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地产大亨(全本)
402500000142

第142章

“谢谢夏老师。”莫爸爸二话不说,就将夏老师倒来的水喝干了。他是这里的人,他对夏老师的这碗“脏水”没有什么可以感冒的。这里,有雨水等等就算不错了,有时几个月没有雨水,学校都要到距这里一两里路的一口井挑水吃呢。象夏老师年轻的时候,一担水挑过来不要歇肩,而现在再挑这担水,就要歇上一到两次了。



“谢谢夏老师!金水银水赶不上夏老师给我们倒过来的这碗水啊!”见爸爸喝了下去,还在对着这碗水神思的莫晓波忽然醒来。二话没说,赶紧将这碗混浊浊的脏水喝个干净。是啊!他怎么能忘记夏老师为同学们担水的情形呢?那时,他个子最高,看到夏老师辛苦的样子,他也曾帮过夏老师抬过一两次水呢!那时的夏老师多么年轻漂亮啊,后脑勺上梳着两条长长的大辨子,挑起水来,两个辫子一摇一摆的,是多么的令同学们欢喜。



夏老师是上山下乡时的上海一位知青,那里全村里的人就算是她最时髦。本来,她也有机会返城的,当时政策来了,她也满符合回城政策的。因为她最听毛主席话,决心扎根农村这片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所以,她后来与村里一位“贫下中农”结婚了,因为有了孩子,她的脚被拴住了。当然,这不是她留在山里的一个主要原因。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山里老师奇缺!她一走,全村当时上学的50多个孩子都全部退学了。她也曾收拾好包裹决心一走了之的,她都踏上了返城的路上了。闻说夏老师返城了,全村里的人象疯了一样,倾巢而出,老的少的都出来送夏老师。有的山里的村民还刚才生蛋的鸡捉来送给夏老师呢!



如果不是莫晓波的一句问话,或许,夏老师真的就走了,返城知青离婚也多的是,夏老师到上海,一定又是一个活法。莫晓波现在还能记忆起他与村民一起送夏老师的情景。他当时与爸爸一起走在村民们的前面,看到大家依依不舍的样子,他忽然问起了夏老师。



“夏老师,你还回来看我们吗?你还回来给我们上课吗?”他闪动着小眼睛,一双脏兮兮的手握住夏老师的手。



“你想夏老师吗?你欢喜夏老师吗?”夏老师蹲下来问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

“我怕你,但我喜欢你。”不知为什么,他的眼泪挂在了眼角,终于没有忍住,滴了下来。



“老师不回上海了,老师与你们就守在这个山里吧。”夏老师为他拭干了眼泪,拉着他的手,在村民的簇拥下,又回到了那个小学校。



莫晓波做梦也没有想到,夏老师一呆就是呆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年轻漂亮的返城知青都快变成了一个地道的山村老妪了。



莫晓波从记忆中回到现实,用眼环顾了一下夏老师的宿舍,一股沧凉与悲酸忽然向他袭来。这间宿舍与他记忆中童年时期的宿舍并无两样,宿舍依旧很整洁,却也没有什么家什。最时髦的东西就是一台17寸的黑白电视机了。宿舍里有一张桌子,学生的作业本占据了大半个位置。还有一张床,被子是叠得整整齐齐,下面的一张席子却补了几个小洞。虽然学校也通了电,她的课桌旁边却还放着一支半截的蜡烛。估计这里的电也不是多正常的,没了电,夏老师就用这支蜡烛点着办公了。



“夏老师,你的这碗水真是有些甜呢!再给我来碗行吗?”莫晓波喝了一碗下去,感觉咸咸的,有一丝苦涩味。但他还是执意跟夏老师又要来一碗。是的,这种又苦又涩的水他好长时间不喝了。现在他多半喝的是什么可乐,什么椰子汁,什么的牛奶之类的东西了。当然,这是口渴时喝的东西,如果不是口渴,要作什么乐子,他可以尽情地喝什么茅台,什么大曲,什么干红之类的东西。但他觉得,喝了这么多年的这些东西,却远远赶不上夏老师给他的那碗咸涩的水了。他觉得,那碗咸涩的水,简直就是一碗醒世的汤水,让他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人生有了一种更清醒的认识了。



“这水有这么好渴吗?我来试试看,哇——”王春梅不知道莫晓波心里的波动,她以为这碗水还真是什么金水银水呢。喝了一口,几乎要呕了出来。



见莫晓波连喝了两碗水,高洁知道莫晓波心里肯定有些故事,也不多说,就只当喝苦酒的,眼一闭也喝了下去。她当然知道,喝下这碗水,也是对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师的一种尊敬。



“夏老师,我还想喝半碗。”这次,莫晓波没有让夏老师为他倒水,而是自己倒起一大半碗水,又是一个咕噜喝了下去。



“我的这水哪有这么好喝?”夏老师有些不解。



“夏老师,现在山阳小学有多少老师?”莫晓波没有回答夏老师的问话,而是又问起了夏老师。



“山阳小学现在有6个教师,但还没有一位是公办的,都是民办的,学历最高也只是高中文化,我一个,还有一个是我去年才请过来的,其他的都是初中学历。没办法,公办教师谁愿意到山里来教呢?”夏老师长叹一声。



“谁是这里的校长呢?”莫晓波又问。



“也谈不上校长,就是我在这里负责的。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没办法,山里村民苦,老师教书苦,学生学习也苦。”夏老师侃侃而谈,虽有时叹息,却没有多少悲观与激愤。或许,她在这里什么苦都吃过了,也什么都看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