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白银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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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流放的地点是西部海域的一个无人荒岛,如果不是这场审判,或许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岛永远不会被众人所知。连带着被流放的还有博尔基亚的内阁成员,他们要被塞到一艘小船上,只带着少量的生活必需品被放逐到荒岛上,永远不得离开。

博尔基亚离开伊斯坦的那一天,他去码头上送行。这群人衣着光鲜,个个穿的都像是七城联邦里去度假的贵族老爷,一点都不像是被流放的犯人。博尔基亚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神清气爽,面色红润,脸颊也稍微饱满了些,不像上次在宫中议事时那样双颊下凹,看样子战争结束后像是好好休养了一番。倘若要他来评价,这小子当国王的时候混得像个囚犯,现在当了囚犯反而混的像个国王了。

“我本来挺担心你的,现在看来是白担心了。”他朝对方打了个招呼,得到了相当热情的回应。

“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我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好!”对方炫耀似地抻了抻手臂,“你不知道我刚从王位上下来的时候有多愉快!好像一夜之间就被解放了似的。”

按照博尔基亚过去当国王的那种方式,确实很难有什么生活能更加糟糕了。

“我以为你让位卢克莱齐娅只是扶持一个傀儡,打算自己在幕后继续操纵,没想到会这样。”对于这点他感到很意外,当时博尔基亚的情况并没有危急到非退位不可的程度,民众对国王不满的前例多的很,从来都没有因为国王做错了点什么事就要下台的道理。但就新月国度的现状来讲,博尔基亚选择退位比不退位更有助于推行改革,毕竟国王的统治名正言顺,国家的各个方面都被博尔基亚牢牢地掌控在手中,退位实际上是让自己从靶子的位置上走下来,如果人们再有什么不满意,更换傀儡即可平息怨气,不失为一种以进为退的好办法。但太上皇当了没多久就被流放了,这个事情就稀奇了。

“她有军队的支持。”博尔基亚对自己的失利倒是坦言不讳,“我有海军,但那是一支非常残破的海军,何况我在道义上也不能让海军围城来胁迫她,所以事情就很简单了,她用军队摆平了我们,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手段。”他皱起眉头,卢克莱齐娅一直以来都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他对此从不怀疑,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女人手腕如此之高明,竟然让他们都措手不及。“通过军事政变得来的政权,那就是僭主统治,很难讲她会给国家带来怎样的灾难。”

“那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了。”前国王很没风度地伸了个懒腰,“我现在可是无事一身轻,准备去风光秀美的小岛上度假来着。听说岛上有种叫枣椰树的植物,果子挺好吃的,我去研究一下培育方法,说不定就把粮食问题给解决了呢~倒是老师您可得继续操劳了,”那小子很没同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两个的妹妹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老师您独自面对千万要挺住啊。”

对此他只能哭笑不得。

这场政变没有波及到妹妹,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因此妹妹也不会跟着博尔基亚一起流放,而是继续留在宫中。结婚数年,博尔基亚和妹妹之间也没有什么结果,大约是因为国事繁忙的缘故,但这也使得妹妹能够在宫廷政变中独善其身,倘若王位继承人已经出生,就很难保证还是这么个相对和平的局面了。

“这次离别,不知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他沉吟片刻,才道,“当老师的这样放你走就太过意不去了,伸出手来。”

他从脖子后面揪下一只试图用他的头发遮掩自己身形的小东西,在博尔基亚疑惑的目光中放到对方摊开的手掌上。

这是个相貌精致柔美的小女孩,浅金色的长发编成辫子,在脑后盘起,身上穿着宽松的雪白长裙,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平坦一片还是凹凸有致。女孩面色严肃地举着一把和她的体型相比过于巨大的重剑,左手还端着一张带有玫瑰十字浅浮雕图案的鸢形盾,看上去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而在她的身后,一对半透明的光翼轻轻颤动着,显得格外唯美。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身高不会超过一般成年男性的手掌长度。

“这是什么?”博尔基亚上下打量着掌心站着的女孩,“天使?”

