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道长,带我回家
4015100000086

第86章

浑身酸软中,我幽幽醒转。当先做的事自然是找他,但左右寻了却不见人,只余得四周落寞美景,以及风吹叶响。

那是梦么?!

但,可有这般清晰的梦境?!

是幻吧?

却为何每一丝感觉,都那般真实?!

可若是真的,明明陆少卿肉身已毁,金魂装在瓷瓶内,怎会与我做出那等荒唐事?

低头瞧自己,就见身子上着平日最喜的那套罗裙,惶惶然似乎那只是一场梦境。我坐在地上呆呆地出神好久,终是想不通。

这青山秀水图中,果真有个陆少卿?!

被吸入画中之前的记忆一股脑涌上心头,我仔细想来,那水晶瓶中液体果然有事,而明月与“妙缘真人”也不是我之臆想,好在此次虎口脱险,却不知若是出了画,前途如何?!

而装着陆少卿金魂的瓷瓶仍在明月处,这却是我最大心病了!可此刻我连如何出去都不知,更何谈其他!

或许,我该先去寻那躲起来数日不见的裴少玉!

心中揣了许多疑问,但只是坐地上答案却不会自己个跑来了!于是索性起身,却猛然发现方才坐着的落叶上,有血迹几滴。

一阵心狂跳,我记忆开始全数回归。原来一切都不是梦,亦非幻境,原来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画中澄蓝的苍穹,雪白的袍子,苍穹下那个着着雪白袍子的陆少卿。那张白蛋壳般的脸面上滚落的汗珠子,那一声声梦呓般的轻唤。

“锦绣……。”

似重放了一回皮影戏,好久没了的感觉重又回转。心底却越发紧,那个人果真是陆少卿吧?抑或如在东海一般,还未发生过,却当先在我脑中演了一回皮影戏?!

我分不清是真是幻,茫茫然朝一个方向混走,只觉得双腿已被栓上了千斤重大石,但压在心底的石头,更沉!

再抬头时,却正正瞧见天上日月同辉,星河共存的景儿。于是便呼了口气,原来,竟不知不觉走来了此处呢!

却不知好赌的鬼面郎君还活着么?!

裴少玉呢?是否与鬼面郎君正喝酒赌钱?!兴许见到他们,我便可以将心中疑问解开。但话说回来,果真见了他们,却不知这等事该如何开口了!

总不至于见了那厮,便大咧咧一拍他肩,问:“喂,我与你大师兄这样那样,可不知道到底只是我胡思乱想?或者真有此事?不如你帮忙分析一下?!”

呸!

自己唾自己几口,脸上便燥燥的热,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门,却听得身后响起一道令人讨厌的音儿。

“痴儿,你来的未免太晚点!怎么这么笨?”

裴少玉?!

豁然回首,果然见他!而那厮仍旧平日打扮,只是在见我之际竟红了红脸。

呵,却是大太阳自西升起,头一遭了!实则,我也是有些赧了脸的,因第一眼见他便猛然忆起方才想的事,于是就觉紧张,荒唐。幸而那厮很快换一副讨厌嘴脸,猴子般攀上篱笆墙,也不嫌咯得慌,竟不仅坐在上面,并双腿晃荡开:“临出发前我给你的锦囊你看过没有?”

锦囊?

什么锦囊?!

我想了几想,而后猛地忆起,那厮的确在出发前曾随手塞给我个锦囊,可当初陆少卿方遭变故,我心情全无,哪还记得去看,便是被放在何处,都不记得了呢!

更何况我不知该如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我知晓这许多年来裴少玉对我的心思,但诚如他所言,若每个对自己好的都要回报,岂不是报答不过来!何况自古以来什么都换得,偏情字换不得!

“咳咳,锦囊?!好像曾有过一个呢!”我悻悻地笑,心中将拒绝他的话默念几遍,什么裴少玉你可明白,这许多年月里我虽然与你最为亲近,也一同喝过酒赏过月,偷偷趁着月色溜出去,帮那痴情的妖精。但请你千万莫要误会,我对你真真没有别个意思,只是将你当做自己个兄长一般,敬着、爱着、依赖着。

捋顺一遍又觉不妥,这般说是否回绝得太过明显?而且那句敬着、爱着,又是否给人家留了活口,以为还有机会?

