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哭了,再哭眼也肿,脸也肿,便会丑了。”
“公主大人,姑奶奶,您再哭便要将龙主招了来。”
“裴少玉,你这厮不要躲清闲,快来帮忙劝,我败了还不成么?”
自然无人理我。
我心里躁,偏脸上还要挂着笑,皆因陆少卿说润书公主必有苦衷,要令我开解出缘由。可如今只这样坐着看她哭,哪里知晓她到底有无苦衷!
“算了算了,我也不问,你便回去吧!”我泄了气,郁郁的一屁股坐地上,谁知那哭女子却不哭了,抹一把眼泪,一双眼灵动的在我身上转。
“你真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勾你大师兄了?”
“不是我大师兄,是裴少玉的大师兄。”
“都一样。”
“不一样,他的便是他的,我的便是我的,我与裴少玉不是一家,自然所有的物件都不能混淆。”
“噗呲,原来那么俊一个人也只算物件?!灵山还真有派头。”
“这话你却说错了。我又不算灵山的,而且灵山穷得很,你没见整山弟子都日日着白衫,恐是没银子置办新衣呢。”
“锦绣姐姐,你是不是终日在灵山啊?”那丫头来了兴致,依过来缠着我,又说;“不如与我多讲讲灵山的事吧!”
“陆少卿口淡,不喜吃咸,”我便说。
“难怪都说你是痴儿呢!我只问姐姐灵山上的趣事,姐姐却说别人,”润书的脸上也有彩霞,可这霞却是因我的话而飞起的。
“我是痴么。可你盗了勾魂铃,又去勾他的魂,难不成不为引他注意?”不知怎的,说这话时我心便一跳一跳的。
润书就垂了头,好半响方说:“难道姐姐不怀疑我用勾魂铃令他去放火?”
“天下间没有骨肉相残的亲兄妹。”
“那是姐姐没见过,骨肉相残的事多了,”润书蹙了眉,幽幽地看我,又说:“我要是有个姐姐就好了。锦绣姐姐,我喜欢你呢!”
“哈,都说我痴,看来你更痴呢!哪有人喜欢个痴儿姐姐的?!”“哎,如今我虽知晓了你的心思,但你却不该令我们生困在此了。你可知灵山大旱,若待得久了,恐怕生灵涂炭呢?!”我叹气,这天下间的男女,生下来便有了情,可那令其动情的人却也许千山万水的隔着,若一旦得见,便是做多少惊世骇俗都肯了。
只是,为何又是陆少卿?!
“姐姐说得对。那润书愿意将功折罪,不如姐姐带着润书去见父王,言明润书用邪物算计陆少卿,就说要将此事上报天庭,父王是最疼润书的,相信必然肯答应为灵山布雨。”
“你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姐姐也说润书欠考虑么!何况润书既然欢喜陆少侠,自然该为灵山多出些力,将来也好说话不是!”
我脚畔是一汪水,水里一尾尚未成形的锦鲤正摆尾自乐,我胡乱应着,蹲了身子去看那尾鱼,心底有一处泛起酸,水里也映照了润书的脸,我竟忽觉得那张脸上,有一丝摸不清的笑。
翌日。
东海,水晶宫。
果然抓了人小辫儿的便是爷,那位冷脸的龙主竟也有了笑,先摆了宴,请我们为座上宾,待菜过五味便下了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言:“各位少侠,今日小老儿替润书赔个不是。”
“龙主快快请起,您这般少卿等人受不起,”陆少卿忙近前搀扶起他,又道:“润书公主年纪尚幼,自然会天真烂漫不懂许多规矩。如今龙主也不必担忧,少卿三师弟还在地府当差,若龙主相信少卿,少卿会将缘由说与师弟,相信师弟也不会为难公主的。”
“那就好那就好,”龙主老泪纵横,被搀扶着落座,又问陆少卿:“这女生外向,小老儿今日也厚了脸皮,替润书向少侠提亲,少侠可愿应承?”
“也好也好,他自然愿意应承,”一旁的裴少玉抢着说,见陆少卿窘了脸,便眨眼,悄声道:“做了东海的乘龙快婿不错,今后灵山就不怕确雨了。”
“少玉师弟,需要开这种玩笑!”
“我可是做真的!那润书公主也不错。是吧,花锦绣?”裴少玉又来烦我,我面前恰有盘子辣子鸡,便夹了一块塞他口中:“有的吃还要说?!”
