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瑶临尘?郊外】秦王政卅五年三月十七日昳
矮子点头解释道:“此次乃是氐人国王算出你有难,特地派我潜入中原,助你逃脱囹圄。不想刚离狼穴,又如虎口,竟会栽在这里。”
“氐人国王?为何他要出手救我?”骊瑶奇道。
“此时我也觉得蹊跷。不过王上交代,一定要将姑娘毫发无损地带回去……只可惜——”矮子不禁长叹一声:“即使我有何不测,也会拼尽全力救姑娘一人出去。出城后向西入林,随后一直向南,便可抵海。会有小舟在那等你,跟那人走便是。”
骊瑶摇了摇头:“你不带我去,我便不走!定要救你出来!”
矮子道:“不可,我此次幻化双腿上岸,全凭国王法力。如今在水中泡了半天,法力已破,想再变出双腿已不可能。你便听我——”
话未说完,只听门外一阵喧哗,似有人争执起来。骊瑶探头去看,隔着后堂的木质格栅,只见前厅内闪进了数名手持刀械的人,众人将店家与方才那几名酒客对峙起来。为首的一人嚷道:“听说店家补了两只怪鱼,我等奉城守之命,特来向店家借怪鱼一用,给满城老幼开开眼,瞧个新鲜。”
那店家满面堆笑,支吾道:“不知官家是听谁嚼舌,我等不过在河中捕了两条大鱼,方才早已如果吃净,何来的怪鱼。”
忽然只听铮铮数声,来人已拔刀在手,大喝道:“大胆!城守之命,尔等焉敢违逆!速将怪鱼交出,省得见血!”
那店家竟也毫不示弱,示意一下,几名酒客也从腰间拔出当地的特制短刀。店家从身后摸出一柄细长弯刀,怒道:“既想要明抢,那便过了我这关!”
说罢两边当即动手,兵器相交,火光四溅,一时间店内尽是喊杀之声。
矮子见状,喜道:“他们只道我二人均会化为鱼尾,无法脱身,却没料到姑娘却是陆上之人!此乃天助我二人脱身,快用后院内那片雨布将我包起,负在身上速速离开!”
骊瑶忙翻出水缸,取来雨布将矮子裹得像个粽子。她将布的四角系在胸前,便像背了个包袱一般,迅速从后院离开,消失在城内的小巷中。
危险已过,骊瑶便叹道:“店里那些人,竟敢跟官家动手厮杀?!”
矮子摇头苦笑:“南方诸郡,民风彪悍。民间一直有传言,氐人国乃海外仙国,吃了我族之肉,便可长生,上天入海随意幻化。我的姑姑,便是被海边渔民杀害分食的……可惜陆上众人所信均为谣传,其实若食我族之肉,轻则腹泻呕吐,重则中毒丧命。”
“那城守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怕是我们二人在城中逛了这些时间,早已引起了他人注意。毕竟我的身材样貌太过于显眼。此处不可久留,我们去取些先前预置的物什,随后速速离城!不过此时城门处必定加强了守卫,须得另寻出路。”
矮子先前在驿站内受了伤,需要治疗止血。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小螺,从里面弄出几块油膏般的东西,涂在伤口上。油膏恶臭无比,顿时整条鱼尾便好似已经腐烂多日般难以靠近。矮子告诉骊瑶,这是他族人从深海奎螺内提取出的秘制伤药,效果奇好,只是唯一的缺点便是奇臭无比。
骊瑶在矮子的指引下,去城中各店内取了一些物件。店中掌柜均掩口捂鼻,对二人避之不及。矮子突然计上心来,教了骊瑶一句当地的土语:“阪杼喀?”意思是问别人是不是要买鱼。随后他让骊瑶将包袱重新打包,把自己的鱼尾露出来,头身则包裹起来。随后便让骊瑶大大方方地走向了城门。
还未走近,便见门口的卫兵露出了厌恶的表情。骊瑶虽生的可人,但身上鱼尾的那股气味实在难以入鼻。所以她刚开口问了半句要不要买鱼,门口的卫兵早已用长戟将她拨出了城门。她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听到身后守卫的议论:“如此漂亮的一个女娃,竟干着贩鱼这种低贱的行业,真是可惜……”
