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平时专心礼佛,极少过问后宫的琐事,这一来是因年纪大了,懒得多操那份儿心思,二来也是不想因自己的插手,而与皇上生出嫌隙来。要知道皇上并非是她亲生,二人虽为母子相称,却实际上未必有多亲近。
自打东宫太后宾天后,皇上似乎对西宫的她,更加的孝顺、尊敬了些,可这不过是在人前装装孝子的样子而已,若真要是发生了什么冲突或是矛盾来,太后可是惹不起皇上的,这一点皇太后早就心知肚明,因此怎么会轻易地为了这点小事去惹了皇上的不开心呢!方才她对皇后和宸妃所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敷衍她们几句而已。
皇后和宸妃一同从慈宁宫请安出来,见宸妃凑上前去向皇后笑着低语道:“娘娘不明不白地就失了个小跟班儿,一定很是窝心吧?!”
皇后听了,故作淡然道:“大家同是宫中的好姊妹,说什么跟班不跟班的?到是有人分了妹妹在后宫独宠的位置,想必妹妹很不甘心吧?!”
宸妃被说到痛处,立刻收起了笑意,索性直截了当道:“娘娘既然说到这儿,那嫔妾也不必再兜圈子了,你我今日无非都是为了同一件事儿而来的,娘娘认为太后她老人家会出面帮着咱们么?”
皇后见她直爽,便也坦白道:“太后一向不怎么过问后宫的琐事,只要不是闹的太甚,她便会不予理睬的。方才妹妹也瞧见了,太后虽答应适时提醒皇上,可皇上能不能听进去,你我心知肚明啊!”
宸妃道:“娘娘圣明,既然看穿了太后说不说都无所谓,那我们何不自己动手,珑答应即是娘娘的眼中钉,也是妹妹的肉中刺,我们何不趁早联手除掉她,以绝后患!”
皇后朝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音向宸妃道:“听妹妹这么一说,大概是已经有了什么良策了吧!下个月,皇上要同本宫去报国寺为南方赈灾祈福,这偌大的后宫可就只剩下妹妹一个人说得算了,何不趁那时——”
宸妃听了眼前一亮,大喜道:“娘娘此话当真?皇上此次离宫,可会带着妙竹那小丫鬟吗?若是有她在,那必定是会碍手碍脚的,不得施展了!”
皇后道:“她是皇上贴身侍卫,护卫在皇上身边是自然的!若是皇上一时忘了,本宫自会提醒万岁爷的,这一点妹妹尽管放心就是了!”
宸妃和皇后说到这儿,相视一笑,随即各奔东西而去。
玲珑原本就应住在延禧宫,只因被吴一秋陷害,才委屈着住在了竹香馆,此时从竹香馆搬回到延禧宫里,并未觉得有多风光,仍旧是低调的住在从前住过的那间偏殿里。
此时,伺候身边儿的下人除了莹露、小祥子和芸鹃、芸鹊几个老人儿外,因玲珑的位份提升了,就又被内务府新分来几个宫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专为在延禧宫小厨房烧饭的邢姑姑。
邢姑姑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可人却长得老气横秋的,肤色黝黑、体态丰满、面目圆润,一看便知有把好力气,见她无论切菜还是剁肉,都是慷锵有力的,仿佛和那些食材有仇似的。
玲珑叫莹露打听来的消息说,她之前一直是在御膳房帮厨的,久而久之也便也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许多烧菜的技艺,便被内务府提拔为后宫嫔妃小厨房的姑姑了,这次玲珑晋升,便给分下来做事了。
玲珑派莹露和芸鹃、芸鹊都暗中打探了新来的几个宫人的底细,并未听说有什么不妥的,可还是得仔细着,从不敢让她们进内寝来伺候着,尤其是那烧菜的姑姑,每次玲珑必定小心试探五毒后,才敢进食,晓是这样也不敢怠慢,直到月余后才渐渐放下心来。
玲珑得宠后,手头也渐渐宽裕了起来,如此,打赏下人的次数也渐渐多了,可仍旧不会忘记恩威并重才能管理好下人的道理。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候鸟归来,眼看着就要到夏天了。
是日,莹露从外头回来,满脸带着负气的神色,玲珑抬眼瞧见了,却并不急着理会,只顾自翻看着从闻太医那里借来的《本草纲目》翻看着。
少过了一会儿,玲珑再次偷眼瞧她,见到莹露红脸又嘟嘴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莹露见玲珑小主笑自己,忍不住含嗔娇声道:“小主尽会取笑奴婢,眼见我如此气恼,也不问问是为了何事!”
