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具体历史,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所有人的历史,也必然是人类的一切希望、斗争和受难的历史。”
——波普
【扶苏荆山?神仙墓深处】秦王政卅七年腊月廿三人定
就在扶苏即将撞上面前白墙的一瞬间,他本能地努力回转过身来,保护起自己的头部和胸腹。刚回过头来,他便看见巨鸟那畚箕般的大嘴,已经张大到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向着自己的脑袋直包了过来。
扶苏双眼一闭,只待自己后背撞到墙壁后,便让着巨鸟取了性命。谁料他身后的坚实墙壁竟没有撞在背上,反而自己失去了平衡,便见蓝光一闪,扶苏看到那巨鸟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下来,直撞得嘴喙迸裂血流不止,低声哀叫着退了出去。紧接着,扶苏便没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连火折子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扶苏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只道是方才那个通路尽头的墙壁,如墓道中一般,也是可以穿过的。此刻他跌进的,应当是下层的一间小室。扶苏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已能够隐约看见四周的情形——小室里空间不大,呈六菱形的墙壁接缝处,有暗淡的蓝色荧光发出,似鬼火一般,让整个小室里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小室中央,有一个梯形的高台,高台上平放着一副水晶棺,四周还有些条盘盘绕绕的黑影,不知是何物。
棺外似还有个人型骸骨,伏在棺盖一侧,不知是死在此处的盗墓者还是什么……
想来这便是那神仙陵寝所在之处了。扶苏又仔细查看了四周,并无其他出去的法门,看来只能去这高台上一探究竟了。于是他打起精神,壮着胆子向中央的高台上爬去。高台有一人多高,四周却没有一个台阶,扶苏努力爬了几次,却因为台面太过于平整光滑,没爬几步就滑了下来。
扶苏一时间没有办法,索性坐在高台下方,一边休息一边考虑爬上去的对策。无意间,他摸到了高台下方与地面衔接处,似乎有一条手指粗细的凹槽。于是他绕着高台顺着凹槽摸了一圈,发现这条凹槽从高台后方通向了六棱形小室的一面墙壁。
待走近后,扶苏便发现,原来这小室的墙壁上,也刻满了繁复的纹饰,纹饰相互之间均可连通,一直汇聚到六面墙壁的接缝处。扶苏大着胆子,伸手碰了一下墙缝中发出的蓝色光线,惊讶地发现这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并不烫手。他又猛吹了几口气,发现那蓝光也并非火焰,不随着自己的动作气息晃动。
久寻无果的扶苏开始有些焦虑起来,他脑海中一直盘桓着一个问题——为何只有他,可以穿过墙壁,进到这神仙墓的深处?之前由于一直前进,又状况百出,他并没有时间好好静下来思考。此时这个问题,便好似一颗投入了泥土中的种子,迅速在扶苏的脑海中生根发芽,萦绕不去。
也即是说,能够随意同和氏璧与隋侯珠,以及这神仙墓中的墙壁,产生不可思议的作用,目前只有他一人?想到这里,扶苏不禁觉得浑身发毛,为何自己会同这阴森恐怖的地方产生如此多的联系?
毛骨悚然的他坐不住了,从地上蹭地站了起来。谁料失了一只手臂,一时间重心不稳,扶苏向前一个趔趄。匆忙间他急忙伸手,想要扶着高台稳住身体,谁料手掌却恰好按上了高台的一条棱边。这高台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棱角锐利无比,一下便划破了复苏的手心,一时间鲜血直流,汇聚到高台下方的沟槽中。
接下来的一幕,让扶苏立刻目瞪口呆——高台光滑的四个斜面上,出现了两条垂直于地面的平行裂缝。裂缝中央的斜面开始缓缓向外凸出,并且翻折出现了数个阶梯,阶梯一直通向高台顶部的水晶棺。整个高台,变得好似咸阳王宫下那巨大的夯土台一般,而顶上的水晶棺,则好似坐落于高台上的宫殿。
扶苏心中惊讶万分,但他仍告诫自己镇定,此刻前方便是刀山火海,也只能上去闯一闯,见着拆着了。高台并不高,他三步并做两步,蹭蹭几下便已登到了水晶棺的边上。只见那棺壁相当厚实,反射着四周淡蓝的光线。他这下才看清,棺椁旁的那具骸骨,竟以一种相拥而卧的姿势躺在棺盖一侧,骨质呈黄褐色,好似石头一般!