若是换做别个,我不会这般左右为难,可裴少玉却不同。对他的依赖之感我绝不做假,也知他是个一顶一的良人,可这三界六道未必是良人的就一定会终成眷属。我花锦绣痴儿一个,只记得自己个对陆少卿那份小心翼翼的心动感觉。

哎,想来千百年来,最简单也最难懂的,便是这情之一字了。

尤其如今,我已不是昨日之花锦绣。既然已与陆少卿那般,也不管是梦境、幻境,抑或真实发生过,我只是希望自己能自此与裴少玉划清界限。自私倒是有,更多的还是心疼裴少玉这个人。

他对我的好点点滴滴入心,我怎能明知不可能,还耗着人家,不及早放手呢?!

有时候放手,并不是逃避,也许只是想给对方寻找幸福的权利。

就愈发坚定了信心。可是这拒绝的话怎的也不知该如何讲。说白了说透彻了生怕那厮伤心,说得过于隐晦连带着暧昧不明,又怕那厮不懂,只是一门心思的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心中愁肠百转,偷眼瞄裴少玉,却见他也正偷偷的瞧我。那张好看的脸面上是说不清的紧张。想来却是令人心疼了。在我记忆里的裴少玉一向嬉笑怒骂自然随性,是个无比真性情之人。凡事又洒脱,从不放在心上。偏偏我花锦绣成了他的克星,竟是每次一认真起来,就这般样儿,令人心似被一把刀尖尖儿一下下地戳。

“咳咳,咳咳,裴少玉,我,我,我……。”

“你怎么了?病了?发热啊?!怎么脸看起来这么红。”

“啊!?是么,没有啊!怎就红了?!兴许是这日月同辉的不适应吧。”

我随口混说着,心中依旧在琢磨该怎样与他说清楚。而裴少玉很显然并不相信我之胡言乱语,竟是一脸紧张的自篱笆墙上跳将下来。

我一见他奔我来,忙不迭往后撤了几步。他却一下子窜过来,二话不说的将爪子贴上我额头,口中嘀嘀咕咕,径自说着:“咦,奇怪,也不热啊!怎么了?脸又白了?!花锦绣,你好像病得挺严重啊!”

言罢先将自己吓得够呛,竟是也不等我回话,就来扛我过肩。乍然双脚离了地面,我脑中忽悠一下,就觉无比头痛。

“裴少玉,你放我下来。”

“你病了,别乱动。我带你去找个大夫瞧瞧。”

“我真真没病,你相信我。”

“你个痴儿,心里一向只有一个人,从不不知照顾自己身子骨。”

“裴少玉,我求你,放我下来。”

“不能放。今天你求我也没用。还嘴硬,你看你脸一会白一会红的,真的病得很严重啊。”

“裴少玉,我知晓你一直都欢喜我,可我只欢喜陆少卿一个。你对我的好我点滴入心,可是我真心不能与你在一处。裴少玉你一定懂我,一定懂我。我花锦绣是个痴儿,只是认定了一个人,便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也不变心。裴少玉……。”

那身形就僵住,裴少玉保持着扛着我的样儿,僵僵的立着,良久,良久……

空气是静止凝固住。澄蓝苍穹上日月同辉,交织成一幅奇景。奇景底下是有个痴情的男子以及一个痴儿的。

裴少玉啊裴少玉,你我皆是痴儿,我就知,你必然懂我!

心中酸酸的,眼底是有泪珠子生成。那种感觉极其难以形容。我不由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的幽幽一声长叹,并紧紧闭上了眼。

于是那日那月,那澄蓝苍穹,那苍穹之下的两个痴儿,便都只存留与记忆深处。不记得谁曾言说过,我不与你在一处,并非你不够好,有时候,不过你比他晚来了一步。

有时候,迟了一步,便是错过终生。

静止的时间随着那扛着我的人一声朗笑而恢复。裴少玉先是一声笑,接着是一连串笑。那样的笑声竟比哭声更令人心酸。

虽然听起来无比爽朗,无不不在意。

“痴儿,痴儿,说你病了你还不信。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我裴少玉这辈子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裴少玉,我没说笑话。”

我大头朝下,浑身的血都聚拢到头顶。这样被扛着兴许太久的缘故,此刻真的感觉自己病了,并头晕的要命。

“裴少玉,我每句话每个字都是认真的。”我略微顿顿,一个字一个字缓缓重复道:“真的。无比认真。是我花锦绣这辈子最认真说的话。”

“花锦绣浑浑噩噩过了这许多年月,从未这样认真过。只因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不比陆少卿轻。但我花锦绣欢喜陆少卿,时时刻刻想与他在一处过日子。就似寻常小夫妻一般,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不需大富大贵,只要恩恩爱爱。”

僵直的身子就更加僵直,我可以清晰听得裴少玉的呼吸音,很急促。

“我对你也有感情,也想与你在一处,但绝不是在一处过日子,而是一起喝酒一起混作。裴少玉,你便是我花锦绣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谢谢你。”

便听得裴少玉郑重其事说道。

嗯?!