玲珑但笑道:“我早知道你心里是藏不住事儿的,本小主又何必费事儿先问。”
莹露无法,只得撅着嘴开口说道:“那好吧!奴婢自己说便是了,其实这还不是因咱们的邻居吉贵人!”
玲珑道:“才入宫的时候,我们主动去拜会她,不是还吃了她的闭门羹了。我还记得听你说过,吴一秋之前住在这儿的时候,还和她冲突过,闹到了太后那儿去才平息的。”
莹露点头快语道:“对!就是她,这个贵人好生奇怪,从前我就听说她从不与后宫其他嫔妃往来,总是幽居着自己的寝殿里,晨昏定省她也从来不去,总推脱说自己听不大懂旁人的语言,其实根本就是会说我们汉话的,皇上、皇后招她几次,见她总是不来,也就由着她了。”
玲珑道:“我从妙竹姊姊那儿打听过,吉贵人本是大厦的皇族出身,其血统比咱们华族本就高贵许多倍,其祖上都是大夏国开国的累世功勋之臣,又都与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在是不容小窥的!”
莹露长大了嘴巴,惊讶道:“哦!原来如此啊!难怪皇上、皇后也让她三分呢!还好,奴婢可没得罪她,不然几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玲珑笑道:“我知道你是有分寸,在外头奴婢的一言一行也是代表了半个小主,你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必是会牵连到我的,可反过来说,若是旁人欺了负你,我又岂能与他善罢甘休呢。”
莹露听了小主如此关切的话,心中暖暖地,笑着走到玲珑身边去。接着道:“前几****在院子里经过,遇见她殿里的宫女那日苏,就主动上前和她寒暄了几句,感觉她为人直爽还是挺不错的人,就随手拿了她一条刺绣的帕子给她。哪知今日我再见到她时,她却将那帕子塞还给我扭头就走,我追问她因何如此,她闪躲着硬是不说,拉扯间,我发现她的手心,全是殷红的鞭痕,就问她是谁打的,她就哭着就跑开了,我猜定是她主子吉贵人见我赠与她手帕就责罚她的,她自己不和我们往来,还不叫她的下人不和我们说话,真叫人难以理喻!”
玲珑放下书,略微思量了一下,道:“走,咱们这就去会会这位身世显赫的贵人去。”
莹露道:“小主!咱还是别去了,上次都吃了一次闭门羹,奴婢敢说,这次去十有八九还是碰个大钉子。”
玲珑笑道:“不去怎么知道?其实以我的身份早该去主动拜见她了,虽然她不一定待见咱们,但这最起码的尊卑礼仪我们还是要恪守的。”
莹露见小主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多言,起身帮小主简单打扮了一下,选了件端庄的常服穿上,临走又选了些皇上赏赐的锦缎带上做为礼物。二人出了自家的偏殿,来到吉贵人居住的主殿前。莹露上前叫她宫门前的侍女向内通禀一声,就说是邻居珑常在前来拜见。
小丫鬟去去不多时便回,道:“贵人说是不喜与外人来往,安小主请回吧!”
