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码头上的红巾军士卒,齐声重复,每个人都笑得酣畅淋漓。
他们当中九成九以上都没读过书,所以先前根本听不明白桑哥失里到底说得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个鞑子大官来汴梁,大伙不直接宰了他祭旗就已经是高抬贵手了,根本没必要听他啰嗦。而先前盛文郁也好,关铎、赵君用等人也罢,却着实有些昏庸糊涂。非但给鞑子官员大放厥词的机会,并且好像还被此贼给绕迷糊了,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只有刘丞相,眼睛看得透彻,来了之后根本不与鞑子客气,直接一个“滚”字解决一切。这可比先前盛文郁的婆婆妈妈痛快多了,比起先前赵君用的假模假式,更强了不止一百倍!
“水师今天谁当值,给我押着他们过河!”一片酣畅的叫喊声中,刘福通抬起头,四下张望,“倘若他再敢噪呱,就直接把船击沉了。这几年死在老子手里的鞑子狗官不下一百,老子不在乎再多杀几个!”
“是!”先前“护送”桑哥失里过河的汴梁水师头目答应一声,抓起令旗,左右上下摆动。转眼间,几艘战船就对着桑哥失里的座舰露出了炮口,押着它,一步步朝黄河北岸折返。
刘福通自己,则站在岸边,亲自监督水师的行动。直到桑哥失里的座舰被押过了黄河中线,才暗暗松了口气。回过头,低声对着凑在自己身边的盛文郁等人责怪道:“你们也是糊涂,居然给他说话的机会?这些狗鞑子,眼看着战场上赢不了啦,就开始玩这些邪招歪招。大伙若是没有提防,难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扰乱心神!”
“这....”盛文郁的脸色,顿时憋得鲜红欲滴。深深俯首下去,低声谢罪,“丞相责怪的是,下官,下官先前没考虑周全!不小心给了他可乘之机!”
“下次记住就行了。这种舌辩之徒,最好的对付办法,就是根本别给他机会开口!”刘福通和气地冲着他笑了笑,低声指点。随即,又快速将目光转向赵君用、彭大、沙刘二和关铎等人,“诸位弟兄千万别上此人的当。咱们弟兄现在手里的地盘,难道不经鞑子朝廷册封,他就有本事夺回去?鞑子手里的地盘,咱们如果想要,自己带兵去抢就是了,又何必看狗皇帝的脸色?他不同意,难道咱们就不去抢了么?或是咱们接受了他的册封,他就会再多白送几个州郡给咱们?显然不可能!那么,鞑子朝廷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不就很清楚了么?无非是怂恿咱们跟朱重九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好养精蓄锐,找机会把咱们两家全收拾掉。这种早就用烂了的伎俩,傻子才会上当!”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众红巾将领们听了,纷纷红着脸讪笑。对各自先前心里的愚蠢想法,都惭愧莫名。
唯独赵君用,心里头对刘福通的说法不屑一顾。然而他又不敢当面跟对方硬顶,略作沉吟之后,满脸堆笑地拱手,“丞相慧眼如炬,我等望尘莫及!不过那鞑子狗官刚才虽然没安好心,但有句话,他却说得未必全错。朱重九重草民而慢豪杰,真的让他得了江山,未必肯将荣华富贵,与大伙共!”
“这话说得有趣!”刘福通迅速瞪圆了眼睛,目光仿佛两道明亮的闪电,直接射进人内心深处,“咱们这些人,当年谁不是草民?咱们这些人,当年举兵的初心,有哪个是为了荣华富贵?!况且天下十省,淮安军至今不过才占了半个多一点儿,你怎么就认定了朱重九必然会得江山?退一万步讲,即便今后天下果然姓了朱,他既不尊宋王,亦不给与大伙共富贵。难道大伙手里的刀子是吃素的么?那个时候据理力争,就不信他敢继续一意孤行!哪怕最后争不过,也是英雄了一世。总好过现在贴上前去给鞑子当刀子使,最后除了千古骂名之外,什么都剩不下!”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把个赵君用羞得再度低下头,脖颈、耳朵、脸皮等处,俱是一片黑紫。
彭大,潘诚等人在一边听得虽然心里头痛快,然而毕竟曾经跟赵君用做过难兄难弟。不忍让后者继续当众出丑。互相看了看,同时朝着刘福通拱手,“丞相此言甚是,赵兄弟的眼界的确窄了。但他先前也是为了大家伙着想,其实没多少私心!”
“我知道他没有多少私心!”刘福通扫了彭大和潘诚二人一眼,笑着点头。这二人都跟赵君用一样,手中握着一股嫡系精锐,所以他不能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三人留。“我也不是针对他,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话说开。只要我刘福通活着一日,就绝不准许汴梁与淮扬同室操戈。那样只会便宜了鞑子朝廷,徐寿辉那边,就是前车之鉴!”
“丞相说得是!我等跟朱重九争,也不急在此时!”
“丞相放心,我等跟朱兄弟又没什么冤仇!”
“丞相说得好,咱们不能便宜了鞑子!”
......
众文武听了,再度大声表态。至于其中有多少是真心拜服,有多少是迫于压力,就很难预料了。
“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鞑子再派使者过来,直接给我在半路上宰了,免得大伙听了他的花言巧语闹心!”刘福通用力摆了摆手,宣布话题永远结束。随即,目光再度从大伙脸上扫过,大声吩咐:“四品以上文武,立刻跟我回昆玉殿。我有要事和大伙商议!”
“这.....?是!”众人愣了愣,迟疑着答应。
到了此刻,大伙才忽然想起来,刘福通丞相原本不该出现在汴梁,而是应该在荆州前线指挥战斗。他突然急放下十几万大军不顾,急匆匆赶回来,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一时独木难支,需要整个宋国上下的齐心协力。
“荆襄最近不会有恶战发生。”知道自己回来得太突然,刘福通一边翻身往战马上跨,一边低声向盛文郁等人解释,“老夫听闻狗鞑子向天下豪杰下了诏书,怕有人上当受骗,去影响主公的判断,所以才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此外,朱元璋与赵普胜二人前日突然联手南下,自水路直扑南康。若是让他们两个在江西站住了脚儿,恐怕天下形势,又将面临一场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