扶苏本不想多看这棺中所躺之人,可在无意中瞥到了一眼那人的面容后,他竟再也无法将双眼从水晶棺上挪开——因为这棺中所躺之人,竟生着一副娇美的女性面孔。更让他吃惊的是,这女人的样貌,竟然同骊瑶一模一样!
惊讶之余,扶苏却翻身下了高台,借着幽幽蓝光,四处寻找起火折子来。这棺中之人竟然同骊瑶如此相似,他一定要打着明火,再仔细确认一下。
寻了片刻,扶苏终于在六菱形小室的一角,摸到了自己的火折子。他拔下竹帽,轻轻吹气,点起了一小团橙黄色的火焰。他手捧火焰,折身返回了高台,站在棺材一头——只见那水晶棺中躺着的人,确是个女人,面容也确如骊瑶一般,毫无二致。那女人浑身只披了一层薄纱般的衣物,双手呈交叉状拢在胸前,一副圣洁的模样。
扶苏心中暗自惊叹,世间竟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不过火折子的光芒也很有限,他又将火折子稍稍向前又凑近了些,这一下可不打紧,扶苏竟清楚地看见,那酷似骊瑶的女人双眼只阖上了小半,在火光下可以看到淡黄色的眼球。而眼球中央的瞳仁,竟然似蛇一般,呈现一条狭长的缝隙!扶苏还发现,那女人脸上,竟还长有一片一片的鳞片。这些鳞片十分细小,层层叠叠地交错在一起,如果不是借着火光凑近了看,根本发觉不了!
这一发现让扶苏着实吓得不轻,手一抖,火折子掉落在水晶棺材上,咕噜噜地向另一头滚去。扶苏忙绕到棺材一侧,一把按住了火折子。这时,借着火折子的光他才第一次看清,原来先前看到的,水晶棺中那些盘盘绕绕的东西,竟然是一条粗大的蛇尾!蛇尾在女尸下方盘了数圈,扶苏顺着蛇尾一直向上,想要找到蛇头,却发现那蛇尾的末端,竟然同女尸腰部以下的部分连成一体,就好似是长在女尸身上一般!
“这究竟是什么人!竟会生得如此奇特!”扶苏想到了之前见过的肥遗和狕兽,起初还担心这棺中之物,同那些怪物同属一类。随后想想,却觉得怎会有人费尽心思,将一个怪物葬于此处。
正迟疑间,扶苏突然隐约想起,自己曾在咸阳王宫内翻阅过夏商古籍,其中似乎的确有描述称,上古之时,有人面蛇身之女神,造天下黎民万物,救万民于灭顶之灾!莫非这神仙墓中所葬之人,便是这上古女神?可惜那些古籍的文字与内容均晦涩难懂,时至今日,仅大略看过几眼的扶苏,早已计不太清了。而此时他心中的疑惑,却愈来愈难以抑制地萌发出来:若是这棺中所躺之人确是上古女神,那为何她会同骊瑶,生着完全一模一样的面孔?莫非骊瑶同这上古神女,竟会有些联系?
眼下之计,只有先找到出去的路,离开这地底墓穴,然后再想办法继续调查下去。可眼下扶苏心中思绪早已纷乱如麻,浑身也因为震惊而难以抑制地抖动起来。一不小心,他竟一把抓到了火折点着的那头,被火燎得一个机灵。这一下,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砰地一声撞上了水晶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