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瓶邪十年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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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长歌当哭

后来吴邪再在胖子家见到闷油瓶时,更加确定了那两个月不过是他做的一个白日梦,一切打回原点,他看他的表情,完全漠然,浑不在意。

吴邪跟他提过那天他昏迷时,有个貌似比张云奕地位还要高的人存在,他们背后可能还有人,闷油瓶也只是叫他不要再管,这是张家的事情。

吴邪闭门羹吃习惯了,气也没用,还伤心伤身的,所幸就不问了,一拍大腿心一横,他娘的,老子不伺候了!

再往后,巴乃他们发现了湖底村落,闷油瓶在山中救了他,当然,几乎是拿命救的。

再往后,拍卖场点天灯,他玩儿了一回败家子儿公子哥儿,成了一场械斗的主角,认识了小花和秀秀,所有的事情应接不暇,命运嗑掉了一颗瓜子皮儿,正卡在最关键的石块上,没弹起来的密码,失踪的众人中,有他,有胖子。

满心疮痍的回到长沙时,吴邪对自己无能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他什么都不要了,性命,身份,自己的脸,吴家的产业,他的心,都没用,都不要了!

他只要那两个人,给他活着回来。

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解连环的一句话突兀的被他想起,“有些面具戴的太久,就摘不下来了。”

他把胖子拽出来,胖子瘦了一圈,神志不清的打滚,谁也不认的胡喊着“循图救人!循图救人!”他用三叔的脸三叔的气度三叔的身份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他说,“我是天真,我听到了。”

那一刻,许是很久没用自己的声音,他的喉咙有些哽咽,有些变声。

但是胖子还是听出来了,他渐渐不动了。

胖子醒来之后,他三叔的戏码还得演下去,直到胖子把他拉到草丛里,揭穿他,还一板一眼的跟他说,“这些人里面,我一个都不信。”他跟胖子胡扯了一阵,看皮包已经朝这边看了,

就想走回去时,胖子忽然叫住了他。

他罕见的有些难以启齿,要不是顾虑着胖子的伤,吴邪早一脚踹过去了,让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胖子想了想,从裤裆里摸出一张草纸,吴邪下意识的不想看,什么皱巴巴的玩意儿啊还是从他裤裆里摸出来的,可是他只看了一眼,就一把夺过仔细展平了去看。其实根本不用展平了看,反正看来看去都只有一个字。

上面是血字,写字的人显得相当匆忙,字很潦草。

吴邪还是认出来了,闷油瓶的笔记,歪歪扭扭的一个字,“好。”

这是一个答案,吴邪知道,而这个答案回答的问题,是在他以为已经永远消失在闷油瓶记忆中的那个夜晚,那天,他闷在衣服里,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话,却被千万人的欢呼淹没。

他以为他没有听到的那句话。

“哪儿都别去,这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吧。”

“好。”

一个悬置了太久的问题,他终于得到了答案,果然,吴邪把那团纸狠狠的,狠狠的揉碎在手心里,果然,他的预感,准的让他恨之入骨。

妈的!

他用力把那张纸扔在地上,抬起脚死死的去踩去碾,似乎巴不得脚下的不是那张草纸,而是闷油瓶。

滚蛋!以为他小三爷是谁啊!他娘的一张纸就打发了!你当老子是吃素的吗!!谁要看你写这遗书一样操蛋的东西啊!他妈的有话你就说出来啊!不说就跟我滚蛋!滚蛋!

老子要你亲口说!

胖子并不阻止,他看着带着别人面具的天真面无表情的疯狂举动,知道那张面具下面真正的脸是什么样子,他知道,但是他不敢安慰。

所有涨到极致的痛和悲伤都是撑到极限的气球,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炸掉,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现在天真不能崩溃,更不能嚎啕大哭,他是三爷,是所有人都仰仗的头领,任何人都可以倒下,只有他不能。

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才以这样的举动,把所有的痛,转换成彻骨的恨。

恨自己,恨小哥,恨命。

这条路还长,他总得有个抵着脊梁骨的东西,撑得他站得笔直笔直。

还远没到他可以哭的时候。

张家古楼里,他看到闷油瓶苍白的脸,埋在一堆衣服里面,包住他的头的是那条墨蓝色的围巾,埋在最里面,他一愣,收拾闷油瓶衣服的时候没看到这件,他以为他早就扔掉了。

闷油瓶又失忆了?他以为这条围巾跟他的过去有关?!不然闲着没事干什么带件冬天的围巾进来,毫无用处还占空间。

那个时候吴邪已经学会了不去妄想,所以他没有想到,闷油瓶带着这条围巾,只是因为习惯,自他从吴邪家拿走这条围巾的那一刻起,它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

从来没有。

而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

吴邪背起闷油瓶的时候,顺手想把他身上的衣服都扯掉,只有这一条,他想把它从闷油瓶的手中抢过来扔掉,却怎么也掰不开他握得紧紧的手。

吴邪面无表情的侧头看了看背上的男人,骂了一句,却又苦苦的笑了。

连这个人你都不要了,他给你买的围巾,你还死拽着干什么?