顺利出城的骊瑶背着矮子,一路奔进城外的密林。她脚上穿的是南民绣着金线的小布鞋,但由于多数南民并不穿鞋,所以这小布鞋做工远不如她的鹿皮小靴结实,走了不多时便裂了线。骊瑶只得将鞋脱了,赤脚在铺满厚厚腐殖质的林地中穿行。
又向南走了数里,骊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倒在地。矮子被从她身后的包袱重甩了出来,在林中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俩人摔得七荤八素,索性地上有一层厚厚的青草与菌菇,没有摔伤。
骊瑶正待爬起身,突然觉得脖颈上突然落上了一个冰凉的物什,同时听到一阵嘶嘶的响声。骊瑶不知是何物,伸手一摸,只摸到一条冰凉的麻绳般粗细的东西。她心里咯噔一下,伸手便将那条东西扔了出去。
那是一条金环毒蛇。毒蛇突然被扔开,以为自己受到了攻击,露出了口中长长的毒牙。骊瑶刚想迅速退开,却突然见到四周草丛中的落叶,都悉悉索索地动了起来。只见无数条同样的金环毒蛇,从草窠中,落叶下抬起了椭圆形的脑袋。蛇吐着红信,嘶嘶声顿时将二人包围了起来——她们竟误入了蛇窝!
骊瑶侧身向矮子缓缓靠近,可附近的蛇突然都高高地抬起头,无数双红色的蛇眼盯着骊瑶裸露在外的双腿,摆出一副进攻的姿势。
骊瑶不敢再妄动。周围的蛇越来越多,她突然意识到,这些蛇可能是因为矮子身上的腥味才聚集起来的!她转头看向矮子,果然蛇群大部分都集中在矮子那边!估计是矮子涂的那腥臭的膏药,让蛇群将她二人当成了上了岸的青蛙,正准备饱餐一顿!
骊瑶忙停止了行动,想办法驱蛇。眼下蛇群虽然受到本能的驱使,向两人围拢过来,可因为二人身体比普通青蛙大很多,一时并不敢冒进,只是不断地吐着信子。但是蛇群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无数的蛇头也接二连三地高高抬起,这就要发起进攻了!
情势危急,骊瑶伸手摸了摸包裹,只摸到一包粉末状的东西,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出一把便往蛇群里撒去。随着一阵刺鼻的臭味飘过,淡黄色的粉末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蛇群稍一迟疑,突然便像糟了天敌一般四散而去,似对那片黄色的粉末十分忌惮。
骊瑶见此法管用,便从包裹内又掏了两把粉末,一路撒着奔到了矮子身边。可惜抛出的粉末太过于分散,蛇群散开后很快又在二人身旁聚拢起来。粉末数量有限,想要冲出蛇群,仍是不太可能。
这时矮子苏醒过来,叫道:“不可再胡乱抛撒雄黄,快将剩余粉末在周围撒一圈,蛇便无法近身!”原来林中蚊蝇成灾,那黄色粉末,恰巧是矮子买来截虐的雄黄粉,也能驱蛇。
骊瑶忙将剩余的雄黄粉绕着自己和矮子的外围均匀地撒了一圈,暂时挡住了蛇群的进攻。谁料悬着的心刚要放下,一条蛇突然立起在她脚后,竟是方才她扔出的那条蛇!先前这条蛇被扔出,摔晕了过去,谁却料,那蛇恰好落在骊瑶画出的雄黄粉屏障之内。此时蛇苏醒过来,对着骊瑶的小腿便咬了一口。骊瑶吃疼,一脚将蛇踢出圈外,转而低头一看,小腿上早已被蛇牙刺出了两个血洞。
金环毒蛇毒性十分剧烈,骊瑶登时便感觉伤口处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疼痛。很快,伤口附近的皮肤开始肿胀起来,紫色的瘀斑也浮现了出来。随着毒性扩散,骊瑶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都似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头晕目眩的她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