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岭南?阳山关】秦二世二年十二月十八日出
两个月后,扶苏同徐福已经沿武关道翻过了五岭,二人打算先至暂无兵祸的南海郡,再由当地熟知百越的向导带领,继续向西南前进。谁料这一日,二人打马刚出群山,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阳山关大门紧闭,关门上悬挂的,竟是一面写着“赵”字的大旗。
扶苏见状后惊讶万分:南海郡历来均由任嚣任郡守,为何竟会悬挂赵旗?莫非此地也已经被义军占领了?可随即他便发现,关上巡逻兵士,均仍是黑衣黑甲,一幅秦军的装束。二人一时间只得继续小心前进。随着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扶苏清楚地看到关门下摆满了拒马,还挖了陷坑,看来关内的确生了变故。
二人还未到关下,便听关上兵士高升喝道:“来者何人?此关封闭,暂不得入关!”
扶苏在马上作了一揖,高声道:“我二人乃是药商,特为寻一味特殊药材前来,还望通融,放我二人……”
谁料话未说完,关上兵士便不耐烦道:“赵将军有令,任何人均不得放入关内,你二人还是速速退去罢!”说罢便一挥手,关上弓弩手立刻搭箭上弦,瞄准了二人。
扶苏一听赵将军,心中更是惊讶:赵佗数年来和辑百越,屡建功勋,这赵将军可是指他?他从骊瑶口中早已听闻了关于赵佗的一些事,此人带兵打仗十分得法,又爱护岭南百姓,即便是出征百越之时,也对当地平民呵护有加,很快便取得了民心。但赵佗应为龙川县令,若是没有郡守任嚣的命令,他又如何能指挥得了郡内的关隘守军?
徐福见守军已经箭在弦上,吓得打马便要回头,扶苏一把将他拉了回来,继续向城头上的人:“方才所说赵将军,是否便是龙川县令赵佗赵将军?我二人同南海郡守任嚣大人亦为旧识,此行也为拜访任大人,不知郡守任大人近日可好?麻烦同赵佗将军通报一声,通融通融。”
扶苏边说,便注意观察关上守军的反应。刚说出任嚣名姓,便见守军将士将纷纷将手中弓弩收起,他心中便知,封关之事,定非赵佗擅自行事。
只见那喊话的守军同其余几人耳语了几句,便匆匆跑进了关内。过了许久,关隘的大门终于打开,一队守军突然冲出,将扶苏二人围住,押进了关内。带队的什长道:“抱歉,二位若是任郡守旧识,是否从未听说,任郡守去世一事?如今非常时期,待飞鸽询问过赵将军后,方可放二位入关,请二位在关内稍待几日,再走不迟。”
“任嚣死了?”扶苏惊讶万分,一时间心下担心,若是任嚣去世,赵佗也起兵反了,大秦的希望将会更加渺茫。可方才提到任嚣时,守军将士面色均略带悲痛,不似造反之象,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扶苏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从关内守军的口中,扶苏才得知,南海郡早已严封进入岭南的横浦关、诓浦关、阳山关与湟溪关;而从庐江、闽中、苍梧三郡进入南海郡的数条重要道路也被赵佗派人挖掘破坏。看来赵佗的确是打算割据一方,占山为王,而这一切,均是得到了任嚣的授意。
扶苏怎么想也不明白,忠心耿耿的任嚣,为何竟会在大秦危难之际如此行事。正当二人等得有些不耐烦时,却听闻赵佗亲自率队来到了阳山关,便急忙出去相见。赵佗手下有秦军精锐数万之众,此时中原烽烟四起,可为何赵佗非但不发兵救援,反而不在城头悬挂大秦旗号,又封关绝道与中原断绝往来?扶苏不知为何岭南会起如此变故,担心赵佗佣兵造反,决意要当面向赵佗问个明白。
谁料赵佗未等扶苏二人近前,便已示意左右将二人打翻在地。扶苏被打的眼冒金星,随后便被五花大绑,按到了地上。只听赵佗怒道:“任郡守过世已有月余,发丧之时早已将亲友均接来了岭南,你们两个究竟是何人?不知任嚣已经过世,又冒充与他熟识,混入关内,究竟意欲何为?”
