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瓶邪十年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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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孤独

胖子停在山路上,绝壁半腰的小路弯曲而狭窄,高海拔的风凛冽的刮过,他抬手摸了摸险些被子弹灼伤的耳朵,在极窄的路上费力的转过了肥胖的身体,看着后面一丝不苟举起枪的解语花。

意外的,这个荒谬的景象没有让胖子破口大骂,他只是平静的问,“姓解的,你想干什么?”

“胖爷,真不好意思我没那个时间先礼后兵了,两个选择,把实话全说了,或者死在这里,还省了棺材钱。”

胖子皱眉,“说什么?!”

“你后面站着谁?”

“后面?”胖子假装听不懂似的回头看了看,“老子后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些年你一直围着吴邪转,所有的事情都参了一脚,哪怕是看不到任何利益的事情,为了什么?”

胖子冷笑一声,“没安好心的是解老板吧,现在倒贼喊捉贼来了!”

“你跟吴邪数度得罪新月酒店的东家,吴邪暂且不说,他的命多少人盯着呢,可是你区区一个盗墓的散户,所有的势力都聚集在北京,怎么可能会平安无事,新月酒店就这么容易放过你?”

胖子咧嘴大笑几声,在巨风中仍然中气十足,“我告诉你姓解的,你就是因为成天穷算计才会活的这么累!你喜欢的那丫头才会死的这么早!”

“闭嘴!”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解语花忽然嗔目怒斥一声,在刀劈一般直立的绝壁上倾身向前,脚尖急点几步,眨眼间便翻身到了胖子身后,一只手闪电般伸出直取他的后脖子,竟是杀招。

然而狭路上胖子却意外灵巧的直扑在地,单手一撑一个漂亮的转身,仰视着解语花同时不知从何处抛出一把匕首凌厉一划,解语花未曾设防,竟然被划伤了手掌。

身后的人见两个领队的打起来了,一时间都摸不着头脑,只袖手旁观着。

解语花一招吃亏当即退后站定,胖子也趁这个空当略显狼狈的爬了起来。

解语花看也没看伤口,撕了衣服随便一扎,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胖子,“胖爷好身手,看来这三年也不只是光种田了。”

“废话!妈的老子早防着你这一招了,我早就说过,天真信你们,老子一个也不信!”

“彼此彼此。”解语花咬牙道,“看来接下去的路,我们走不到一块儿去了。”

胖子犹豫了片刻,道,“倒也不一定。”

解语花冷笑,“你愿意说?”

胖子摇头,“难道你对吴邪就毫无保留吗?”

解语花默然,“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至少我不会害他。”

“你就不怕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吗?”

“什么文绉绉的破玩意儿,说大白话!老子听不懂!”

解语花越过胖子肩头看了看后面一脸不耐烦的乌合之众们,犹豫片刻即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单纯的兄弟义气也好,别有用心也好,但是现在除了你,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cao你要急死老子啊!啥事儿你倒是快说啊!”

“我不放心吴邪,他一定在策划什么,也一定是跟张起灵有关,但是现在我不能回头,也不能带你一起,胖爷,如果你还在乎吴邪的命,就请从这里停下,直接去追吴邪吧,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变成绝壁冤魂。”

“你怎么不早说!都到这儿来了!”

解语花游刃有余的笑道,“真正的地图和地点只有一个,就是长白山,地图和装备我一早就

已经放在你背包里了,现在出发这个距离刚好,离得太近反而会被发觉,我估计你要提防的不只是吴邪,还有一些更可怕的人。”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揣测而已,我一直以来追查的事情与吴邪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只是根据这个而已。”

胖子露出嫌恶的神情,“你们这帮心计深不见底的家伙,真是比鬼神还可怕。”

解语花并不恼,只淡笑道,“真正可怕的是我和他的敌人。胖爷,吴邪就拜托你了。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跟你一样,都不希望他出事,这些年来,他是过得太苦了,我解雨臣这一生没有求过什么人,但是现在我求你,一定要让他活下来。”解语花俯身向胖子低头,“这是我这一生,最后一个称得上是真心实意的愿望。”

胖子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他转身似乎是想走,停了一下又回头,“其实……我还是不信你。”

解语花抬起头来笑,年轻俊朗的面容却像是绝壁上独自盛开却又独自枯萎的花,“我知道。”

胖子难得的蹙了眉,没说什么转身便朝着下山的路走了。

解语花目送着胖子的身影慢慢拐过山路不见,然后才转身迎着大风继续前行。

身后那帮人大约以为这两个领队利益分配不均起了冲突,一个退却了一个继续走下去,那自然是跟着寻宝藏的那人走了,这场景多半也不新鲜,于是他们没说什么,就按照既定的路线跟着解语花走。