我一怔,心道难不成这厮被气傻了?!正狐疑着,已经天地又恢复了原位,而我被轻轻的放下地。待到双脚都稳稳当当的立在实地儿,那厮方极缓慢极缓慢的放开手。

他的双眸中,隐藏着某种情绪。

他那双撤出的手,动作缓慢得似个风阻残年的老人。但我知晓,他只是生怕这一放手,自此便是再见路人。

怀疑自己的话说的未免太狠了些,双手更是局促地没地儿放。又忆起青山秀水图中他表白的话犹在耳旁,我越发垂下头脸,不敢瞧他。

那厮却突地没了那副正经神色,只是郁闷地托腮,给我一记当头棒喝:“喂喂,别自我感觉良好成不成?!你想什么我心里清楚明白着呢!你也不用一副愧对我裴少玉,毁了我裴少玉一生的样子。虽然裴少玉的确喜欢痴儿,但也认栽,毕竟栽在大师兄手里不算怨!”

他言罢似乎怕我不信,竟又补充道:“何况师父不是常说么,大任在前,一切儿女私情都该放放!如今点金术的事搞的一团糟,又有幕后元凶,而我好歹也是第一个成仙,还差六个,还差六个……。”

话到后来便絮絮地,似乎连他自己都不信。我不忍瞧那厮表情,明明是张爱笑的脸,何时那脸上没了笑意呢?

“裴少玉!”我唤他。

他抬手将我所有的话挡回去,一股脑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我本来很自信,以为怎么也不会一点痕迹留不下!但是我错了!这次大师兄的事,先别说引没引出那幕后元凶,却令我看清楚了,原来痴儿就是痴儿!花锦绣,你怎么这么痴儿?!为什么要糟蹋自己?为什么要死命地喝酒?酒真的能令你忘记痛苦么?!”

“裴少玉!”我喉头发梗,有话噎住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得要死!他的样儿着实令人心疼,正要出言安慰,却猛地忆起那是真是幻的荒唐事,于是话便硬生生咽回。

“其实这些日子我不是出不去,我是躲起来了!”他话头一转,言道。

我瞪大眼睛,忘了要说何,只觉得要命的糊涂。

“为何要躲起来么?!”

“先别问我为何要躲起来!我先告诉你一件对你而言天大的喜事,你做好心理准备,别太激动犯了痴病哦!”他在脸上绽开个笑,明明那笑看起来同平日般明朗,偏我觉得那明朗笑容后似隐藏了些许心酸。

“什么事?别卖关子么?!我一肚子疑问,又将将虎口脱险,你们都不知当时我多怕!真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想起那“妙缘真人”处受的辱,便觉得眼角湿湿的,有多少委屈要诉。又记起裴少玉是明了说他不是出不得画,而是故意躲起来的,心头便有了气。

“你这故意为之不打紧,差点将我送入虎口呢!”

本以为那厮会惊,谁知那厮却只是苦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要不然你以为你怎么开启了入画之门?怎么脱的险?!”

“哦,原来你都冷眼瞧着!”我又气又急,正要发作又猛地想起个要命事来,“这么说你什么都看到了?!”

“没,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现如今又没有仙眼!”那厮回答得斩钉截铁,偏脸又红了红!一双眼更是目光闪烁。

我镇定心神,觉得此时不该盯住这些事,虽被人瞧光光的感觉十分不美,但想起那是真是幻的事中自己个的豪放劲,天底下倒没有第二个这般脸皮厚的了!反正事发生了更改不得,瞧了也就瞧了!总不能再挖了他眼。反而有些事已到了迫不及待需要解开的地步,于是便问:“方才你说要告诉我什么大喜事?还有,为何要躲在青山秀水图中?你说大师兄的事是为了引出幕后元凶,那元凶可是我猜想的这个人?”

“好多问题啊!你干脆别叫痴儿了,改叫好知得了!”那厮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偏自个笑了好一阵子,末了便神情冷下来,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不如我们一起说,那个幕后元凶是谁!”

我将要应答,却听身后猛响起一道温柔熟悉嗓音,一听那音,我只觉面前若有个地缝,就该立即钻进去,偏偏内心却是欢喜无比的!!!

就听他温温柔柔唤一声:“锦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