闷油瓶很沉,不过做了一个很好的导航,可惜就跟胖子说的一样,老在关键的地方当机断电。直到最后,他把闷油瓶横抱起来送过网,送到胖子的手上,胖子却不动,吴邪笑骂,“等

goodbyekiss吗?!”

那个时候,他忍着没看闷油瓶。

可是胖子却咧咧嘴,用眼神指了指吴邪的手,他往下一看,鼻子都要气歪了,那条闷油瓶死抓着不放的围巾,现在正紧紧的系在他的手上,另一头,穿过了细网,攥在闷油瓶手里。

吴邪气急败坏的伸手去解,却不知道这个结怎么打的,他使出浑身解数还是解不开,妈的闷油瓶!有力气系这个破玩意儿不如多醒一醒指指路!玩儿什么捆绑游戏啊混蛋!

他骂咧咧的指指闷油瓶的手,示意胖子掰开,胖子一副怕死的样子无比坚决的摇了摇头。

吴邪气急,他一把抽出腰里的藏刀,抬手就想割,可是狠了好几次心,都没能下去手。

那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闷油瓶既然系在他的手上,就笃定他舍不得割断。

吴邪咧嘴笑笑,闷油瓶啊闷油瓶,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算什么东西,你看重这条围巾,大爷我可不在乎你!或许过去的天真吴邪会犹豫很久下不了决心,但是从他戴上三叔的面具那一刻起,犹豫,就是他最大的敌人。

而且无论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无论他犹豫多少时间,到最后,他还是会割断。

只要能救他的命,他连自己都不要了,还在乎这个吗?

寒光一闪,刺啦一声,吴邪冷着脸对胖子挥挥手,说,“滚吧。”

闷油瓶的手几不可见的一拽,围巾那边却轻飘飘的什么也没有。

他在胖子的背上挣扎好久,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盘马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你们两个在一起,一个早晚会被另一个害死。”

胖子感受到了闷油瓶的挣扎,他一按闷油瓶的手臂,低声说,“小哥,你如果不想让天真

出来之后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就老实待着别动。”

再后来,吴邪已经不愿意去回想了。

小花受了重伤。

秀秀崩溃了。

潘子死了。

闷油瓶连告别都没有,走了。

胖子留在巴乃,那里却再也没有了云彩。

吴邪摘下面具的那个夜晚,他大开了所有的房门,撤了屏障,寒凉的夜风从大敞的前门呼呼的刮进来,又从后门呼呼的刮走。

穿堂风带过满室落叶。

吴邪坐在偌大的厅堂里,摆了整整一桌酒席,三叔陈年的老酒全让他起了出来,灌满一大杯,猛的喝干净。

孤魂野鬼都来凑一桌吧,看看他重新坐回了自己,一起喝喝酒,高兴高兴。

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当三叔没什么好,累,看那帮人的嘴脸,恶心。

那当自己就好吗,他现在是吴邪了,闷声叫这个名字的人,却走了。他现在是天真了,喊着“我们家天真”的那个人,不在了。他现在是小三爷了,真正打心眼里称呼“小三爷”的人,死了。

让自己给害死了。

好啊,滚吧,都滚吧,他谁也不需要。

一个人也挺好的,他再也不会害死别人了。

等到他们消无声息的都死在外面的时候,他就可以拍拍脑瓜子,翻个身儿,照旧在老年椅

上晒太阳。

关他鸟事,都是他们的命!

想完了他又笑,酒真好,他醉得一点儿痛感也没有,就想笑。

所有的事情不过发生在几年间,这几年,他像过了一辈子。

他也看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他有他的,胖子潘子小花秀秀,还有,那个人,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走。

没有一条路,是宽的可以容下两个人的。

关系再怎么好,羁绊再怎么深,自己的命,自己的路,永远都只是自己的。

浮生若梦。

现在梦醒了,他却要醉了。

再灌上一杯,他一口闷了,哈哈大笑着说,“辣!真辣!”

接着他醉倒在桌子上,满席楼外楼的好菜,他一口没碰。

他想,他是该哭一哭的,可是没用,眼泪都蒸干了。

古人说,长歌当哭。

于是他唱起了歌。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撒那红绣球呀,

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红红的高粱酒嘿!

…………………………………………”

他唱的很难听,鬼哭一样。

回声回荡在气派的大房子里,什么也没有了。

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