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内,萧峰和柳白芸利刃相击的碰撞声越发急促,因两人搏命相拼形成的强大灵力,若狰狞凶兽般形成强大气流,在他们脚下的地面因为这锐利的煞气,已经被割开无数条沟壑。
萧峰俊美的脸上冷若寒冰,可是他手中的天罡剑所散发出来的白光却越加炽热,耀眼炫目。而柳白芸瞳眸中泛起的血意也渐渐浓烈,十指间银网织结的朱雀神鸟,咆哮着一次次向剑雨下的萧峰扑杀过去。
无数光芒化作闪电划破长空,让一直站在旁边观战的楚铮看着触目心惊,寒意四起。
望着天空中朱雀神鸟在暗夜中迸发的狠戾之气,他可以感觉到手中握着的玄冥镜,那越发强烈的争鸣以及莫名的颤抖,这是他自师傅玄智那里得到代表北方玄武封印的玄冥镜以来,从未有过的经历。
“都说封印通灵,难道玄冥镜也感觉到朱雀丝那强烈的恨意和煞气吗?可为何萧峰那根本没有灵力的天罡剑却可以与朱雀丝这种神物对抗,并且还能幻化出如此精妙漫天花雨般的剑光?”楚铮双眉紧蹙隐去眼中的困惑。
就在这时只听柳白芸突然厉喝一声,天空中的朱雀神鸟刹那间凌空而起,向着萧峰扑咬过来。而萧峰手中的天罡剑夹着一道白光,也就势向朱雀神鸟的头上直刺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惊天巨响,飞沙走石四起,院落中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气流震倒无数。
打一开始就指挥萧家暗卫击杀忘忧谷残余的禁卫统领何平,在指挥一次次诛杀忘忧谷弟子的同时,也悄悄关注着萧峰和柳白芸的激战,可仍旧被这骤然而起的轰响声吓得一惊。
等他好半天才在烟尘滚滚的气旋中找到分别退后十几米的两人身影时,才霍然发现萧峰身旁不知何时,楚铮也手握玄冥镜站在那里。
望着萧峰身旁的楚铮,猛地吐出两口鲜血的柳白芸,恶狠狠的咬牙:
“姓楚的你选在此时出手,真是卑鄙无耻。”
听到这话的楚铮俊脸微红一下,对着柳白芸深施一礼道:“柳前辈,在下出手确实莽撞,但也实在别无它法,还忘恕罪。在下不能眼看着萧尚书受伤,况且圣上有旨定要将前辈捉拿归案。”
“捉拿本宫?就凭你们?”柳白芸听罢,扬声大笑起来:
“姓楚的,别以为你是玄智那老秃驴的谪传弟子,就不知天高地厚,如若不是因为本宫早受重伤,想杀你只是举手之间而已。”
“至于你萧峰,别以为你暗自修习了占星秘术就能打赢本宫,如果不是因为你手中的天罡剑上,有慕云瑶那贱人留给你的半块“青龙玉”,你以为你能对抗得了本宫的朱雀丝吗?”柳白芸忽然用手指着萧峰,声音无比怨毒地尖厉喊叫道。
萧峰冷冷地看着柳白芸,强压下胸口不住翻涌而上的腥甜之感,暗自调整内息良久之后,才冷漠地将一直紧握长剑的右手从剑柄上慢慢松开。
这时楚铮才发现,在萧峰手握的剑柄上有半块雕刻繁杂的龙纹环佩突兀而出,并借着皎洁的月光瞬间即亮,散发着绚烂夺人心魂的寒光。
“你说的不错,如果没有青龙玉我不可能与你打斗到现在。”萧峰定定地望着柳白芸,语调不紧不慢:
“你是襄国南方朱雀的占星师,就算今夜我华国玄智国师在此也不能说一定就能杀了你。可是你别忘了,在此之前你因为给宁瑞下占星秘术已经运用了大半灵力,不管你给他下的是什么秘术,现在都足以印证你自己也深受其反噬,所以你已经不是那个几乎接近于传说中,皇族玉家的仙体之人了!”
柳白芸闻言的刹那露出一丝惊愕神色,但转瞬间更多的是愤恨和恼怒之情:“萧峰,你就这么想杀了我?”