莹露眉头一紧,回头低声嘟囔着:“我就说吧!定是如此这般的,小主还巴巴地非要来。”
玲珑心有不甘上前一步,朝内堂朗声说道:“贵人吉氏一族多高贵显赫人士,料想必定都是知书达礼、豁达开明之人,令妹妹仰慕已久,今日妹妹以卑贱之躯求见贵人尊颜,还望贵人屈尊能让妹妹得以相见,想必贵人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许久,还不见回应,莹露低声道:“小主——,我们还是走吧。”
玲珑听了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开时,从里面出来一人,正是宫女那日苏,只见她上前行了一礼,道:“我们小主请小主进去呢。”
玲珑即刻转忧为喜,莹露感到好生意外,也就跟着小主进了去。
二人行进内宫,觉着气味和别处大是不同,一股浓重的膻味扑面而来,莹露皱眉用手掩住鼻子,玲珑忙用眼神示意她不要那样,以免失了礼仪。
那日苏引着他们到了前厅,说让他们在这儿候着,自己先进去请他们小主去。
玲珑闲着细细观看厅内的陈设,尽是夏族人的风格,和华族有很大不同,最显眼的是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大弓甚是粗狂、凶悍,玲珑忍不住伸手想去触摸,指尖离弓身还有几寸的距离,突然背后有人恶狠狠地大喝一声:“住手,我的射雕弓岂是旁人可以随便摸的。”
玲珑闻言大惊,忙闪在一边,莹露怕来人伤害小主,忙护在玲珑身前。
那日苏上前解释道:“珑小主您别怕,这张弓射雕弓可是我们小主的心肝宝贝,可是旷古烁今的十大名弓之一呢,曾为蒙古帝国成吉思汗所有,后来辗转流落到了我们部族里,我们小姊当时女扮男装在年度狩猎大赛中,勇拔头筹,因此才得了这张弓的。”
(十大名弓从第一至第十位的分别是:蒙古帝国成吉思汗的射雕神弓、西楚霸王项羽的霸王弓、古尧朝后羿的落日弓、轩辕皇帝的轩辕功弓后为李靖所有改名为乾坤弓、大唐薛仁贵的震天弓、汉朝李广灵宝弓、南宋岳飞神臂弓、北宋花荣游子弓、三国黄忠万石弓、三国吕布龙舌弓)
来人正是吉贵人,只见这位贵人,体态硬朗,却不失女子的柔美,脸上皮肤略显粗糙,却也有几分异域特有的姿色。见她大踏步走上前去,伸手摘下巨弓,用布仔细擦拭着,粗声向玲珑喝道:“你就是那个近日颇为得宠的珑常在?”
玲珑忙行大礼道:“玲珑见过贵人,吉贵人万福金安。”
她也不还礼,将那巨弓擦完又挂了回去,无理道:“你要见也见了,若无事,便请回吧!”
玲珑朝莹露使了个眼色,莹露将带来的几匹绸缎奉上去,道:“这是我家小主给贵人的见面礼,还望贵人莫要嫌弃。”
吉贵人道:“汉人的东西我不喜欢,你还是拿回去吧,省得我到像欠了你的人情似的,要不改日还得去回礼。”
玲珑笑道:“这只是妹妹的小小见面礼,贵人若是不喜欢,大可以赏给您的下人,或者扔掉也无妨,送出去是礼,妹妹是断断不能再收回去的。至于回不回礼什么的,贵人请自便,妹妹可不敢奢求贵人您的礼物啊。”
吉贵人见玲珑如此一说,便叫丫鬟那日苏接过绸缎,道:“好吧,那你的礼物我就收下了,我向来不喜与人往来的,安小主还是请回吧!”
莹露忍不住怒气,便要发作,玲珑忙按住她的手,对吉贵人含笑说道:“既然贵人执意要如此,那妹妹也就不便在此打搅了,等贵人心情好时,我们再来拜会您。”
吉贵人不耐烦地对那日苏凶吼道:“还等什么,不快点送客!”那日苏吓了一跳,忙朝着玲珑使了个手势,道:“我们小主生气了,小主您快请回吧!”玲珑再次躬身施礼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