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我衣冠禽兽,不看看你是怎么做的。真有本事你去啊?”
听这医倌儿如此一说,姚宁心下一急,脸上顿时色如朱砂。心想:我要是个大夫便早就去了,还用听你来说教。随即便猛然想起魏哥儿不就是学过医的吗,这次真是骑驴找驴了。
心想着,就转过身看魏凝。只见他呆望着地上的孩子,两眼中透露点点微光。这是什么神色,怜悯吗?不,绝对不止。
摇醒魏凝,便让他上前去救救这孩子。
魏凝一脸正气走近孩子,右手轻一撩袍单膝半跪,左手搭上了脉。不一时便抱上孩子站起身来,对姚宁轻说一声让人散开。
姚宁会意,便大喊着说:“大家都散了吧,没什么热闹可看了”
眼看着事情就此了结,大家也就不再围观,各自三三两两相伴着散了。
“这孩子现在怎么样,要用些什么吗?”
话一说完姚宁便凑到魏凝身后,不再多言。
魏凝横抱着孩子,吩咐姚宁先进茶楼备些吃食,便慢慢走进了茶楼。
还是同一处雅间,眼前的桌子上摆满菜肴。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孩子已经醒了过来,正在大口吃着饭菜。
“慢点吃,别噎着,要是不够的话还有。”
姚宁单手托腮,轻声嘱咐着孩子。还真别说,前刻还半步迈进阎罗殿的人,此刻便活蹦乱跳起来,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
可魏凝明明只是喂了一颗药丸而已。
“那个,凝哥儿。你刚才用的药丸还有没了,要不送弟弟我几瓶?”
“没了,真没了。”
“好东西要大家一起用,就别藏着了。”
“你以为有好东西我还防着你啊,这药我就一颗,是救命用的。”
魏凝微微一笑,回他说了几句。姚宁也听出他不是玩笑,便转眼看向孩子,不再纠缠。
再看这孩子,许是日子过得艰苦,饿得实在难熬,一会儿功夫便三四碗米饭入口,七八个包子下肚,看势头竟还没填满五脏庙。柴骨细手还在菜肴与嘴边游走,看得人心里总觉的怪怪的。
这孩子也真该着是遇见他俩了,否则光饭钱也得吃穷一户普通人家。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魏凝先开了口,柔和得看着身边的孩子。
他的声音很暖,脸上的笑让人很舒服,就如同当年魏岭问姚宁一般。
听恩人这么问,孩子便停了筷子,身子转向二人,随即便猛然跪下,向他们磕了两个响头。
魏凝离得近,赶忙把孩子扶了起来。
孩子慌忙将嘴里的饭咽下,擦了擦泪,不过原本脸上便满是泥灰,这一擦却更花了。
“小女子名叫陆琳,与父母外游失散,已经流浪半月有余,承蒙两位恩公相救,大恩大德陆琳无以为报。”
谢过二人之后,陆琳便说起自己来历。
原来她是青城人士,生于富贵之家,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因为是兄妹里排行最小的,家人也都异常爱护,所以自小衣来生手饭来张口。前段时日与家人同游,不知为何失散了,然后流浪至此地,数日未能温饱,所以倒于街上。
姚宁小时也有过体会,便觉得与陆琳十分亲近,不过一会儿功夫便互以兄妹相称。
倒是魏凝不说话了,这几年他辗转多地寻父,却也听过青城,可是两地相隔足有数百里,不知陆琳是如何来到这贺丹城的。
不多时,陆琳饭饱,三人离开了茶楼。由于陆琳没地方住,所以先将她安排在了客房,一切商量停当就抄了条近路回家。
可俗话说的好啊——飞来横祸,祸不单行。
这刚拣着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安顿,便又来了事。
今夜虽月光不明,夜路较为难行,但好在还有三个人可以聊。魏凝背上背着陆琳,聊着聊着,走着走着,陆琳好像就快睡着了。魏凝也向上扶了扶她,将脚步放缓了下来,见姚宁还在吐语不休,便叫住他做了个手势让他轻声。
离魏家只隔几堵墙了,但好像前面巷子有些声响,断续飘出,又好似求救。
还是俗话说的好啊,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次所遇虽不至是杀人放火,但想来也不会相差过多。
不过此时眼看已然入夜颇深,近乎伸手不见五指,这要是贸然过去,万一是狐媚鬼怪耍的什么伎俩可就不好脱身了。
说好听点是魏凝他们恐有鬼魅作祟,诱人上当,可说难听点就是害怕。也别怪他们胆子小,换个位置思考下,你也不敢。
但路是就只有一条,想回家就得先过去。
等到魏凝几人走到巷口时,才觉不对,原来并非鬼怪作祟。
是有人将一女子诓进了这死巷子。
“来人,救命!”
