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古玩街两边的地摊,自然都已经摆了开来,行人也逐渐增多。
小马正张罗着生意,看到王浩明过来了,笑着示意了一下,便兀自的先忙活着应付客人了。
王浩明也理解,毕竟,小马可是靠这摊子吃饭的人。总不能每回都让人家先招待自己吧?
“今儿这么早就来了,收获不小吧?”小马忙完活,看到王浩明胸前抱着的东西,用报纸抱着,便有些明知故问地说了句。
“嘿嘿,是收了几件东西,不过,我还有些看不准,这不,正打算让老哥你给看看呗。”说着,王浩明就把五件瓷器,一一地给摆到了地上。
古玩这玩意儿,即便是熟人,一般也不会直接过手。都是先摆稳了,对方才会拿起来,免得在过手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哟,东西还不少啊。”小马看到王浩明弄得有模有样,不禁赞了一句。
“从一老太太那收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王浩明如实说道。
“我说小王啊,你好歹也和我有些交情了,像我这样的卖古玩的小贩的嘴脸,你咋就还没看清楚呢?”
小马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香炉,仔细地观察起来,“要想听故事的话,回头,不如我给你免费地来几段?”
“得,那还是算了吧。”对于小马讲故事的能力,王浩明可是记忆犹新啊。真要让小马说叨起来,今儿一天没准还不够消耗的。
“这五件东西,是一整套的倒是没错。”小马看了会儿,转而又放下,“不过,至于是不是老东西,我就看不准了。”
看不准,其大概的意思就是看着不像是真的。
玩古玩的,一般都不会直接说这玩意儿假,或直接说是赝品。总会绕着弯儿的说东西看不太准,或看不好。
至于其中的深意,你就自己琢磨去吧。
连医生看病的时候,若是病人得了癌症什么的,医生都不愿意直接告诉你说是癌症呢,顶多会和你说,回家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就去吃,想玩的就去玩。
可见,这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可不仅仅只有古玩行里才会有。
王浩明算是明白过来,小马不太认可这五件瓷器。
“对了,小王,这几件东西品相什么的,都还不错,即便是搁在家里头摆着,也还凑合。……”正说着,小马忽然现王浩明的表情有些呆,不由得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是出了大价钱吧?”
“不知道。”王浩明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花了三千五。”
“靠,小王你没烧吧?就这五件瓷器,你都敢出三千五?”小马似乎有些瞪大了眼睛看着王浩明,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别看古董一类,拍卖会上成交价都是几万几十万的,但那是在拍卖会上,要是到了古玩街,你依然这般撒钱的话,那就是名副其实的棒槌了。
除去偶尔有那么几件好东西,值个万把块的,大多数东西的价格也就是几百来块钱。
多了,别说这些小贩自己出不起,即便是收上来这么一件两件,也早就去请专家鉴定去了。摆明了能捡漏的事情,谁还愿意留给别人啊?
“我算是服了你了,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你就不会先来这里,问问我?”小马对着王浩明一阵的无语。
兴许是看到王浩明被他这么一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禁询问了一下,“来,和我说说,究竟是咋回事儿啊?”
小马可不信,王浩明平时看着也还算踏实,怎么这会儿就冒冒然出手了呢?
如果是花个三五百块的,即便是打眼了,也就当是‘吃药’了,反正古玩街上每天打眼的人数不胜数。这回吃些亏,长点经验,下次遇到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可这三五千的钱,在小马的眼里,却也不算是个小数目了。
王浩明那个郁闷啊,原本以为没用灵力就捡漏,而悸动的心的心,此时却是哇凉哇凉的。长长的叹了口气,便就对着小马说了说具体的过程。
完了之后,见多识广的小马,也有些晕乎了,不禁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怎么总觉得有些邪乎呢?”
“可不是嘛。”王浩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忽然,眼角一瞥,在人群中看到了先前的那位老头子,不禁拉了小马一下,指着说道,“看,就是那老头。”
小马顺着王浩明的手势,放眼望去,刚好可以看到那老头的正面。只是那老头子并不是冲这边走过来的,途中转了个弯儿,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不是吧?小王,你真的没认错人?”愣神了好久,小马才转过头来,怪异地看着王浩明,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不会错的。”对于那老太太和老头的印象,王浩明可算是记忆深刻。
“莫非,真给你小子捡着便宜了?”小马嘀咕一句,转而说道,“对了,小王,那老爷子,你没听说过?”
看到王浩明还是茫然的样子,小马不禁对着王浩明一瞪眼,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该不是故意的吧?
想着,小马自己还挺认真地再看了看地上的那五件瓷器,不过临到最后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还真是看不懂啊。难道是老仿?若不然,真是开门到代的东西的话,你小子就捡了大漏了。”
“连你都说不懂了,那我就更不懂了。”王浩明或许是心情稍好,不禁对着小马说了句玩笑话。
“得了,你也别在这里抬举我了。我到底有多少见识,我自己清楚。对于瓷器一类,撑死了也就是蒙蒙那些初学,混口饭吃而已。”小马放下东西之后,感慨着说道。
“对了,小马,你说这上面的两个款识,是什么意思啊?”王浩明指了指瓷器询问道。
“你该不会是连这款都还不认得,就买了吧?”小马瞪大了眼睛,看着王浩明,好像是在看着个怪物,“我说你是不是成心想着捡漏的啊?”