在天地之间的高高的绝壁上,解语花忽然感到了难以形容的孤寂,无论是多人跟随的他,还是独自离去的胖子,还是远方被留下的吴邪,还是活了上百年的张起灵,还是时间已经永恒停止的秀秀,他,他们,老九门乃至这世上的每个人,设计阴谋的,被阴谋设计的,所有人,都怀抱着避免不了的,死亡一样的孤独。

至亲骨肉,生死之交,仍然没有一个互相信赖,独行于世上,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悬于万丈云雾之上的山路,窄的容不下第二个人。

飘渺的雾气笼在悬崖上,下面的山涧中隐隐露出浓绿色的树影,可以隐约看到辽阔湍急的大江,但是在这样高的山路上,竟然一点水声都听不到,无论是怎样厉害的人,从这里掉下去都会无计可施吧。

如果就这么死去,可不可以到她所在的世界去?可不可以再唱一两句细腻悠长的小曲,换一杯她亲手泡的清茶?不,也许他并没有那个资格,解语花笑了笑,绝顶凌空之上,他用极轻的声音唱着曲调平缓的戏文,呼出的气散在空中,无影无踪。

他一直都忘了告诉她,二十余年来他在台上曲调婉转,每一曲每一句,都只是唱给一个人听。

而他终于失去了这机会,此后纵然高朋满座,他的一腔心意,又能说与何人听。

在解语花与胖子分开,奔向不知在何处的目的地时,吴邪正躺在越野车的后座上闭目养神。

领头的男人打开了车门,“要不要吃的?”

吴邪眼睛都没睁开就向他伸出了手,那人皱了下眉,把一袋面包和罐头放到了他手里,吴邪笑了笑,“伙食还不错。”

他打开包装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对方嗤笑道,“你也不怕我在食物上动手脚?”

吴邪不为所动的继续吃,“有什么可怕的,你们又不会杀我。”

“哪来的自信?”

“我说过了,我知道的很多,包括我这个人的存在,对于你们张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吴邪不屑的笑看他,“如果我死了对你们有用的话,堂堂张家族长还用得着花费这么多年在我身边演戏吗?!”

他的脸上是笑着,一字一句却扎在自己心里,比他身上所受的任何一处伤口都要痛,但是吴邪仍然咬着牙笑,咬着牙说这些让自己痛不欲生的话,期望着有一刻自己可以对此习惯而麻木起来。

有着奇长手指的男人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慢慢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为什么不逃?张起灵的本意是先去探虚实,他确定你已经在我们掌控之中,近几日也没有盯得那么紧了,你若是知道,就该趁他不在的时候逃走才是。”

吴邪仍旧是笑,“哼,我走了,你们的计划可怎么办?你们对我吴家、对解家和霍家、对我身边的人做了那么多事情,不就是为了这个计划吗?你们到现在还没成功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再牵扯无辜的人,所以我来了,我来助你们最后这一臂之力。”

车外的篝火渐渐升起,“噼里啪啦”柴火烧裂的声音反而更显出他们扎营地方的荒凉,以及即将到来的夜的静谧。

对方沉默许久才回答,“如果真是如此,张家世代都会感激你。”

吴邪听完简直要大笑了,但是他胸中太过疼痛以至于没有多余的力气牵动嘴角,“是吗?那我还真是办了一件大好事。”

仿佛无话可说,那人在离去之前低声说,“我的名字,叫做张如练。”

“那个我并不关心,”吴邪抬头看他,“但是有一个事情,你能如实告诉我吗?”

“你说。”

“张……云奕,是跟你们同道人吗?这个人我怎么查都查不出多少线索。”

“见过几次,底细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张家的一个旁系,也许张起灵会知道。”

吴邪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想要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想,脑子里混沌而空白,也许他并没有多余的心力思考了,于是他只是点点头,伸手关上了车门。

张如练刚刚离开,吴邪手上只吃了两口的面包和罐头都掉到了地上,他俯下身子忍耐着翻涌而上的呕吐和眩晕感,肺部、背部还有脚腕手臂,他的全身,无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

他出了满身虚汗,痛苦不堪却还是在笑,他知道,就算不走这一步,他也要不久于人世了,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吴邪咬着嘴唇压抑自己痛极的呜咽,至少最后,让自己死得有些价值吧。

但是他也许并不会承认,在内心深处真正的理由,是希望自己能够死在他身边,那个伤他至深、让他饱受病痛折磨连死都这样痛苦的男人,他还是想见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刻,还是想要在他身旁。

夜风刮过干裂的土地,荒野上什么声音也没有,犹如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