“我从未真心想杀过你,可是你做的种种行事实在是逼我不得不下狠心杀你。”此话一出的萧峰依然淡淡的语调中透出无尽决绝。
“如果不是因为我一直认为欠你这份情谊,不忍伤害已失去家国芳心只记挂于我的你,今生的我不会因你失去唯念一生之人。”萧峰一双明澈如水的瞳眸中,让人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割肌刺骨的锐痛:
“就因为我一时的妇人之仁,你借机接近了李英项殿下,有机会暗杀雪晴公主嫁祸云瑶,更带人逼死云瑶杀我萧家四十多条人命。可是你还不肯罢手,在天劫谷把年幼的宁泽更是百般折磨的几乎丧命,敢问这世间又有几人?会恨到在年仅六岁的孩童身上,留下终生难以除去的狰狞疤痕?每日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寒夜中萧峰的身行孤伶单薄,望着柳白芸的寒眸中变幻着各种表情,是悲、是愤、是哀更是痛,可是最终这些神色都隐没在了瞳眸之内,只余下漆黑如墨的深潭空寂:
“柳白芸,不是我想杀你!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再说服自己,放过你!”
听到此言的柳白芸刚想惨笑一声却又吐出几口鲜血,被寒风拂起的凤衣锦裳凌乱空荡,一如她此时心情悲凉若死:
“不会放过我吗?呵呵,萧峰!自当年襄国栖凤台初遇那日起,我柳白芸就对苍天诸神立誓,今生只情醉你一人。可是纵我用尽一切哪怕愿给你天下江山、世间所有,你从未真心牵念和顾怜过我,今日你却说不会放过我?你不觉得这句话很可笑吗?”
“也罢,本宫今日就让你杀!本宫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狠心杀得了我?”柳白芸猛地扯下面上黑纱,黑纱下是一张倾国倾城又清美俏丽的娇容,虽然有些风华渐逝之感,但足已看出当年是何等的艳绝天下。
可是让所有人瞠目愕然的是,在柳白芸左脸颊上从眉角至唇间,却有一道极深可怖的丑陋伤痕,在这灿如春华的秀容是那么狰狞瘆人,使人不得不为其惋惜扼腕。
“这道伤疤为了你在本宫脸上整整刻了二十年之久,今日就用你手中的剑了结它,你敢吗?”柳白芸狂笑着,颤抖的用手指点萧峰,憎恨和绝望已经让她陷入了痴狂和疯魔:
“而且本宫还告诉你,萧宁泽就算被你解救了性命,他此生仍不可能躲得过朱雀银铃的禁锢。本宫还可以告诉你,萧宁瑞也中了本宫占星秘术中的摄魂,没有本宫解魂之术,他最多不过三日便会脉息尽断痛苦而亡,所以你两个儿子的命皆在本宫手中,要杀本宫,你敢吗?”
“你不愿情系于我,负了本宫一世倾心,可本宫却永远下不了狠心杀你,我唯有将你所有至爱之人全部杀掉泄恨,让你痛苦一生,让你活得生不如死!”
因柳白芸的一声声厉叫让萧峰脸色惨白若雪,整个人不可抑制的狠抖了几下,他盯着癫狂的柳白芸感觉胸膛窒痛得几尽麻木。
萧峰长啸一声后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天罡剑卷起狂潮骇浪的剑雨,道道白光连绵不绝的狂泄而出,挟气吞出河之势向柳白芸涌去。
而柳白芸冷笑着凝望在空中若长虹贯日般的萧峰,十指银丝向胸口狠狠一拽之后,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占星秘术,被无数道银丝缠绕的十指间多出了十枚精致小巧的银铃。
当十枚清脆的银铃刚发出一声轻响时,那柳白芸每根手指霎时被银丝勒出道道血痕。
那些银丝一陷入血口内,倾刻间整根银丝都变染成殷红色,因此转瞬间银网中的朱雀神鸟,就幻化成了血红色可怖凶兽,带着浓烈的血意和暴虐扑向剑光。
楚铮被这突如其来一击惊得来不及细想,刚想加入战局之内,身后一道白影如流星般划过身旁,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就觉手中一空,玄冥镜就不知所踪。
“轰隆!”