“呜呜,我不吃辣。”
“不急不急,陆少侠想必还需考虑,”龙主打断我与裴少玉嬉闹,又说:“如今我也无话可说了,既然各位少侠前来求雨,小老儿自该全力以赴,明日便携布雨幡布雨灵山,必会解了这场大旱。”
“明日?”裴少玉便挑眉,笑嘻嘻道:“我看事不宜迟,还是趁着如今酒足饭饱之际,先行了雨吧。”
“这,裴少侠有所不知,要想解大旱,必需布雨幡,”龙王老儿拼命捋胡子。
“那又是什么见鬼东西?”裴少玉冷了脸。
“少玉,既然东海龙主已应承下来,我们多等一日也未尝不可,”陆少卿当下便打圆场。
“大师兄,还没入赘过来呢,就帮着外人说话了?明日不成,选日不如撞日,要我说,就今日吧,免得夜长梦多。”
“裴少侠,不是我不肯解旱情,只是要解大旱必需用到布雨幡,可那宝物却要亲临旱地方可施行,否则仅凭我这一双手,也不过下个几分几毫的雨水,解一时尚可,全解却是万万不能了。”
裴少玉听罢便一拍桌子,粗声道:“那就先下了几分几毫,待明日再兴布雨幡。”
“那,也就只好如此了。”
龙主只好强做了笑,腾上云头,掐诀念咒起来,一时间便见风起水摇,
接着便是一声声滚雷响,雷后紧跟着道道白电光,满天的乌云翻滚都奔了灵山去,裴少玉,陆少卿与我齐齐立在云头,挤一处看。
裴少玉端了碗水,也掐诀施法,要用天眼术令我们见灵山的景儿。
果然有雨。
雨水瀑布般从天上漏下来,将整个灵山都拢进了怀,我见得四妹化了原形,在雨水里撒丫子的跑,见了狐媚子对着新积的水洼洼照镜子,见了灵山上的一片片白,从禅房、凌云阁、柴房、伙房里奔出来,人人口中都齐齐的喊着:“雨!下雨了!”
早已枯死的草也振奋了精神,抖着臂抻着腰,一节节拔高。
“我的娘!终于下雨了!”裴少玉似立不住云头,身子晃了几晃,竟直直摔下去。
我将要惊叫,陆少卿已微笑着冲我摇头。
“他?!”
“锦绣姑娘莫要担心,他只是兴之所至而已。”
我瞧着陆少卿的笑,只想不通,怎的还下着雨,这彩虹便到了他的脸?!
裴少玉直勾勾的扎东海里,激起的白浪几丈高,久久也不见在水面露头。
润书也已变了脸色,便是连东海龙主都不安了。二人正要问,就见水面突地一阵翻腾,紧跟着裴少玉露出脸来,脸上挂了水,发也全湿湿的了。
他扑棱棱的晃头,将头面上的水全甩脱,笑声朗朗的传上来:“我的娘!这水若是灵山的雨便更棒了!”
“总说我是疯子,我看他才是呢!”我便也笑。
陆少卿柔眉柔眼地看我,轻声道:“如今灵山生灵,终可大赦了。”
当夜月亮极大极亮。
那么大的月亮,我自然睡不着,何况又有笛声!
推了门,果然院子里立着陆少卿,他站得成了株二月的树,手里持着竹管子,好听的曲儿悠悠地满院子荡。
我不敢打扰,只屏息静气听着,也不知多久,闻得他收了最后一个音,回首冲我柔柔一笑:“想是少卿打扰姑娘了?”
“没,没得打扰!”我搓手。
“这一曲《逢甘霖》,少卿总不得要领,今日却是懂了,”如今灵山解了大旱,便是连平日谦逊的陆少卿也难掩喜色了。
“我不懂曲子,”我如实说。
他便柔声道:“《逢甘霖》共三折,师父总说少卿不得精髓,如今方知大喜为何,”他顿了顿,想是怕我嫌闷,便垂了垂眼帘,低声道:“少卿太罗嗦,只顾自己高兴,竟不顾姑娘是否喜欢这些。”
“不,不,我欢喜着呢。”
“夜色沉沉,少卿不该再打扰姑娘休息,这便告辞吧,明日我们一同回转灵山。”
“别。”
“姑娘还有何事?”
“咳咳,不如,不如,我睡不着,不如咱们随便说点什么吧,”我脸一阵阵发烧,真搞不懂,怎的这东海底也这般热!
“好,”陆少卿便收了笛,规规矩矩的立着。我见他那样子心里像有了许许多多的虫,那些虫不知何时生出,我只知,它们竟潜移默化的,布了我整个心底。
“说说你来灵山之前的事吧?”我生怕他觉得尴尬便走了,努力的想着该说些什么,又怕说得深了浅了的惹恼了他。
“少卿不记得了,”他摇头。
“是我犯痴病了!明知你们七个都是被散人收养的,却偏要触你痛处,”我真恨不得甩自己几耳光。
“不如不说这些费脑筋的事,听闻你见多识广,不如说说见闻吧,”等不得他说走,我忙着又说。
“只怕少卿学识浅薄,会献丑人前。”
“没事,这里又没外人,我这个痴儿都不怕,你又怕甚?”
“那少卿便献丑了。”
“听裴少玉说你曾游历无数名山大川,当地风土人情是极有趣的吧?是不是所有人皆是说一种话?有什么好玩的么?”
“各地风俗不同语言自然也是不同,比如蜀山地界,”