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鹏飞双手抬起示意停一下，嘈杂的声音渐渐落了下来，齐鹏飞温和的说：“既然私人小厂都能卖的出去，那我们也可以走向市场啊，难道我们的产品比小厂还不如？”
老陈用感谢的目光看向齐鹏飞，齐鹏飞回以安慰的目光，开会的目应该就事论事，有的人日子过好了不免遭到他人嫉妒，任由在继续下去就会发展成就事论人，及找不到问题原因更使得人心失和。
老陈投桃报李的说道：“不是因为我们的产品不好，而是我们产品太好了，咱们厂用的是316锰钢，无论是材质还是工艺上都大大好于小厂，但是这样成本也比小厂高的太多太多，买的人有很多并不知道316和304的区别。”
“何止啊！有很多人明明知道这个区别但是他们看重的不是质量而是价格，只要价钱便宜，怎么样都行。”
“就是，我们要是用301的还比他们便宜老多了那。”
齐鹏飞问道：“301做出来的能符合质量要求吗？”
老陈接口说道：“这个就要看用途了，要是高压连接肯定是不可以的，早晚出问题，而且是大问题，但是固定用304还要好过316材质的呐。过去我就想厂里建议过我们也试着生产一批，但是厂里给否决了。”
齐鹏飞看向王海这个主任，王海不假思索道：“我们作为国营企业，必须要为生产出的产品百分百负责，东西出去了谁在用，干什么用我们都不知道，如果一旦有问题发生这个责任很难划分。”
利与责从来都是企业的一柄双刃剑，为了短期利益忽视了对市场应有的责任，将责任摆在第一位看淡利润。没出问题的时候皆大欢喜，出了事故摘不掉，划不清。企业是国家的只要保证安全，无过便是有功。
齐鹏飞：“周边市场有几家生产法兰的小厂？”
老陈回答道：“大约有5家左右，都是一些设备三两台，人员十人人以内的。”
齐鹏飞：“成产出来的东西大多销往哪里？”
老城回答道：“过去向北有沈阳方面的锅炉厂和机床厂，向南有锦西石油厂和造船厂，但是现在这些企业大多实行本地采购”
齐鹏飞用苍凉的语气说道：“企业现在已经半年没有发薪水了，如果继续下去振华的处境非常堪忧，可能我就是最后一任厂长了。”悲凉的语言另在场的人听着很难受，曾经在这里挥洒了多少汗水，青春最好的年纪都贡献在了这里。
扫过每个人的脸上后突然声音高亢有力，平地惊雷一般：“振华是老一辈工人传到我们手里的，振华不可以倒，你们愿意用你们的行动，努力，汗水共同重铸振华之魂吗？”
年轻一辈的人面色红光泛起，瞪大了眼睛瞠目道：“愿意！愿意！”
老一辈的以徐师傅站出来说：“厂长，您就说怎么干吧，我老徐豁出去了，振华说什么也不能再我们手里倒下去。”
齐鹏飞的身体里也好像被莫名的力量注入到身体中，权衡了一夜能让这家沉疾甚重的企业老树发新枝必须要有一剂猛药，一剂可以冲破肌体的限制，能够直入灵魂的猛药。在体制上破而后立，在结构上取舍权衡。
齐鹏飞将自己的方案详尽的叙述了一遍，在场之人物不惊呼‘大胆’，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这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方法，在中国还没有哪家企业有过先例，在国有体制下更可谓是‘叛逆’。
会议室被噪杂的声浪掩盖，赞成的，反对的互相争的面红耳赤，说事实，举例子原本口齿一般的工人，却是一个个变得巧舌如簧。既然合摆脱不了企业困难局面，倒行逆施也未尝不可，让工人自成一体自负盈亏，工人以人力技术为本金，振华用设备厂房为资本，开展合作经营，公私合一。
振华主要负责在市场上争夺订单，将拿到的订单以内部外包形式，质优价廉为标准在内部统一招标，得标者可以得到生产权利，每次订单完成程度按照5个级别打分，记录在档案，每季度评级一次，评级高的个体在价格相同情况下享有优先权。
而工人可三、五一伙以若干个体身份参与，个体与个体之间小单互相竞争，大单通力合作，同在一个厂里多年，在技术上不存在分歧。个体以可以独自到市场拿订单，拿到的订单只需要支付给振华一笔设备使用费用。
小范围的分促成了更大范围的合，工人提高了地位，企业放低了姿态，合作中有内部竞争，竞争中共为一个目标。