“哪能啊?”王浩明一口否认了。
“既然你还真是不知道,那我就给你说说。”小马顿了一下,才给王浩明解释道。
“说到‘大雅’,就不得不说说慈禧这位老佛爷了。这可是她老人家御用的官窑瓷器,她用的器物上边多有‘天地一家春’以及‘大雅’的款识。慈喜御用的官窑就基本都标有这些款了。”
“没想到大雅的来头是这样的。”王浩明听着听着,不禁摸了摸鼻子,心下琢磨着自己还真是有些孤陋寡闻啊。
“不光瓷器,其实,任何一件老东西,随便拉出来,都能说道说道。”小马自然是明白王浩明现在的心境。
“不过,光看这些款识,对于现在的古玩一行来说,实在是太不保险了。名头越大的,后世仿造的也就越多。”
王浩明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对了,上回给你那玉佩,咋样?”小马问了一句。
“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提起观音玉佩,王浩明便把陈曼菲说的一番见解,现学现卖地拿出来显摆了一下。
“看来还真是个不错的东西,这我就放心了。”小马还真怕东西不对,就给了小王了,这样一来,他反而有些不好做人。
现在东西开门,即便知道亏了些,也乐得送个人情,看着王浩明还准备说点什么,就阻止了一下,说道,“既然卖了就卖了,出手无悔,行里规矩。你呀,还是趁现在有空,赶紧把这几件宝贝抱回家去吧。”
王浩明略一琢磨,觉得也对。
王浩明开着车回到了住处,把五件瓷器往桌子上一搁,然后就打开了电脑,准备好好查查‘大雅’、‘天地一家春’之类的名号。
想了想,王浩明端来一盆水,给五件瓷器清洗了一番,看着也舒心一些。
随后翻看资料,果然如小马所说的那样,这‘大雅’的瓷器,是属于光绪年间的官窑。
竟然不署名‘光绪’,王浩明觉得自己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铃铃铃,手机铃声响起,王浩明拿起一看,是张乾电话。
“喂,浩明,早们以前班主任生病住院了。咱们班好些个同学都张罗着要去医院探病呢,你去不去?”
王浩明一愣,班主任?周老师?住院了?
王浩明心里有点着急了,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儿?什么病?”
“我听玲玲说,周老师是心脏病,要做手术,具体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支架介入手术吧?”张乾答道。
支架介入?虽然是小手术,可也有一定风险,闹不好一条人命就没了。
听闻这个消息,王浩明一下就心不在焉起来,脑子里还全是这桩事情。
进了车库,开车往南驶去。
路上,王浩明给孙玲打了一个电话,可她手机好像没电了,一直关机,无奈,只好打了孙叔叔的电话,问清了周老师所住医院病房号。
宣武医院,王浩明快步上了住院部的楼,顺着心内科病房一直往前走。
“护士,麻烦问一下。”王浩明停住脚步,侧头道:“心内监护室在哪?”
白衣女护士指指南边“最顶头就是,探视时间快完了,你要去最好快一点。”
道了谢,王浩明小跑了几步,按下了监护室的门铃,几秒钟后,里面出来一个戴口罩的医生,王浩明跟他报了周若娟的名字。
医生拿着夹板查了查,‘哦’了一声,一指旁边小柜子上的透明塑科鞋套。
“穿上鞋套,里面禁止大声喧哗,不要影响其他病人。”
“好,您放心。”见他要走,王浩明急忙叫住他“大夫,麻烦问下,周若娟得病前怎么样了?”
医生低头看看病例,答道:“我不是她跟监护室的主治大夫,刘主任才是,不过,嗯,病人情况不太乐观,虽然支架手术很成功,但她做完以后就一直在发烧,三十八、三十九度,高烧不退,加上先天性心脏病,嗯,总之这十几天是危险期,一定要让病人配合我们,先把烧退下去。”
王浩明心头一紧“还有危险?”
医生‘嗯’了一声,说道:“刘主任打饭去了,具体情况你问他吧。”
“好,给您添麻烦了,谢谢。”王浩明快扳过鞋套穿上,往前走了一大段,在左右两侧的病床上寻找着周若娟的踪影。
蓦地,一张憔悴的验庞进入了王浩明的视线。
那是一张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苍白,无力,虚弱,满是病态。
王浩明心中一阵绞痛,眼圈不禁有点红“周老师……”
周若娟和坐在她旁边,给她摆弄脑门上的冰袋的老太太齐齐看向王浩明,老太太的目光闪过一丝迷惑。
周老师只看了王浩明一秒钟,就快别过头去,看向窗台的方向,抿着干巴巴的嘴唇,不理他。
老太太道:“你若娟的学生?我是她母亲。”
王浩明迎过去“我叫王浩明,您好。”
“谢谢你来看她。”老太太捅了周若娟一下,见她不动窝,不由得澈澈一叹气。
对王浩明道:“你别放在心上,她这些天情绪不是很好,很少说话,连我和她姐姐都不怎么搭理,这不,她外甥女玲玲说今儿来看她,她也没让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