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便冒出疑问来,而那厮就贼笑道:“别想歪了,合体说白了就是除你之外的六星都暂时聚拢在你体内六关之中,而你自身的元魄本就占据一关,这就是七星七关,也就是真正的七星归位!也就相当于把我们六个的法力一股脑加持在你身上,并且威力大了不止十倍百倍。这下你总该明白,陆少卿为何要将黑化了的方少墨等人元魄取出了吧。”
那厮叹口气,又道:“为了这一天,陆少卿和我一直在准备,如今终于到了七星归位时刻,别浪费时间,快去取了楚少琴他们的元魄。”
“可那样他们会死吧?”我用心音与他说话,手上却半点不敢怠慢,饶是如此,仍中叶少锋一打神鞭,以及阎立青两刀。
强将已到了口边的血水子咽下去,我就听那厮又道:“不会了,七星归位么,自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哪能总赖着不走?”
“那陆少卿,也没死?”
其实比起对付阎立青与叶少锋,我更关心这个,那厮顿了顿,旋即晒然道:“呵呵,是,快去吧。”
我心中大振,忙奔了云少海去,又忆起总不该就这般突兀的一掌拍人家天灵盖上吧?他岂不是要当我谋杀么!便忙忙又问:“总该有口诀吧?”
“哎呀,太乙山口诀啦!你知道为了让李岱收你做徒弟,大师兄费了多少力气?!你真当太乙山功法修行着只为强身健体啊!实话告诉你,那其中隐藏了七星归位口诀。”
“口诀?口诀!”
我早已招架不住阎立青与叶少锋越来越凌厉的攻势,偏此刻还要我分神想口诀!便觉得越发力不从心,忙忙的,脑海中就飘过一句句口诀来。什么五心五行,五龙五虫的,什么气沉丹田……总之一堆口诀乱哄哄而过,令我浑身立马被汗水湿透。
“镇定镇定,现在只有你可以救大家!”那厮在我体内,自然可以感应一切,而我就越发糊涂,便忙叨叨又用心音与他说话:“我真真想不起来!不如你干脆告诉我,你怎么进来的?!我便令其余各个照此方法来,不就成了!”
“我哪知道!可能是因为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吧,所以我就感觉到你有危险,嗖的一声,最先归位了。”
他的话说了等于没说,不但不能解决任何实质性问题,反而其中夹杂的浓情更令我心乱。幸而心音说话阎立青等是听不到的,否则怎容我如此想着法的对付他们?
但他们的下手,却越来越狠辣,并招招想要将我置之死地而后快了!
我一心二用,用得如履薄冰、危机重重。便在又挨了几刀后,猛地茅塞顿开,终于想起其中一句口诀来。
“气定神闲,万念尽空,五心五龙,化水行风。头顶悬,脚叠闲,运一身之气,走百骸千踵……引丹田之力,入乾坤五行,化水龙冲天,行阴阳大融。”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总之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无马可医要强的多。
便试着念诵,并配合着掐诀。果然就觉丹田处热气起,而随着那丹田热气,就感觉到身后混天轮上的花邵芳元魄、方少墨元魄、楚少琴元魄接连入了身体。
接着,本盘膝端坐的云少海竟凭空离地而起,足足两丈多高,保持着入定的姿势,头顶也有光晕起,竟是元魄一点迅速飞到我体内,嗖的一声没了影踪。
而脑中便有了各个的影像与声音。
最奇异的是本黑化的花邵芳、方少墨此刻在我脑中,竟是一副从前模样,似早已洗净魂魄,重归正途。
于是浑身力气突然大起来,简直到了无穷无尽的地步,而正一打神鞭朝我抽来的叶少锋突然惊叫一声,竟也元魄被吸出。
我简直就成了一个活的混天轮,甚至比混天轮威力更加巨大。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七星归位!
亲眼见到这一切的阎立青双目圆睁,无比恐惧的停了手,无比恐惧的一步步往后退。我只是大步朝她逼近,直到看着她疯狂惨呼着,转身逃走。
我没有去追,有时候,放人一马,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在早已破败不堪的九重天转身再转身,任由狂风将我发丝拂起。我放眼望这一方残局,突然觉得疲累,无比的疲累。
到底何时,才能结束?
结束。
一切都已结束,到了最后,终是尘归尘,土归土。
决战三日后,我终于明白了,裴少玉又一次骗了我。七星可以归位,可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陆少卿不能!
于是,我病了,大病。
三个月以后,我方自床上爬起来,当裴少玉那厮一把推开窗,令阳光涌入之时,我只觉眼花。而放眼瞧,窗外只有重重叠叠的云。
一切似乎都未更改,可一切早已更改。
没了寞离的九重天仍是九重天,可没了陆少卿的花锦绣呢?
