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秣陵】秦二世二年五月初一人定
此时扶苏听到,项羽站在包围圈外喊道:“按照羊皮上药方炼制出的解药,如今就撒在铁笼四周。你若坚持药方是真,又不想丧命于此的话,便赶紧看看,这解药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何竟是砂粒状,洒下也无法形成你们先前的那种黄雾?”
扶苏这才注意到,牢笼的四周,散了一圈黄色的药粉,心中骂道:“竟会有人如此愚蠢,指望药粉会自己蒸腾为雾气!”脚下却仍不停止,他不想告诉项羽解药究竟该如何使用,只得边跑边想对策:估计项羽此时还需要他的帮助,一时还不会让自己丧命。
可谁料见扶苏没有反应,项羽竟忽然下令道:“给我收拢包围!长戟都加好了!”
一声令下,周围的兵士便又都缓缓向扶苏围拢了过来。扶苏为避开兵刃,只得再向里退,这一退,他已快要贴到铁笼之上了。笼内骑兵见项羽竟如此逼迫扶苏要解药,知道若是杀了此人,便能多活一时,不至于被自己的坐骑撕得粉碎,忙也明狕兽加快了攻击频率。扶苏这下终于躲闪不及,被狕兽挠到了大腿,忽然跪倒在地。
狕兽利爪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从上向下挥了过来。扶苏见项羽竟如此蛮干,只得努力躲开狕兽的致命一击,见已无半点周旋机会,只得口中叫道:“解药并无问题!快给我一枚火把!我便教你如何用药!”
项羽见扶苏终于松口,便令士兵将长戟收起。扶苏赶紧远离了牢笼,并从兵士手中接过了一支火把。项羽怕复苏再耍什么花样,立刻将手高高举起,兵士们严阵以待,只要项羽一声令下,便准备再次将扶苏赶到铁笼边。
扶苏将火把靠近地上的药粉,在火焰的炙烤下,药粉开始慢慢散出黄色烟雾。很快,随着扶苏绕着铁笼走了一圈,四周的药粉都蒸腾了起来,笼内的狕兽忽然停止了动作,在笼内焦躁地来回徘徊起来。
笼内的骑手此刻已不敢乱动,只是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说时迟那时快,狕兽忽然转过头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骑士,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骑士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已被一口要下了头颅,随后又被狕兽开膛破肚,吃了个精光。
项羽撤下了包围圈,站在笼边看着这一切,哈哈大笑了起来,拉着扶苏道:“你若是早说,你和这笼内之人,或许都可少受些罪!”随后命令道:“大军开拔,开始渡江!向江北狕兽进攻!”
可他却不知,扶苏此时仍留了个心眼。徐福曾同扶苏说过,药粉虽可以点燃,却不如用灯火炙烤散发得持久,形成雾气也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扶苏采药归来的经历,早已让他对项梁项羽叔侄二人不抱任何希望。此时他听闻项羽不日便要再次同狕**锋,便决定闭口不提隔火炙烤的方法,以期到时能够寻得机会,逃离楚军军营。
【骊瑶山阴县】秦二世二年五月初一日中
骊瑶觉得眼前有一道强烈的光芒,将自己刺得醒了过来。她努力张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绚烂的阳光,身下的沙土十分柔软,在阳光下暖洋洋的。
“这是……哪儿?”骊瑶有些怀疑,这是否是自己死后的世界。她能够回忆起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在汹涌的波涛中,自己被无尽的黑暗吞没。若这里是岸上,那阵狂风暴雨,又如何会这么快就消散了?
骊瑶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仍被捆在一起,于是努力平躺着翻了个身,避开当头射来的阳光。然而只这样翻了个身,她便感觉立刻耗尽了体力,整个身体无比沉重,双腿绵软无力,无论怎么挣扎,都再也无法蜷起双腿爬起身来。
她用绑在一起的双手撑起身体,努力将头昂起,用已经逐渐适应了的眼睛,观察着周围。在她的右侧,是澎湃的江水,但水流已不似先前那般湍急。骊瑶发现,这正是先前她落入的那条江,只是现在她已经位于江水的南侧,向江北望去,仍能看到远方的渡口——那正是她被投入江的地方!