争论的双方工人方面一边倒的赞同，而行政方面一面倒的反对。工人愿意这种形式的合作，能够与企业之间开展平等对话，提高了说话分量的同时，谁干的好干的快就有更多的收益，咱们工人有力量！咱们工人有奔头！
行政认为这样下去管理混乱，工人自成一系增加了企业的负担，还有如此公然挖社会主义墙脚，这种行为有损于企业形象，甚至可能造成国有资产变相流失不和法规。如果企业这么搞下去当领导的权利尽失。
天下熙熙皆唯利，工人为了利益，行政为了权利，赞同反对都是从其自身出发，企业的好处显而易见却不管不顾。齐鹏飞决定让双方停止这种没有意义的争吵将几个领头的人叫了出来。
4个高级技工，4个行政主管分别在厂长办公室走廊两侧，互相针锋相对的看着对面的人。李翠华被首先叫进办公室，李翠华难以置信的看着厂长办公室，整个办公室陈设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却焕然一新，好像完全换了一种气质，阳光洒近屋内明亮整洁，清风带着淡淡的草香吹进屋内，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齐鹏飞拿起抽出一份表格说道：“这是你昨天给我的财务表吧。”
李翠华心神一阵恐慌，账目上已经做的天衣无缝，她不相信这个出身军旅的人能够发现，况且这么短时间即便有些察觉也不可能彻底弄清里面的玄机。
稳稳心神李翠华调整呼吸尽量坚定的口气说道：“是。有什么问题吗？”随后李翠华在对面的眼神中看到一抹异样的神色，有惋惜，有无奈在一瞬间精神极尽失守。
齐鹏飞：“李会计在振华工作多少年了？”
不知为何不安的情绪失踪笼罩在李翠华的心中，并且随着时间越来越凝重：“差不多20来年了。”
齐鹏飞点点头：“20多年，20年是一个好久的时间啊！一生之中最宝贵的20年投身在厂里，在振华的时间甚至要超过陪在亲人的时间。”
李翠华默然，是啊振华就好像第二个家一样，这里的一草一木是那样的熟悉，厂里的每个人不用听声音，不用看面相，远远的一个背影都是那样的熟悉如同兄弟姐妹一样。
齐鹏飞继续说道：“有没有想过离开振华之后做什么？”
嗡！脑中轰鸣一般，难道他真的发现了，不可能！不可能！李翠华在心里呐喊着，她不相信事情急转直下的如此突然，她不相信眼前这个人都那样的本事，她更加不愿意相信可能命运的转变。
李翠华用极尽颤抖的语气说道：“厂长我，我太明白什么意思。”
齐鹏飞满脸惋惜的说道：“有人将库里的产品运出去，这个人将卖出去的钱放进了自己的腰包中，像个小偷一样没有廉耻，没有道德。”说着将一张纸递给李翠华。
李翠华接过白纸，只是扫过两眼，一颗心已经如同跌入万丈深渊，两眼发黑，两手撑着办工作，面色如纸绝望的看着齐鹏飞。
昨天夜里齐鹏飞认真将公司财务仔细梳理一遍，希望找出现在困局的症结所在，有针对性的寻找解决方案，但是越看他的疑惑越大，如果按照表上的数字加减是正确的，但是齐鹏飞看表的方法与其他人的方法不相同。
作战参谋制定作战计划需要考虑的方面更多，战场上兵力投放密度，战备物资的转运，以及敌对方物资配比计算等等，军方有自成一系的计算方式，在二战期间盟军对德国工业体系进行了大规模轰炸，以希望切断德军供应体系，在经过多轮轰炸后盟军空军损失非常惨重，德军却总能在最快时间恢复过来。
盟军当时面临艰难选择，是继续还是放弃，如果放弃那么消灭正面战场上有物资供应的德军将付出难以估量损失，可是继续下去空军将会损失殆尽，盟军通过华西里分析法采用计算找到了德军工业体系的一个关键点，进行有针对的轰炸，在付出了120架轰炸机的代价终于将其彻底清除，使得整个德军工业瘫痪。
在军校的时候华西里分析法齐鹏飞学习过，正规财务报表他不太明白但是通过物资周转与时间的线性关系终于让他发现了巨大漏洞。
齐鹏飞换了一种安慰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你是爱振华这个家的，你希望振华好，希望每一个振华的员工有一个安稳的工作环境，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