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裴少玉那厮已一跺脚,怒骂道:“娘的,不会是那女人搞的鬼吧?!”言罢第一个冲出去,我忙推了木轮车过来,忙手忙脚将他搬动上去,正要抬手擦脸上汗水,手却被另一只干燥稳定的手轻轻握住。
心一颤,但那手却只是轻握一下,便迅速离开。我有些懊悔,忙抬眼瞧,却见车上人一脸温柔之色:“辛苦你了,锦绣姑娘。”
“你我二人还谈什么辛苦不辛苦!再说了,别叫我锦绣姑娘那么生分。”
“那该叫姑娘什么?”
“锦绣么!”
我臊了脸,忙垂头,却听一声温温柔柔唤:“锦绣。”
当下只觉所有一切皆是值得!于是推了车二人也往外赶,却被妙缘真人一把抱住了腿。
“真人,不能令明月逃了!你堂堂半仙之体弄成如今这般,可都是拜她所赐啊!”我甩不脱他的手,又眼瞧着门外浓烟滚滚,立时急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妙缘真人垂首,只是不言,我只好抻脖子朝外大喊:“喂,抓到没有?!”
如今只希翼裴少玉那厮能逮住明月,毕竟这种女子放出去,将会是个大危害了。
好半响窗外方传来裴少玉的回复,竟是气急败坏的:“抓什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你和大师兄在屋子里磨蹭什么?又不是上轿,还要打扮打扮!”
我只好苦笑着去瞧陆少卿,正瞧见陆少卿紧蹙眉头,似有何想不通。
将目光转回来,裴少玉那厮也已气冲冲进了屋,我仔细瞧,便知晓那厮为何这般恼了。
却见那厮一头乌发皆似被雷劈般焦糊,一张白脸更是乌漆漆,而身上所着那价值不菲袍子更是成了碎碎条条,连蔽体都难,我忍不住笑,那厮立即翻脸,二话不说给了我个爆栗,怒道:“笑什么笑,都是你们,又不出去帮忙,我才弄得这么惨!如今什么面子都丢了,以后还让我这堂堂上仙怎么见人?!”
“不见人便不见人么!没脸便没脸么!反正您这堂堂上仙也不是头一回不要脸!”我腿被妙缘真人抱得发麻,只好勾了头,又哄那真人:“得了,真人放手吧,如今就算想去追,也断然追不上了!您没瞧见裴少玉弄得有多惨?您就放心吧,您那老情人可是个棘手角色呢!”
妙缘真人闻言方长舒口气,缓缓放开手,却只是在地上坐着,而陆少卿便弯腰去扶,并闻言软语道:“真人,修行之路漫漫,谁又会知一路将受多少考验?相信真人过了此劫后,定会有所参悟!”
“道友所言极是,”那妙缘真人垂首敛眼,却似头一回闻道般,态度谦恭。
“真人何必与晚辈客气?!方才也是晚辈们冒犯前辈了,如今事端已了,晚辈心中还有些许疑问未解,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自然自然。”
二人言谈间格外客气,若不是有方才那一战,我差点以为这只是两位好修养的道长交谈了。而陆少卿更是单手朝妙缘真人打个揖,态度恭敬,道:“那么,还请真人移驾。”
半弯上弦月。
白月光撒了满院,篱笆墙下花影重重,院子正中摆石桌一方,石凳几把,桌上放四样时令水果,一壶清茶。
陆少卿为妙缘真人斟茶半盏,一张白蛋壳般脸上一直愁云笼罩,那紧锁双眉间更似有无数负累,我一直偷眼瞧他,心中却是不解。
而裴少玉那厮远远坐于花墙之上,似不愿与我们掺和一处,偏一双眼时不时飘过来,那厮心思一项瞒不住,我知他是不喜陆少卿这般审问个犯错之人呢。
其实我也不解陆少卿何苦这般?无论妙缘真人体内是否有邪正二道,毕竟做错了事,只要一想起那伏虎镇所中点金术之人,一想到陆少卿如今好生生的腿愣成了摆设,心中便愤愤。要我说这妙缘真人即便与灵山曾有交情,毕竟法不容情,还是该将其扭送道宗,交与那些开口便道生一一生二的老道长大道长们处置,到时什么话问不出?何必如今费这口舌。
想来点金术事件到了如今,说解也算解了,说未解,却也真有许多疑问。我猜想那妙缘真人体内邪道令其作恶,于是有了点金术事件,而楚少琴却是个最冤枉的。只是如今唯剩了肉身子,却还被三锦占着,生魂却不知去了何处!而最要命的是,我怎么也想不通三锦是否真如她所言那般倒霉,只是被妙缘真人随手换了魂?!