“喊什么喊,不是你要到这儿的吗?”
“这儿不是我要找的地方,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
“救命!来人!”
“你叫啊!你再叫啊!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不知为何,魏凝听着女子的声音颇觉耳熟。
知道不是狐怪作祟后,两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因魏凝背上的陆琳身子还虚,又刚刚睡着,所以姚宁先上去理论。
看着淫贼是背对着自己,姚宁自觉底气十足,大步上前去。
“你这登徒子,给我放开那个女孩!”
正准备作案的男子听到声响吓了不轻,身子一颤,向后望去。暗中见来者是只身一人后,心便定了下来,心想着放什么放,自己还什么都没干呀。再说你算老几?
“哟嘿,还来了个英雄救美的。小子,知道大爷是谁吗?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黄二爷的名号,送你个活命的机会,就现在给我滚!”
姚宁走进前去,待看清这贼人后,一下笑了。原来这人是附近这几条街上有名的泼皮,名叫黄大牙,虽然他不一定认得自己,但却一定认识凝哥儿。
“凝哥儿!过来。”
姚宁轻招呼一声,示意魏凝出来。魏凝怕惊醒陆琳,便犹豫一番,直到突然有一只细小的脏手拍了拍他肩膀时才发觉陆琳已经醒来,正轻轻示意他进巷子。
待进去之后魏凝一看这贼人,也乐了。但转眼便瞟见了后面的女子,脸腾一下就成了死灰般颜色。
这贼人见前一人不走,反而身边还多了一人后,就向二人横腾腾走了过来。
“怎么还不走,不知道本大爷脾气差吗?”
待黄大牙看清新来一人的面目后却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招变脸使得是炉火纯青。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姚宁一方几人都愣住了。姚宁心中固然知道这事已经了去,可没成想却是这么个意外的结果。
要想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事情就得从十多年前说起。
当年贺丹城内有一霸,名为黄兴。因其亲戚是地方上一个不小的官,为人处世极为蛮横,长期祸害乡邻,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直到有天他的亲戚收受贿赂被朝廷查处,他也就从高处被拽了下来,纵然脾气依旧火爆,但行事却也渐渐收敛了起来。
一看黄兴靠山倒了,当年那些被他害得几乎家破人亡的十数人联合起来,在夜里趁黄兴外出方便时打残了他一条腿,断了他一只胳膊,差点将其砸死。但是怕惹上人命官司,众人见他在地上已经变得奄奄一息,也就分开各自逃了。
黄兴有一子,名叫黄觉。自家中亲戚倒台后,便随父亲一同迁至城北茅草屋住下,见父亲出去多时还不回来,于是出门找寻。找到父亲黄兴时,十分惊讶,便将黄兴拖回屋内,随即四处跑求郎中。
黄兴眼看撑不下去,儿子黄觉虽跑遍医馆,敲遍医门,但那时已是夜里,郎中大都已经睡下。即便是有一两户未关门的,一听要医的是黄兴就直言不去医。
黄觉时年九岁,不尽知人事,搞不懂郎中为何不肯医治自己的父亲。走投无路之下,便想起城中名仕魏岭医术精湛、为人良善,急去请魏岭。魏岭没有推辞,匆忙之下急携魏凝前往医治,跟着黄觉来到黄兴家,救回了黄兴一条性命。
由于魏岭一家救了黄兴,黄兴一家便极其感激魏家。此后黄兴极力当起了一位好人,街坊邻居间黄兴改过也都十分高兴,毕竟多个好人比多个坏人划算。
十数年时间过去,黄兴之子黄觉也长大了,当年怕别人再来报复,就在外界化名黄大牙,平时为人不坏但有些混的意思。黄觉虽混,但对自己家这几条街上的人十分好,有他在这儿守着别街的混子都不敢在这地界上撒野。
黄觉不做什么坏事,只保街坊四邻平安。手下也还收拢着十几号人,不过大家一般也都是各过各的,只在与他人打架时收结,没事相互不打招呼。
前几日黄觉偶然听闻当年的恩人魏凝外出归来,当时魏凝以回来近一月,便寻思着去看望魏凝。
之后又了解到魏凝是病着的,就想顺便买些礼物。可俗话说的好:书到用时方恨少,钱到拿时不够花。
无奈之下只好生起了抢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