“是啊,迷你版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曾经在圣女百花教堂,他因为疏忽大意被诱发显现了天使的本质,而导致一滴纯金之血流出,这滴血他一直保留着,此刻便派上了用处。“来之前临时弄出来的,材料有限,所以只能做出这么大的。你别嫌我手艺粗糙就行。”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方不可置信地捏住女孩的裙摆,往上一掀,“嗷!!!”

女孩愤怒地将鸢形盾尖锐的底部砸在博尔基亚的手指上,拍了拍翅膀,又飞回到他的头发下面躲起来了。

“因为比较仓促,还没给她做基本的训练,一般天使需要懂得的礼仪她也不懂。”他满脑袋冷汗地拎着女孩的领子将她拽了出来,那孩子用力挥舞着四肢,好像在练习狗刨式游泳,最后发现挣脱不得,只好垂头丧气地被他放回到博尔基亚手中,“你多担待些。”

话说回来,博尔基亚掀人家姑娘的裙子是做什么?

“老师,”他的学生用一种活见鬼的语气问道,“您不会真的是先知降世吧?”

“原来你不相信啊。”他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一直以为博尔基亚是真的相信他是先知,才会如此执着地要将他弄回国内——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先知这层身份,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好吧,我错了。”博尔基亚顿时萎靡下去,“早知道老师真是先知,我哪里还需要这么被动,把您派上前线,那些打着库萨教旗号的海盗还有什么借口继续战争?”

这确实是个失策的地方,但说实话,他不打擅长处理信徒这种存在,把他派到战场上去也未必能有多好的结果。“其实这只是炼金产品,我并不是先知。”他赶紧解释道。

“那也是渎神之作啊!”对方惊叹道,“就算是炼金大师艾布拉姆也无法做出如此巧夺天工的造物啊!”

他只能沉默不语。

“话说回来,这么小的天使,有战斗力吗?”博尔基亚坚持不懈地拿手指从各种方向戳着迷你版的天使,被女孩一一用盾牌挡下。

听到这个问题,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女孩已经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朝路边一棵无辜的树一挥剑,金色的剑芒隔空斩下,将那棵倒霉的树劈成两截。

“好犀利!”博尔基亚迅速凑到树墩前面,观察着切口的平整程度,不由得赞叹起来。

那女孩听见别人的赞美,傲娇地一扬头,浑身上下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劲儿。

他怎么总养出这样的姑娘呢?

不管怎么说,博尔基亚终于和迷你版天使能够和睦相处了,现在那姑娘坐在他学生的肩头踢踏着腿,一点都不像个淑女。不过有了天使在博尔基亚身边守护着,他也能放心自己的学生离开了。

“老师,您要小心卢克莱齐娅。”上船之前,他的学生突然转过头,神情严肃地说道。“我们可能都低估了她,她能成功上位,不是一种偶然,而是长期谋划的结果。我不了解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但她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和这样的人朝夕相伴,老师您务必要提高警惕。”

他对卢克莱齐娅虽然有一定的戒心,但也仅此而已。现在博尔基亚失势,他对公主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至于说宗教方面,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并不非常惹人注目,与其从他这里下手,不如去讨好僧侣的领袖。他向来信奉无用是最安全的状态,只要他不去招惹公主,公主未必有那个闲心来对付他。

如果说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大概就是妹妹吧。但妹妹跟卢克莱齐娅公主的关系向来很好,也用不着他操心。

思来想去,似乎还是博尔基亚的处境更不安全,“别说我了,你的情况可比我糟透了。”

“我有天使呢。”博尔基亚扯了扯肩上女孩的裙子。

一只天使可不怎么保险,但他暂时又做不出更多来,无奈,他只得摇摇头,给了学生一个拥抱,“你多保重。”

“老师也请保重。”

流放的人都上了船。那是一艘很小的划桨船,今天风向好,船夫升起了带着补丁的可笑船帆,让小船乘风而去,最终消失在蔚蓝的天与清澈的海之间,如同驶入了堆积在海平面上的白白软软的云朵里。想到未来或许有很长一段时间得不到博尔基亚的音讯,他不由得感到些许落寞,终究还是长叹一声,决定前往皇宫,检查下妹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