既然这般多的事想不通,唯有送到道宗才是正理。但又再一想,似乎仍不妥,若是那般,这妙缘真人今后休想翻身,那班子老道大道们可不管你体内主宰是谁,错了便是错了!何况万恶淫为首,这妙缘真人也不知祸害多少女子,别说废去一身道行,便是被抽筋拔骨也可能。恐那是陆少卿这等慈悲人最不希望看到的了!
何况万一送走妙缘真人,那真人破罐子破摔,兴许就不交出点金术解法,到时陆少卿的金化加重,我们岂不功亏一篑?!想来想去,如今解开陆少卿所中点金术才是重中之重么!
这么一寻思,便觉得陆少卿如今这般不把妙缘真人做犯人对待,想必也是有道理的。说不定他也想早日解开点金术呢!
毕竟,拖着金腿是不方便么!我们又不好财,要那么多金子干嘛?我倒希望他腿脚好好的,如在青山秀水图中一般。
当下脸便燥燥的热,暗暗唾自己一口,真是不要脸面了!怎的想着想着便拐到此?!难怪自古到今多少人嚷着要双修,果然那双修****令人上瘾呢!
我一边臊自己,一边又为陆少卿终于开了窍欣喜,想果然一窍通百窍通,他终于知道为自己个着想,正美得很,万不想道长开口第一句问的,却是令我呕血了。
“真人,少卿想知道当年阿采父亲的事。”
妙缘真人想必也奇怪,闻言便抬眼瞧陆少卿,而后者便微笑道:“少卿曾令邵芳师妹查过,略知些当年事,却不知细节,少卿查到当年收妖人不止少峰一个,真人也曾参与?”
妙缘真人轻抿口茶,便叹气道:“我没想到你会从这件事问起!我此生也算收妖无数了,却唯独那一次错了。”
“怎么错了?”高坐花墙上的裴少玉终于挨不住,一个飞跃过来,凑脸来听。而妙缘真人似沉浸往事之中,竟娓娓道来个故事。
说来其实话长,但因这故事并不对此次点金术事件起决定性作用,所以在此不赘述。我只是唏嘘原来妖并非都坏,而道也并非都讲道理。万不想阿采并没说错,他爹非是那满手血腥十恶不赦,只是当时无人肯听罢了。
虽说当时事并未对如今点金术事件起决定性作用,但毕竟引出后因阿采。想来许多事皆是有因才有果的。
妙缘真人那故事讲得很长,很久,过程中我时不时走神,瞧着妙缘那张脸,一会捉摸是否明月才是主谋,一会又捉摸这真人也许才是扮猪吃老虎,如今这嘴脸只是诓我们同情。
一时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想不通为何陆少卿不问妙缘真人楚少琴所在何处?不问妙缘真人明月会藏在哪?偏要扯这些无关紧要话题!
正奇怪,就见林云急匆匆过来,远远地便高喊:“大师兄,二师兄,少峰他,他——”
我瞧她一脸急色脚步如飞,心道一声糟糕。莫不是叶少锋出事了?
心中纷乱,脑中竟突地有了皮影子戏,那竟是一处高山顶,叶少锋半跪着,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林云,声泪俱下:“你怎么这么傻?!都说了咱们争不过命!别说你我,就是大师兄……。”
肩头被重重一拍,我心中一惊,脑中影像消失,而回首便见裴少玉那厮的讨厌脸,那厮戳我额头,歪头瞧我:“怎么?做白日梦了?”
“如今是黑夜呢!”我不服气,心中却还奇怪那突然出现影像。
“得,本上仙佩服你!你居然坐着也能睡着?而且如今出大事了?你难道没听着?!”
“我听到了,并看到了,陆少卿他们这不就走了!”我瞧见陆少卿木轮车明明已动,偏林云却似等不得,竟推了车急行而去。
妙缘真人似有些犹豫,陆少卿便回首,道:“还请真人同行!”他这才跟了过去,人已走了数步,偏折身又回:“我还是不去了!”
陆少卿就又道:“真人,此次事恐怕还需真人亲自走一趟。”
妙缘思索片刻终于点头,而三人当下就走,竟似忘了我与裴少玉。
我只好朝裴少玉努嘴,偷笑道:“我是妖,这种场合不去也罢,你倒为何也不赶着去呢?”
那厮耸肩道:“我无所谓的,只是怕你大半夜的又犯痴病,被人收去以讨清净!哎呦,你真打?!”
我瞧着那厮痛的跳脚,本想笑的,但心中偏堵了许多东西,笑不出。而那脑中皮影戏上次出现还是在东海,我心知所有曾出现的都在后来做了数,恐怕这是所谓的预知能力了!但我为何会有预知能力?而林云又不像个短命的,怎么便要死了?!
最要命的是,明明这能力许多日子不出现,如今为何又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