三年以后,我终于有勇气迈进九重天那间属于我的情司。果然是情司,可我对那个人的情丝万缕,终是系不住郎舟,留不住人。
三十年以后,我方敢迈出情司大门。
三百年以后。
我离开九重天,重回凡间。于是头一个到了王村,只因这里曾有过那样一段,属于我与陆少卿的短暂幸福。
便在王村住下来。
一晃又是十年。
那日阳光正好,已是初夏,偏院子内的花一朵也不肯开。我依旧如从前一般,将藤椅搬到院子正中,眯起眼晒太阳。我还没有老,甚至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样儿,可有时候,这只是岁月对自身的另一种惩罚。没了深爱的人,即便有不会流逝的青春年华,又能如何?不过只是一场无人欣赏的风景而已。
手中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我不知这已是今日第几次长叹。裴少玉那厮又不知去哪里耍了,但本也轮不到我管着他。
他依旧是他,我依旧是我。我终于明白,即使没有陆少卿,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有些人,注定要辜负一生。
可他,从未想过要离开,只是默默的陪着我,一年,十年,一百年,三百年。在每一个我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守在我门外,可以令我冲出门去时,第一眼看到他;在每一个我独自****伤口的白日里,默默为我披一件御寒衣……
我与他的关系,早已说不清。可我知晓,我对他的情谊有千种百种,唯独少了那份至关重要的,可以令两个人互定终身的‘情’。
杂七杂八的想着,我知自己的确是心老了,最近竟常常走神。
而身后就响起一声轻轻的推门音,必然是裴少玉那厮耍累了,回来歇脚。我懒得回首,便扬一扬手中蒲扇,表示我已知晓他回来了。
“饭在厨房里,你需要自己热。”
他不说话。
“晾好的茶水在屋内桌子上,你总不会要我为你斟茶吧?”
他仍不说话。
这厮,今日是怎的了?
我正要回首,却听身后先是起了一声低叹音。那一声低叹真的好轻好轻,可却的的确确炸响在我心头。
浑身巨颤着回首,我便果然见了那一抹早已令我分不清究竟只是想象、还是当真曾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晃眼的白。
陆少卿?!
仍是温柔眉眼,仍是浅淡笑意,仍是衣角飞扬,仍是唇角勾起,“我似乎回来的,不是时候?”
“是时候是时候!”
我颤颤巍巍起身,明明想要镇定的,却撞倒了藤椅,撞翻了花盆。
“可是,我还是来晚了。”
“不晚不晚!我到底是眼花?还是你真真回来了?”
我跌跌撞撞到了他身前,于是便颤抖着去摸,去触。真的!那是真的,有血有肉的杵在我面前!不是幻象,绝不是幻象!
我泪水横流,有千言万语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而他便微微蹙起眉头,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锦绣,你没变。”
那样的轻抚,曾无数次在我睡梦中出现,令我梦醒时分方发现早已泪湿重衣。
“三百年,你怎么忍心令我等你三百年?!这三百年间你都去了何地儿?投胎了?轮回了?!还是当年一点元魄未散,你只是躲起来了!”
那人便颔首,道:“当年少卿凭着对锦绣的一点执念,凝元魄一缕,保神识不散。只是,这元魄无形无影,其实,锦绣,这些年我从未离开。每一次你午夜梦回,每一次你白日痛哭,我都在你身旁,从未离开过一时一刻!我只是有心无力,只恨自己不能早日修回可见之身。”
“所以你努力修行,才有了今日相见。可你真的令我等了太久太久,久到我就快忘了,属于你我的那一段轰轰烈烈到底是我凭空想象,还是曾真实发生。”
紧握住他的手,时隔三百一十年,我们再一次十指紧扣,可他却将手指一根根自我指缝间抽离。他瞧着这小院,便又轻叹了一声:“可惜,我还是来晚了。在最后闭关的时候,我没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也就是在那时,你和少玉离开九重天。十年了,想必你们早已成了亲,想必早已儿女绕膝。锦绣,少卿今日现身,只为了最后见你一面。”
“见一面后又怎样?”
“然后少卿会寻一处仙山,建立道观。”
“做知观?”
“也许。”
“知观允许带家眷么?”
陆少卿紧蹙了眉头瞧我,而我便挂着满脸的鼻涕眼泪,朝他呲牙傻笑,“道长,带我回家!”
那一刻,阳光正好;那一刻,我苦等了许久的夏花,终于渐次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