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见儿媳黏着儿子,心中极为不喜,板着脸道:“你是有身孕的人了,小心着点吧!”
孙氏装作听不懂,笑嘻嘻跟着张毅一起出了门。
没过多久,张毅和孙氏端着簸箩回来了——并非空簸箩,里面放着两只胡粼亲手做的风干鸡。
孙氏觉得几个烧饼换了两只风干鸡,这个生意极为划算,又觉得玫娘和胡粼真是太傻了,老是让她和公婆占便宜。不过,想到公婆和自己一样占胡粼和玫娘的便宜,孙氏就有一种自己受了损伤的感觉——她总是不由自主把玫娘和胡粼家的财物都看做自己的!
这样一想,孙氏的心情就很不好。
她心中不愉,直接进了灶屋对婆婆道:“婆婆,告诉你一件新鲜事!”
孙氏把胡粼和玫娘收留那个叫青槐的小厮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婆婆。说到最后,她舔了舔嘴唇,总结道:“看着妹夫和妹妹挺实诚的,谁知道他们俩也会存奸心,不过是管了人家一顿两顿饭,就要人家为奴为婢来报答了!”
张氏很听不惯儿媳的话,看不惯儿媳的作态,她垂着眼帘忙着揉面,就是不开口搭理孙氏。
孙氏自言自语一会儿之后,没有得到婆婆的回应,很是不高兴,仰着脸扶着腰慢慢离开了灶屋——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干家务了,张氏急着抱孙子,无可奈何只好自己把家务都做了。
晚上李老大亲自去了女儿家里,把胡粼和玫娘叫过来吃晚饭。玫娘给青槐安顿住,这才和爹爹胡粼一起离开了家。
李老大很不放心,一路嘟囔道:“你们把个陌生人留在家里,也不怕招了贼?”
玫娘笑:“爹,我家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怕招贼!再说了,我觉得青槐很好!”
她一看青槐就觉得亲切,觉得仿佛前世见过一般。
青槐在家里也挺勤快的,身体一有好转,就开始帮着做家务了。
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上吃晚饭,桌子上摆放着一盘烧莲菜。胡粼知道玫娘爱吃烧莲菜,而那盘烧莲菜又离玫娘远,他就为玫娘夹了一块。
孙氏母以子贵,享受着丈夫张毅的细心照顾,看到妹夫胡粼为小姑子夹菜,心里却酸溜溜的,她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埋汰小姑子的好办法!
孙氏满脸堆笑瞧着玫娘,温婉地开口问道:“妹妹,你和妹夫可担负着为李家绵延子嗣的责任呢!”
玫娘笑笑没说话。
孙氏又道:“妹妹,肚子有动静没呢?”
玫娘摇了摇头。她过了年也才十六岁,胡粼也年青,实在是不用急孩子的事情。
孙氏一脸的急切,用手捂着嘴:“哎呦,妹妹还没怀上呢!”
她望着玫娘上下打量:“可别是不会生吧……。”
张氏听得很不高兴,正要说儿媳几句,胡粼已经开口了,他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笑,眼神却犹如冰雪:“玫娘年纪小,我心疼她,想再等几年——”
他还没说完,主位上坐的李老大就不高兴了,竖眉瞪眼嚷嚷道:“怎么能等?不是说好的你们第一个儿子要姓李么?想反悔么?”
胡粼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大腿却被玫娘轻轻捏了捏。他看向玫娘,却发现玫娘向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最听玫娘的话了,不想玫娘不高兴,当下就低头喝汤,不再说话。
李老大又把枪口转向玫娘,啰里吧嗦说了半天,主题只有一个——快点生孩子,孩子就姓李,莫要让李家绝嗣什么的……
张毅看妹妹受了委屈,刚要开口为妹妹解围,脚就被坐在一旁的孙氏狠狠踢了一下。他看了妻子一眼,发现妻子正在瞪他,他只好偃旗息鼓默默吃菜。
这顿饭吃得胡粼憋闷死了。
玫娘心情也不好,用完晚饭也不像往常一样帮着刷碗了,直接和爹娘说了一声,小夫妻俩就要回家。
胡粼牵着玫娘的手出了堂屋门,他先下了廊下的台阶,弯着腰站在下面,摆出了背玫娘的姿势。
玫娘刚在娘家人面前受了一场气,也不避嫌了,直接趴到了胡粼背上。
胡粼背起玫娘就走。
孙氏又妒又羡,坐在八仙桌边望着玫娘趴在胡粼背上的背影,心里好像横了一根刺,怪难受的。她总是觉得自己比玫娘这个傻丫头强得多聪明得多能得多,而胡粼对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情意的,可是怎么胡粼这株绝世仙草偏偏长在了憨傻的玫娘块薄地里,而自己如此出众精明却一朵鲜花插到了张毅这堆牛粪上……
孙氏凭空生出了一份不被理解不被欣赏的孤独感。
雪下了两天之后就停了,可天一直阴沉沉的没出太阳,积雪就一直没有化,即使是在夜间,回家的道路也很明显——皑皑白雪间一条脚踩出来的小路向前延伸。
胡粼背着玫娘,转头低声劝慰道:“玫娘,我不喜欢孩子,就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玫娘把脸贴在胡粼脸上,觉得自己很幸福。
她觉得自己每次回娘家,总要闹得很不愉快,不如以后少回去好了!