一声惊雷般的裂响,在紫焰凝成的一个巨大星空图案内,萧峰手中的长剑白光暴涨,迎着张开血盆大口扑来的朱雀神鸟,剑影纵横间结成七个强大剑决,若七道白光直刺朱雀神鸟。
又是两道惊响震彻暗夜整个京都,闪耀绚目的光芒刹那间划破天际。
就在所有人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时,就听柳白芸凄厉惨叫一声后仰天扑倒在地,十指间的银丝全都铮然断裂,整个人正不可抑制地大口大口的向外吐血。
以为是萧峰胜了的楚铮,刚要欣喜地奔向背对众人飘然落地的萧峰时,却霍然听到萧峰满是焦虑的惊吼声:
“楚天宫,马上用你的占星秘术禁锢住柳白芸,不要让她妄动半分,快!”
被萧峰这一声惊叫吓得不及思考的楚铮,立时飞到柳白芸身前,出手若电般迅速在空中划出个诡异的图案后,左手中、食两指突亮紫焰,冲着柳白芸眉心处点了下去。
而此刻已没有还手之力的柳白芸只能怨毒地瞅了一眼楚铮,眸光便全是愤恨和杀意地转盯向不远处萧峰的后背,那不断涌出鲜血的口中,刚想说话却已经让楚铮击昏过去。
楚铮用“七星锁禁”又在柳白芸身上连点了她七大要穴,确定这位代表南方朱雀的占星师真的完全被禁锢住,这才站起身向萧峰走去。
直到这时楚铮才发现,一直背向众人的萧峰怀中还抱着一位双眸紧闭、唇角挂血,俊秀若画、雍容绰美的白衣少年。而那少年手中还紧握着刚刚原本在自己手中的——玄冥镜!
这少年惨白的一张脸似比柳白芸还要全无血色,他周身抖若寒风枯叶,那紧皱的浓眉和咬出血口的银牙,都揭示着此刻他正承受着难以言楚的剧痛。
还未等楚铮反应过来,已经诛杀了忘忧谷所有弟子的何平带着暗卫赶了过来,看了一眼萧身怀中之人后,满脸惶恐地惊叫:“宁泽他怎么了?”
萧峰瞅着宁泽,眸中尽是怜惜和惶恐,表情悲恸地低怒道:
“他刚才怕我被柳白芸的“血焰朱雀”所伤,用玄冥镜挡在了我前面,可是他知道自己曾被柳白芸的朱雀银铃禁锢过,怕自己心魔再起又受柳白芸的控制,所幸直接用银针封了自己的心脉。”
“那如今怎么办?”看着几乎若死了般的宁泽,何平已经慌了。
“你叫人将宁泽先送回府找叶安,再派人将这里打扫一下,柳白芸留给我来处理。”
吩咐完一切的萧峰深深望了眼楚铮,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走上前两步拱手作揖道:
“今夜之事,萧峰多谢楚天宫出手相助,不过对于所发生的一切萧峰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楚天宫能否借一步说话——”
冰冷的天地寒风若刀!
又是那个深不见底的黑窟,深深印刻在心底的恐惧和惶恐,又是那一声声凄厉痛苦的惨叫,隐隐约约的叫骂声、时有时无轻脆的银铃声、时快时慢的击打声,在硬生生撕裂宁泽耳膜的同时,更多的是若利刃般切割着宁泽窒痛的肌肤。
宁泽想大声喊叫,可是依旧是喊不出来。他想跑,可怎么也动不了半分,只能任由这种熟悉又痛苦的恐惧感,捉着自己坠入那满是殷红血水的无尽深渊。
就在宁泽绝望的想放弃一切抵抗时,突然有人似乎在叫喊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又远及近、越加清晰。
“宁泽,宁泽,你快醒醒!宁泽!”
“宁泽,宁泽,你不是牵挂你大哥吗?他还等着你去救呢,你快点醒过来!”
“宁泽——”
那声音很焦急,很慌张,更隐含着深深的疼惜,这让宁泽很想看看是谁这么急切的在喊自己?
“宁泽,我是爹啊!你不要睡了,快点醒过来!”
“宁泽,宁泽!”
睁开双眸的宁泽望着第一个进入眼睑的,表情惊慌,一脸憔悴的萧峰,他正拉着自己的手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终有一股温暖驱散了冰冷的寒意。
强压下心口的钝痛,宁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浅笑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