扶苏心道:相传任嚣素来对朝廷忠心耿耿,而赵佗先前一直受任嚣器重,想来也不会有二心。此时即便任嚣去世,听闻赵佗此时口中之言,并没有半分不敬,应当不是拥兵造反,当下便放宽了心。
扶苏左右稍作掂量,觉得此刻赵佗已经断定自己同徐福并非任嚣旧识,继续说谎只会加重赵佗的一心,不如直接说明身份较为妥当。他于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立于赵佗左右的兵士。
赵佗见扶苏并非油奸耍滑之徒,况且此时早已被绑得结识,量他也刷不出花招,便让左右退了下去。
扶苏见已无旁人,便开门见山道:“赵将军,我乃是始皇帝长子扶苏,此次欲前往西南蛮荒之地寻一味草药,还望赵将军能替我松绑,让扶苏详细道来。”
谁料赵佗听得此言,竟二话不说,噌地一声便拔出了佩剑,架到了扶苏的脖子上:“信口雌黄!公子扶苏一年前早已被下诏赐死,此事世人皆已知晓,你竟敢冒充公子扶苏?!数月前我便听闻,有人以公子扶苏名号为幌,想要推翻大秦。虽如今赵高当道,民不聊生,但始皇帝基业,断不能就这样白白葬送!速速招来,你究竟是谁?”
扶苏见赵佗竟不信,心中暗道不好,陈胜吴广毕竟未见过世面,也不曾怀疑过自己身份,可赵佗领兵打仗,凡事均多了个心眼。此时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可证明身份之物,又该如何说服赵佗呢?但情势已经不容他思虑,扶苏只得脱口而出道:“将军且慢!三年前,将军是否曾在去往百越途中,于海上救起一名女子,该女子身世神秘,来路不明,操荆楚口音,将军曾派一名亲信跟那女子同行,却仍被她寻机逃走,不知去向?”
赵佗奇道:“你如何会知晓此事?此事除了我同那名亲信,再无第三个人知道……莫非……你同那女人是一伙的?!那女人险些让我的那名亲信丧命于莽莽山林,你今天若是说不出个所以,又或再有半句谎话,我便让你把头留在此地!”
此时赵佗语气虽愈发凶狠,但扶苏却明显感觉他手上的力道减弱了不少,架在颈上的剑也撤了下去。
原来赵佗数年来,一直仍对骊瑶的事情耿耿于怀,他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疑点太多,虽然行事诡异,但他觉得这女人一定有什么目的。如今一听扶苏同骊瑶有关,他更是要问个明白——这二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岭南与百越,不知是否同近些日子出现在岭南的异象有关。
岭南向来人烟稀少,百越人炼蛊驯兽之事,在赵佗看来已是难以想象。可自从骊瑶消失之后,不仅南海之中再也捕不到任何氐人,百越国之内,更是生出了不少从未见过的巨蛇怪鸟。此时赵佗已经被岭南接二连三的怪事折腾得筋疲力尽,但他不甘心放过每一条线索,所以一把将扶苏二人从地上拎了起来,推到门外校场上,并对着左右耳语了几句。
很快,校场上便过来了一队人马,这些人人背上扛着个很大的麻袋,腰弯得很深,显得十分吃力。麻袋上血迹斑斑,从绑着绳子的侧面可以隐约看到,里面鼓鼓囊囊地塞了个大家伙。赵佗从侧面将麻袋打开,众人身子一斜,便将袋中之物倒在了地上。
扶苏只见那袋中之物,通体紫黑,又粗又长,乃是一条足有数十丈的巨蛇!之前盘在麻袋中看不真切,此时见得真身,吓得校场上的不少人都向后退了几步。
再仔细一看,只见那巨蛇头上生有一枚尖角,额上鳞片凸起,眼窝凹陷,整个身体需要两个人才能环抱一圈,半张着的大口足以一口吞下两个人,着实恐怖。
赵佗道:“自从几年前那女人离开后,南方各郡便受到这种巨蛇的侵扰,人畜不宁。这种蛇,似乎是从百越西南的化外之境而来,如今在南海郡内也已经出现了这种巨蛇。当时我便觉得那女人神神秘秘,对我刻意躲闪,你们既然同她认识,那边由你们来说,这些蛇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说完便将他二人解开绑缚,揪住了扶苏同徐福的领口,拖到了巨蛇身边。
扶苏哪里知道这腥臭的巨蛇是从何处而来?可一旁的徐福却若有所思道:“这……这蛇……莫非是传说中的修蛇?!公子,我们的药有着落了!”
听徐福这么说,似乎确实对此巨蛇有些了解便要继续逼问。可他问题尚未出口,却听得关上哨兵惊慌失措地喊道:“关外有变!关外有变!”
随着哨兵的惊呼,关外传来了一声声令人胆寒的吼声。扶苏听后大惊失色——那吼声十分特别,扶苏知道,只有一种猛兽能够发出这种声音,不是狕兽,又会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