前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灯笼晃晃悠悠飘了过来,原来是青槐打着灯笼来接他们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玫娘家的竹篱笆不知不觉间也发出了嫩芽。
开春之后,胡粼就在自家西边的空地上起了一明两暗三间瓦房,胡氏医馆正式开张了。
玫娘要去帮忙,却被胡粼给拦住了:“你在家操持家务就行,那边有我和青槐!”
胡粼医术还不错,收费也公道,名声逐渐就传扬了开去,家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
胡粼对银钱不甚在意,家里的财政大权都交给了玫娘,只交代玫娘一句话——不要吝惜银钱,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的,否则费心费力挣钱做什么?
玫娘很听他的话,吃得好穿得好,日子又顺心,个子又蹿了一截子,人也丰润了起来,看着颜色极好,正是一个花朵般的小妇人。
孙氏的肚子已经挺起来了。玫娘不大回娘家,让她没有了对比和反衬,人生更寂寞了。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孙氏挺着肚子来找玫娘聊天。
玫娘已经认识了她的真面目,对她虽然不算冷淡,也不算热情,孙氏滔滔不绝地说,她静听而已。
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孙氏就坐不住了:“妹妹,咱俩出去看看吧!”
玫娘点头同意。
要出堂屋了,孙氏又回头娇娇地道:“玫娘,搬两张椅子咱们坐吧!”
玫娘默不作声跑了两趟,搬了两张椅子放在院子里的金银花架下。
孙氏坐了一会儿,一眼瞟见玫娘家东邻院子里立着一个极为出众的男子,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她虽然出嫁了怀孕了,但身上随时都散发着一种类似求偶的气息萌动着一腔春情。
她试探玫娘:“妹妹,东院那个人是谁啊?是咱庄里的人么?我怎么第一次见啊?”
玫娘:“那个人就是买了东沙洲建房的人,听说是汉军旗的。”
“汉军旗出身啊,”孙氏有几分敬仰,“是贵族么?”
玫娘干巴巴道:“不知道!”
孙氏:“他叫什么名字?”
玫娘:“李源。”
孙氏:“他娶亲了么?”
玫娘:“不知道。”
孙氏一向是一个风流自赏的人,漂亮妹夫胡粼从不正眼看她,也不理她,她实在是有些失落,玫娘家东邻的这个皎皎如月的美男子当真是天上掉下个好馅饼,实在是令她垂涎。
观望了一会儿之后,孙氏实在不忍心不和东邻的满人美男子调情,就找了个理由道:“我坐累了,在院子里走走松泛松泛!你别管我,自己去忙吧!”
玫娘由着她去了,自己开始舀水浇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她素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在娘家时候不得自由也没时间,如今又有闲又有自由,就常常摆弄这些东西,可惜的是玫娘莳花弄草水平太差,种了满院的花花草草,养到最后几乎全被她浇水勤快给淹死了,只有命大的吊兰活了下来,因此她家院子的边边角角全是绿油油的吊兰。
把满院的花草树木浇了一遍之后,玫娘刚伸了个懒腰,孙氏就从篱笆边回来了。她洋洋得意道:“我全打听清楚了,这个李公子是知县荣曦大人的表弟,当真是汉军旗出身,祖上曾出过三品将军,他还不曾娶亲,到咱们庄子上是来散心的,庄北钱家的地全卖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