“我果然还没死?!”骊瑶诧异万分,风雨消散,说明时间已经至少过去了数天,可她究竟是怎么上岸的?骊瑶心情波动,撑着身体的手上,力道登时便弱了,忽然向一侧倒去。可在倒下的瞬间,她分明看到自己的左侧沙地上,正趴着一只巨大扁圆的深褐色动物。
那动物虽说扁平,从侧面看却也有约半尺厚度,横竖足有一丈来宽。骊瑶摔在地上,心下惊骇,不由得叫出了声,而那动物竟也随之缓缓地移动了起来。骊瑶心下惊骇,却再也没有力气可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动物转过身来。
竟是一只老鼋!
骊瑶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鼋,这只鼋浑身皮肤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圆形疙瘩,连背甲上,都披覆了一层厚实的,如牛皮般的皮质。老鼋张着嘴,向骊瑶直爬过来,骊瑶心中胆怯,突然又攒起了一股力量,将身体向远离老鼋的一旁滚了过去。
可如此翻滚,又变为仰面朝上的骊瑶,忽然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鱼尾般的东西,从面前一晃而过,消失在脚下。
骊瑶挣扎着弓起上身,将脑袋向上使劲抬高,却看到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居然又幻化成了氐人那样硕大的鱼尾。她伸手摸了摸耳后,竟也出现了几道鱼鳃般的裂痕。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再次发生这样的变化,也无法再移动身体,只得躺在地上,无声地大哭起来。
哭了许久,骊瑶忽然意识到那只老鼋已经爬到了自己的身边,她扭过头,发现老鼋正伏在自己的身边,低垂着头,让整个背甲向骊瑶一侧倾斜着,似乎在示意骊瑶爬上他的背甲。
骊瑶这才意识到,如果脚上绑着的的石头,由于双脚变成了鱼尾而自行脱落,尚能解释得通。可自己能够在昏迷的情况下,从水底来到岸上,唯一的解释,便是身旁的这只老鼋了。太阳越升越高,骊瑶感觉自己身体表面的水分,正在不断地散发,皮肤也开始出现了阵阵灼烧般的疼痛,仿佛要裂开一般。
骊瑶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休息了片刻后,努力爬到了老鼋的背甲上。没想,看似笨拙的老鼋,驮着她竟飞快地在地上爬了起来,不一会功夫,就离开了日头高照的滩涂,钻进了江边茂密的林中。
离开了太阳的炙烤,骊瑶缓了一会,便已感到自己身上舒畅了许多,双手也有劲了。她从老鼋背上下来,爬到一棵树旁,靠着树干坐了起来。老鼋见骊瑶恢复了许多,便也不多做停留,飞快地从林中爬了出去,钻入江中不见了踪影。
“或许是先前在氐人国内时,氐人为了救我,而在我身上所施术法未曾完全消去?故而落入水中之后,呛水昏死过去之后,身体才会产生如此变化?”骊瑶心中思虑一番,做出了她认为最为合理的推测。可如今她双腿已化为鱼尾,如今该如何重新变为人形呢?
由于受了惊吓,又消耗了太多体力,骊瑶想着想着,便依着大树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日落时分,林中早已暗了下来。她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几只吃草的山羊。骊瑶摸着山羊暖融融的皮毛,终于放松地微笑了起来。
“姐姐,你醒了啊……”骊瑶忽然听见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扭头去看,发现竟是一个戴着面具的放羊少年,蹲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
骊瑶正惊讶为何这男孩竟没有被自己的鱼尾吓到,低头一瞧,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竟恢复成了两条人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回了人形。由于在水下变成了人身鱼尾,骊瑶的大部分衣裙都已经不在身上,反应过来的她忙用仅剩的贴身衣物,将身体遮挡起来,这才问那放羊少年:“姐姐问你,今日是何日?此地是否已是山阴县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