖水、白果腐竹薏米糖水、摩摩喳喳a,杏仁糊、花生糊、芝麻糊、莲子羹等等等等,五光十色。

著名作家钟怡雯在《糖水凉水铺》一文里如此写道:

“怡保女人爱喝糖水,尤爱冰糖水。姨妈姑姐们从年轻喝到老,夫家八十岁的外婆当年捧着红豆雪大口吃的样子犹如昨日。我婆婆跟她的三个儿子一样,饭后要来点冰甘蔗汁椰水才算完满。这根本不合养生之道,她却一辈子用这样的方式过生活,完全看不出已六十出头,成天开车忙进忙出,无论体态或健康状态都在巅峰。她说女人一定得喝糖水,糖水润。润什么?润肤润肺啊。”

是真的。

a摩摩喳喳,南洋风味甜品,主要材料是西米。

母亲便是爱喝糖水的典型怡保人。

在经济拮据的年头里,到老街去喝糖水,也算得上是生活里一项小小的奢侈。

三轮车的轮子在凹凸不平的马路上颠颠簸簸时,心里便掀翻了一桶蜜似的盘算着要喝什么糖水。样样都喜欢,却又只能选一样,那样的选择,便有了痛苦。

挣扎又挣扎,最后,选了白果腐竹薏米糖水。喜欢它的“内涵丰富”、喜欢它的“神秘莫测”。腐竹,已融化成浪漫至极的雪花,艳黄的白果,若隐若现地浮沉于内。小时,常把糖水里的白果想象成在朦胧雪花中迷失道路的小孩儿,汤匙是母亲,寻着它时,心里便绽放了一朵欢喜的花;每一枚白果,都是一场游戏;小小一碗糖水,因此便蕴藏了说不尽的喜悦。年龄稍长,欣赏的是它超乎寻常的美。瞧,红豆沙是一团艳俗的红,绿豆水是一片凄惶的绿,芝麻糊是一泓阴毒的黑,杏仁糊是一团混浊的黄,独独这白果腐竹薏米糖水,淡雅如画,飘逸如诗。年龄再长,搬离怡保,它便成了我永远的乡愁。

母亲一直都很喜欢这道甜食。她与父亲一同坐在桌边剥白果,是家中一道温馨至极的寻常风景。白果倨傲,隐居于“铜墙铁壁”内,孤芳自赏,爸爸拿钳子夹它,“扑”的一声,自中裂开,它无所遁形,却依然不肯轻易就范,以一层紧实的褐色薄膜密密地包裹着自己。妈妈以热水浸它,等薄膜软化了,才将它剥掉,露出黄澄澄的白果。可别小看这项工作,往往一做便是一整个晚上。在灯下为一锅糖水而忙碌的父母,看起来和谐而美丽。从锅里飘送出来那一缕一缕的香气,成了我童年最熟悉、也最亲切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